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登基大典那日,坐在我李家龙椅上的,只能是你。”
  离开养心殿,李玄尧踏着夜色回到了凤鸾轩。
  行至垂花门下,便见殿内烛火通明。
  恍了一下神,沉重的步子忽然变得轻快起来。
  他袖袍盈着风,快步朝寝殿而去。
  一推开殿门,便见江箐珂和喜晴二人正在殿内逗着那两只玄凤鹦鹉。
  李玄尧步子顿住,唇角的笑意瞬间就漫上眼角。
  适才的森冷肃杀之气,顷刻荡然无存。
  目光锁定在那个背影上,他踱步靠近。
  似是听到脚步声,让他几欲肝肠寸断的人儿也转过了身来,然后神色微微一怔,紧接着便是惊恐且谦卑的表情。
  仅是这微小的神色变化,便让李玄尧的步子顿在了那里。
  迈出的半步收回,他站在那里不动。
  而脸上的笑意和温柔也转瞬即逝,周身的气息都像被瞬间冰封了似的,透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
  “见过太子殿下。”
  脆生生的一句话,竟与江箐珂的声音十分相似。
  高大的身躯立在那里,一身玄色衣袍垂感极佳,更衬他的挺拔。
  李玄尧垂眸睥睨着“江箐珂”,不得不感叹花容易容术的精湛,完美的一张脸让人挑不出一点的破绽。
  唯有那双眼睛,虽然黑白分明,却浸染了浊气,不如江箐珂的清澈明润,仿若一眼就能看到底的清泉。
  冷冷收回目光,李玄尧转身走到矮榻前坐下。
  而闻讯赶来的曹公公也恰好走进殿内。
  “启禀殿下,这两位是穆大公子派人接进来的。”
  “这位是玖儿姑娘,会口技,也有点功夫,她扮太子妃定能瞒过一阵子。”
  “而这位喜晴姑娘,则是花容扮的。”
  曹公公还想再说什么,突然被李玄尧刺来的目光给打断了。
  李玄尧手语示意。
  【她最讨厌别人动她的东西。】
  【编个合理的说辞,让她二人住到芍菡轩。】
  曹公公低头领命。
  “快跟咱家走吧。”
  玖儿和花容互瞧了一眼后,便都低着头,跟着曹公公乖乖出了凤鸾轩。
  殿门紧闭,偌大的寝殿便仅剩李玄尧一人。
  他打量着周围。
  安静的、清冷的、沉闷的、孤零零的......
  原来江箐珂坐在这里等他时,是这种感觉。
  喉间漫上一股酸涩,李玄尧闭眼,叹气。
  身子后仰,摊躺在矮榻之上。
  衣袖挡住双眼,想盖住那不该轻弹的泪意。
  “找抽是不是?”
  “夫~~君~~”
  两只玄凤鹦鹉许是困了,又开始在那儿抽风,把学过的话都在睡前温习一遍。
  “亲一个嘛。”
  “人家想吃葡萄啦。”
  “夜颜,你好骚气哦。”
  “我好喜欢。”
  “你有病啊?!”
  ......
  一声声鹦鹉学舌,一句句娇媚浪气的语调,让那氤氲在眼里的悲伤,瞬间都被笑意给挤了出来。
  李玄尧就那么躺在那里,哭着笑,笑着哭。
  既庆幸,又难过。
  第126章 断绝兄妹关系
  快到夜里子时,谷羽和谷俊终于回到了东宫。
  二人来到凤鸾轩,便见谷丰坐在殿门前的石阶上,一边喝酒,一边在那儿抹眼泪。
  谷俊双手抱剑,走过去,踢了踢谷丰的脚。
  他扯唇轻笑,眼中含着几分讥诮。
  “这男人让你做的,怎么还哭上了?”
  谷丰磕磕巴巴道:“心心心心,心里,难难难难,难受!”
  谷俊瞧不起他这窝囊样儿。
  “至于吗,为了个婢子?”
  谷丰抽了抽鼻子。
  “你你你,你懂个,屁!”
  “等等,等你,以以以后,媳媳媳妇儿,跟跟跟别别人,跑了,看看看......”
