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你知道吗?我的这条命是偷来的,我偷了你的皇位,偷了你的人生,我不求你能宽恕,但你不该连忏悔这条路都不愿施舍给我。
既然偷了你的一切,就不能再欺骗你的感情了。
这条命,我还你!
“陛下!!!”
身后侍卫惊恐欲绝的尖叫铺天盖地,萧彻望着慕怀钦消失的方向纵身一跃,毫不犹豫地追随着那道身影,一同坠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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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大人,已不见那反贼踪迹!”
听了手下来报,顾佟深深皱起眉眼,赵承业命不该绝,眼下他逃脱了,必然是要投奔羌胡而去,这简直是一个灾难性的消息,赵承业对长汀的城防部署极为熟悉,若是他与羌胡联合,再加上现在军心不稳,军中还尚有他同党,一旦里应外合起来,长汀定是又要遭难了。
他问道:“陛下可回来了?”
手下:“还未见骁骑卫兵马入城。”
“什么?怎么会还没回来?”顾佟突然之间,右眼开始突突乱跳,一种不安的感觉油然而生,“派兵去接应了吗?”
“不用接应了。”
顾佟那头话音刚落,陆骁从门外走了进来,一向冷厉的面孔竟显出几分颓靡,全然不见了往日沙场悍将的挺拔。他手里攥着一条红色的披风,那披风皱巴巴的,边缘破损,沾满了泥土和草屑。
顾佟心头猛地一沉,那种不安感骤然加剧:“陆将军?你这话是何意?陛下呢?”
陆骁缓缓抬起手,将那件残破的披风递向顾佟,动作僵硬得如同提线木偶,他的嘴唇哆嗦了几下,才发出破碎不堪的声音:
“慕怀钦跳了悬崖,陛下他……跟着殉了……”
顾佟一时没反应过来,僵在原地,“你说…说什么……陛下殉了?”
陆骁垂下目光,“我……我没能拦住……只抓住了这个……”
顾佟如遭雷击,猛地后退一步,脸上血色霎时褪得干干净净,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觉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四肢百骸都冰冷僵硬了。
昨晚,竟是他们最后一次相见。
他不相信,那个心深似海的帝王,竟会用这样一种决绝到疯狂的方式,结束自己的一生,只为追随一个人而去。
顾佟手扶着桌沿,看着那一摊鲜红灼眼的披风,想流泪,却怎么都流不下来,巨大的打击让他感觉像活在了梦里,他还做着痴情梦,醒来时发现他期待的人已经不在了。
昨晚竟是他们做后一次相见。
萧彻……为什么?到底为什么?值得吗?
长汀城封锁了消息,悬崖下是一条汇到长汀河的激流,骁骑卫沿着长汀河岸寻找了几天几夜却始终没有寻到陛下的下落。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几天里,顾佟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不吃不喝,始终不愿接受是这样一个结果,陆骁来看望了几次,几次都被拒之门外,陛下不在了,大梁的百姓还在,长汀城现在还没有解除危机,陆骁只好立在门外苦口婆心劝解了一番,之后,便带着一部分兵马赶回上京,将此事尽快禀告摄政王。
顾佟站在城墙之上,远远瞭望去辽阔的云岭山脉,晨光依旧,他想起第一次见到萧彻时的模样,他们谈政.治,谈理想,谈家国天下,谈着谈着,萧彻便带着笑容睡了过去,那笑容便如这晨光一般温暖明亮。
“陛下,顾佟会为你护好这大梁江山。”
盘河村坐落在云岭山脉的山脚下,依山傍水零星散落着几十户的人家,村头有棵千年老枣树,浓阴如盖,七八个半大的孩子蹲在树下,脑袋碰着脑袋,正密谋着一件大事。
第86章 河里冲下来俩死人,还会动
“兄弟们, 听说现在河里的鱼可肥了,一捞一个准!走哇,咱们一起抓鱼去, 回来烤着吃!”
说话的小崽子名叫小胖,是村里张寡妇家的儿子, 他爹当年在长汀关战死了, 家里只有母子二人相依为命,小胖长得虎头虎脑, 一笑起来鼻子眼睛都凑到了一块, 活像个圆滚滚的小肉包。
他手里捧着个从家里偷来的鱼篓子,里面装着几把小铲子和小网兜,见没人迎合, 胳膊肘怼了怼身旁的二丫, 歪着脑袋问道:“二丫你去不?”
