第97章

  “今日探子来报,说惠贵妃和十皇子那边最近似乎有动作。”
  李玄尧垂眸,指腹摩挲了片刻,又提笔写字,同谷羽和谷俊二人下令。
  【去查查佰顺镖局最近办的所有通关文牒,以及昨日或前日出发的镖队路线。】
  【江止常见的那位酒楼老板娘,也去查查。】
  谷羽和谷俊二人再次领命而去。
  而江箐珂出逃之事,很快就传到了穆元雄的耳朵里。
  穆元雄匆匆来到东宫,与李玄尧和穆珩二人商议了一番。
  宫内眼目众多,凤鸾轩里一直空着,势必会引起他人的猜疑。
  而随便安排个宫婢在里面装模作样,又终究不是稳妥之策。
  思来想去,穆元雄想了个法子。
  当日便派穆珩出宫去办。
  ……
  万佛寺。
  穆汐正面无表情地在禅房里抄经。
  她心如死灰,早已不再企盼什么。
  适时,花容欣喜不已地从外面跑进来,“小主,你猜谁来了?”
  古井般的凤眸终于有了一丝波动。
  穆汐缓缓掀眸,朝门口望去。
  在见到那熟悉无比的面孔时,她心头猛然抽痛了一下,可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只是那张脸,却不是那双眼,那个人。
  她坐在那里不动,低头继续抄着经文。
  穆珩走进屋内,沉声问她。
  “最近过得可好?”
  穆汐沉默,连头都不抬一下。
  穆珩又道:“毕竟是皇上下的令,又碍于殿下的情面,我这个当兄长的,虽然一直想来看看你,却实有不便。”
  “只能安排人让佛寺里的主持对你多加照拂。”
  “还希望你莫要怪为兄才是。”
  见穆汐始终没有回应,穆珩便也不好再拉着她说什么。
  于是,开门见山地说起了此行的目的。
  “今日能来见你,也是得父亲准允。”
  默了默,穆珩直言道:“太子妃跑了,可衡帝禅位在即,正是殿下登基的关键时刻,惠贵妃那边又虎视眈眈,一直在伺机而动。”
  “太子妃出逃的事情,说什么也得先瞒一阵子。”
  “所以,父亲今日便让我送个人过来。”
  话落,穆珩对着屋外的人沉声下令:“进来吧。”
  穆汐抬头看去。
  只见一位豆蔻少女走进了禅房。
  少女发一身白衣,打扮甚是清淡素雅。
  虽然年纪不大,可眉眼间却是有着与年纪不符的沉稳和成熟。
  见了穆汐,少女甚是机灵地下跪行礼。
  “玖儿见过小主。”
  声音脆生生的,很是好听。
  穆珩继续又言。
  “父亲暗中培养的这批细作中,就属玖儿的身量和脸盘跟太子妃最像。”
  “玖儿也同鹂莺一样最擅长口技,凡是听到的声音,都能模仿得七八分像。”
  “再加上花容的易容术,怕是和太子妃站在一起,也难辨真假。”
  “而且她能习武,定能混人耳目,暂且帮东宫隐瞒一阵子。”
  “父亲说了,待此事过后,也好借着这个人情,同太子殿下和皇上求情,早日把你接回宫去。”
  沾了墨汁的笔悬停在那里许久,直至墨汁滴落在宣纸上。
  穆汐既没有点头,但也没有摇头。
  穆珩瞧了瞧,自觉氛围沉冷尴尬,便起身离去。
  在踏出房门外时,他还是忍不住回头说了一句。
  “若是你一直隐忍不动,安安静静地守在殿下身旁,何苦落到这般田地?”
  “如今江箐珂自己主动让了位置,你却被关在此处,到底是白折腾一场。”
  “但凡你能隐忍蛰伏,此时笑的便是你。”
  “把人教好了,明日我派人来接。”
  叹了口气,穆珩无奈而去。
  穆汐起身,绕过案桌,清冷而高傲地走到那少女身前。
  玉葱素指捏住少女的两颊,她垂眸睥睨,细细打量着。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穆汐浅浅地笑了起来。
  【可学过房中术?】
  花容怔了一瞬,但在穆汐目光的威逼下,还是如实转述。
  玖儿听后,喏声点头。
  “回小主,奴婢学过。”
  【知道如何勾引男人嘛?】
  玖儿答:“知道。”
  【你既叫我小主,是不是也该听我的话?】
  玖儿点头:“请小主吩咐。”
  【进了宫后,你要想办法爬上殿下的床。】
  【若能给殿下生个一儿半女的,你就能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玖儿听了怔愣。
  花容说完则是不解。
  “小主这是为何?”