  谷俊直接打断道:“这种事儿,是不可能发生在我身上的。”
  言罢,便叫上谷羽一起叩门进了殿内。
  二人将大周舆图展开,将今日所查之事一一同李玄尧禀报。
  “佰顺镖局近日接了六趟镖,其中有两趟已于前两日便出了京城。”
  “另有四趟皆是昨日晨间出的城门,走镖路线皆经过皇陵附近,再朝东南西北四个方向而去。”
  言语间,谷羽在舆图上分别用朱砂笔勾划出镖队的路线。
  “但从通关文牒上来看,这四趟镖的终点都不是西延。”
  “太子妃具体走的哪条路线,无法确定。”
  “酒楼老板娘那边也问过了,并无任何线索。”
  “只道江大公子每次进她屋子里后,便翻窗从后门出去,到了第二天早上再翻窗进来,然后从酒楼正门出去。”
  “为了行这个方便,倒是给酒楼老板娘不少银子,就是不给身子。”
  ......
  李玄尧提笔,分别在四条路线上写下了谷丰、谷俊、谷羽和谷昭四个人的名字,命他们四人分四路去追查。
  若有江箐珂和江止的消息,立刻派人送信来报。
  吩咐过后,鹰一般锐利的异瞳仍紧紧地盯着舆图上的四条路线。
  修长的手指轻轻地在上面敲点着。
  一下。
  两下。
  三下......
  指尖停住,转而随着视线缓缓移动,最后停在大周运河的那条线上。
  李玄尧看着舆图上那个被墨色圈起来的两个字,心里默念起一句话。
  【杏花吹雪满长洲,水......】
  “水暖烟轻画里游。”
  看着渡口石碑上刻着的“长洲”二字,江箐珂不由地吟出这一句。
  成功出逃的第七日,终于能上岸脚踏实地了。
  悲伤郁闷的情绪,还有那无尽的思念,都被新鲜的事物和长洲的春色给挤到了脑后。
  喜晴更是欣喜不已,背着行囊,东瞧西望,看着随处可见的春花开得如云似雾,忍不住连连称赞。
  “不愧是长洲,花儿这么早就开了。”
  “这时候,若是在西延和京城,天儿都还凉着呢。”
  江箐珂也没心思难过了。
  十九岁的少女心性使然,她眉眼弯弯,一脸新奇地打量着周围。
  “是啊。”
  “这儿的花都没见过,比御花园开得好看多了。”
  喜晴附声。
  “小姐真是逃对了,若是困在宫里,这辈子哪有机会坐船,哪有机会看大周的山河,看这水乡小城的好风光。”
  江箐珂点头如捣蒜。
  男人跟自由比,算得了什么?
  游山玩水才是最快乐的。
  这异瞳哑巴不好找,两条腿的美男子还找不着了?
  待江止将两条马从客船上牵下来,三人便溜溜哒哒地赏着春色,去城里寻落脚的客栈了。
  “不知公子怎么称呼啊?”
  客栈的掌柜问。
  “姓宋。”
  “宋公子。”
  掌柜看了眼江箐珂和喜晴,笑吟吟道:“两间房?”
  江止嘴角叼着个狗尾巴草,冷着脸,身子斜倚在高高的柜台前,将碎银子往掌柜面前随手一扔,举手抬足尽是地痞之气。
  他凶巴巴地看着那掌柜,沉声道:“一间大房。”
  江箐珂一听,立马凑上前来,想要两间房。
  “不行,要......”
  话未说完,江止的大手就呼到她的脸上,用力一推,把她整个人推到了一旁。
  掌柜的试探地问了句:“这位是公子的......?”
  江止爱答不理地回道:“夫人,另个是丫鬟。”
  掌柜笑了笑,收好银子,交出了钥匙牌,并叫来了客栈小二儿。
  “客官楼上请。”
  客房门一关,江箐珂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地看着江止。
  “又不缺银子,干嘛不要两间房?”
  “我和喜晴都是女子,同住一间屋子,多不方便?”
  江止也不管那事儿,往太师椅上一坐,双腿翘起,搭在旁侧的茶桌上。
  “谁知道是不是黑店?”
  他拖着声调,云淡风轻地又问:“是命重要啊,还是方便重要?”
  话糙理不糙。
  江箐珂无言反驳。
  这人生地不熟的,屋子里有阿兄坐镇,确实较为安全。
  且,若遇到什么变故,三个人也好一起逃。
  走到茶桌前坐下,江箐珂抬腿,一脚把江止的腿踹了下去。
  “臭脚丫子,往哪儿放呢?”
  江止斜勾着唇角,又故意把腿搭了回去,挑着眉头看着江箐珂,就等着她发火儿。
  “找抽是不是?”
  江箐珂抬腿就又是一脚,然后起身又去捶了江止几拳。
  江止不还手,就是坐在那里咯咯地笑。
  待江箐珂发泄够了,他似有所感地笑道:“就是这个劲儿,这下对味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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