二丫是他们这里年龄最大的,有点话语权, 可胆子却是最小的, 他垂着脑袋瓜有点为难:“可是俺娘说不让去河边, 说最近有大兵正在抓胡子,若是碰到了胡子我们就会被炖了吃了。”
他一说有胡子,其他小崽子便不敢跟着去了, 也纷纷摇头。
小胖瞧见他们那娘们样, 满心瞧不起:“怕什么!若是碰到胡子, 不是还有大哥在吗?大哥的弹弓可是百发百中的!”
二丫还是有些害怕, “还是算了吧,就算没碰到胡子,万一被俺娘知道了,肯定会屁股开花。”
“胆小鬼。”小胖嘟囔了一句, 他皱着眉头,转头瞅瞅一直没说话的大哥,“大哥!你倒是说句话啊,去不去?”
那被称为“大哥”的小孩,其实也就七八岁的年纪,头发用玉簪规整地束着,身穿一件湛蓝色的细布小长袍,脖子上挂了一把金钥匙,腰间还别了个精致的小香囊,混在一群灰头土脸的熊孩子中间格外乍眼。
能作为一群熊孩子的大哥,不仅仅是因家境优越,主要是这小崽子弹弓打得极好,准头惊人,那枣树高枝上小儿枣子都是他拿弹弓打下来的,一打一个准,还不掉叶。
可惜,他那本事是一点没用到正地方,今儿打鸡窝,明儿抽狗蛋的,在村里,没人敢惹古板、教条,还爱打手板的教书先生,他却把人家打成了乌眼青,虽然挨了罚,但小崽子们还是一个个崇拜的不得了。
他就是刘太守唯一的血脉,江淑婉的命根子——刘子渊。
今儿学堂休课,刘家小少爷就带着兄弟几个出来惹祸,此时,他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翘着腿,十分悠闲地躺在村头晒谷子的大石头上,一副小大人的模样说道:“谁要是害怕,就别跟着了,去了也是添乱,不怕死的兄弟跟着我,我刘子渊最重兄弟义气,有我一口吃的,就绝少不了你们的!”
几个孩子互相看了看,去多留少,最终就剩下了小胖。
没煽动起来,刘小少爷心里凉了半截,白了他们一眼,还是小胖够意思,没白吃他家肉包子。
他勾肩搭背地搂上小胖,笑道:“走,大哥带你吃香喝辣的去!”
随后两个小崽子带上家伙事,蹑手蹑脚地溜出了村子,朝着河口方向跑去。
河岸边。
“哥哥哥!你看!那儿是不是有大鱼?”小胖眼尖,指着远处河中央的一道黑影。
刘子渊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却渐渐发现那黑影似乎不像鱼。
“啊!不对!不是鱼,那、那是什么?”小胖惊呼。
刘子渊眯着眼仔细看,随着水流推动,那黑影越来越近,渐渐能分辨出是个人形,脸朝上,顺着河水漂浮着。
“好像是个人……不对,是两个!”
没多久,那河中漂流的两人便被冲到了浅滩上,河水不时漫过他们的身子又退去,两人一动不动,较近的那个穿着一身暗色衣袍,虽然被河水泡得发皱,但仍能看出料子不普通。稍远些的那个,一身白衣上面带着晕染的血迹,散乱的黑发遮住了面容。
“死、死人?!”小胖吓得往后一跳,差点跌进河里。
刘子渊倒还镇定,毕竟他从小是在军营中长大的,他扯着小胖的胳膊说,”走,去看看是什么人?若是胡子,再捅他们两刀解气!”
小胖立刻打了退堂鼓,“大哥,咱回吧,我听说溺死的人怨气重,会诈尸!”
“放屁,你少听吴老二瞎扯,他就是看上你娘了,才讲些鬼故事吓虎你娘俩,他好往你们屋里头钻。”
“啊?”小胖皱成八眉头,“你家护卫可够坏的。”
小胖抱起一块大石头防身,刘子渊从地上捡了根木棍,两人小心翼翼走到跟前。
刘子渊胆子大一些,用木棍杵了杵趴在岸上的尸首。小胖躲在他身后,颤颤巍巍地说道:“哥,是胡子吗?”
“不像,穿的是大梁的服饰,料子还挺好。”
小胖哪还有心思在乎衣服料子好不好,他急道:“既然不是胡子,人都死了,咱别看了,赶紧去叫大人把他俩埋了吧。”
“等等!”刘子渊突然喊道:“你看,那个人的手指是不是动了一下?”
小胖还以为要诈尸了,顿时吓的屏住呼吸,仔细一看,发现那黑衣男子的手指果然蜷缩了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