  穆汐浅浅勾唇,笑得清冷又阴鸷。
  她转身走到案桌前,在那串经文后,提笔写了一行字,给花容看。
  【破了殿下守身如玉的痴心,让他知道自己有多可笑。】
  第125章 只能是你
  江箐珂不在了,可搁置了一日的奏折却仍堆积在那里。
  李玄尧在案桌前坐下,盯着一处,目光放空了良久。
  他面色平静如一泓死水,一双妖魅的异瞳里也无半点波澜。
  唯有一只手在死死攥着江箐珂给他做的那个竹哨。
  是了。
  如今回想起来,江箐珂当初从做这个竹哨起,就从没说过遇到危险时吹响它,她就会出现来救他。
  一次都没有。
  连撒谎哄骗都没有。
  说的话都是“有人听到会来救你”。
  好像无论他是夜颜,还是太子李玄尧,都不在她江箐珂的人生憧憬中。
  唇线紧抿,李玄尧闭眼深呼吸,尝试着静下心来。
  人要找,可折子要看,朝政要理,敌人要防,登基即位也要着手准备。
  不然又能怎样呢?
  谁让这是他选的路。
  他必须要走下去,不能让那些希望他倒下或退缩的人得逞。
  暂时放下手中的竹哨,李玄尧拿起狼毫笔,开始全神贯注地翻阅那堆积了一天的折子。
  勤政殿内幽静冷肃,长夜就在这样的氛围下,于烛火中静静流淌。
  待幽蓝微弱的火苗跳了几下,“扑”的一声,残烛熄灭,殿外天色已是大亮。
  李玄尧撑着头,从短暂的浅睡中,缓缓睁开眼。
  看了看仅剩的几本折子,他晃了晃头,提笔,继续。
  好不容易把积攒了两日的折子都看过,曹公公又捧了一摞进来。
  “殿下,先休息休息,待用过早膳再看吧。”
  言罢,曹公公又将一个名册子和十几个卷轴,一起呈到李玄尧的面前。
  “这是右丞大人派人送来的。”
  “乃去年各地秋闱乡试解元的名册子,其中近半皆出自寒门,如今也皆已到京准备春闱会试。”
  “右丞大人已先行筛选,将文笔出众且颇有见解的策论文一并呈送,请殿下过目。”
  李玄尧捏了捏眉心,点头表示知晓。
  【谷羽他们可带消息回来?】
  曹公公拖着尖细的嗓音,慢声言语。
  “京城每日出入的百姓商贾不计其数,欲查到佰顺镖局的通关文牒,且要费些工夫,估摸着最快也要到入夜方有消息。”
  ......
  夜里辰时,李玄尧终于走出勤政殿。
  虽然人累得浑浑噩噩,可他庆幸还有忙碌可以短暂地麻痹自己。
  来到养心殿,布衣老者已等候多时。
  针灸、熏香、服药。
  结束后,布衣老者又跟着御前太监退出了养心殿,留下父子二人单独交谈。
  相较于前几日,衡帝的气色好了许多。
  李玄尧坐在龙榻边,力度适中地给衡帝捏着腿。
  他眸眼低垂,让人看不到眼底的情绪。
  衡帝气力虚弱地笑叹:“不愧是西延将军江无败的女儿,一身反骨,性野难驯,有点子将门之女的血性,可不如你母后好哄啊。”
  “这京城多少贵女趋之若鹜的皇后之位,她却弃如敝履,避之如蛇蝎,也是个心思奇特之人。”
  “如今人跑了,你如何打算啊?”
  李玄尧掏出炭笔和册子,写给衡帝看。
  【儿臣想离开些时日。】
  几声轻咳后,衡帝闭眼颔首,点头准允。
  “去吧,趁朕还能在宫里给你坐镇,早点把人追回来。”
  【多谢父皇。】
  “不过......”
  简简单单的二字,衡帝的话锋突变。
  “那个徐才人月份也不小了吧?”
  李玄尧颔首。
  衡帝又言。
  “在你即位前,早点把人送出宫。”
  “岂能让他穆家的孩子姓李?”
  沧桑混浊的双眼,依旧透着帝王洞察人心的敏锐和猜忌后的狠绝。
  “正好也趁此机会,探探穆珩的心思。”
  “而朕为你编好的故事,不久之后,也会在京城慢慢传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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