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别动!”萧彻不容他拒绝,一把将人按在身边坐下,当指尖触及那片温热的黏稠,白色的布料便立刻被血液湮湿了。
“伤口太深了,必须马上处,现在就跟朕回去!”
萧彻的话不是询问,而是不容拒绝的命令。
慕怀钦苍白的脸上浮起一个极淡的笑,他任由萧彻动作,身体却僵硬得像一块冰,“回去?回哪去?哪里有我的容身之所?”
萧彻手猛地一顿,抬头撞进慕怀钦的眸中,那里面没有恨,没有怨,只有一片不容原谅的拒绝。
“逢恩,过去是朕……”
萧彻的话没有说下去,那些在心底演练过无数次的话,走到喉咙里,却生生不知该如何去表达。
他怕了,他怕说什么真话,在那人心里都会被揣测成虚假,他明白,一颗早已被伤得千疮百孔的心,怎么可能因几句轻飘飘的话语就瞬间愈合。
可他又能怎么做?
“逢恩,算我求你,跟朕回去好不好?我们重新来过好不好?”
温柔的晨风轻轻吹动两人的额发,萧彻双眼朦胧,几乎要看不清眼前人的模样,他只能把脸靠得很近很近,近得能感到呼吸都是颤抖的。
心头却悄然浮现过往的无数深夜,他总忍不住幻想,甚至隐隐期盼萧彻能注意到角落里那个总被遗忘的他,哪怕望上一眼,那双深邃如夜的眼睛,便足以让他魂牵梦萦,念念不忘。
而此时此刻,却他不愿相信萧彻的一腔深情,哪怕萧彻说的都是真的。
“重来…”他目光盯着一处,心如死灰地笑了笑,我也想重来,可我父亲、我兄长、我慕家军三千将士的性命能重来吗?”
第85章 狗血的剧情
“逢恩, 你告诉我,我要怎么做你才肯原谅我?”萧彻握住他的手,低泣道:“你能不能给我一个答案?”
慕怀钦慢慢转过头, 很平静地说:“答案,在三年前就给过了。”
萧彻:“三年前?”
慕怀钦神情淡淡的, 看不出什么其他复杂的情绪, “其实我心里有个疑问,一直想问你, 当年, 先帝遗诏真的传位于你了吗?”
萧彻闻言,心中顿时惊起一阵惊涛骇浪,对方这么问了, 显然是知道了什么, 可一直以来自己小心谨慎暗藏的秘密,他怎么会知道?难道这些天的分离, 他见到了什么人?
萧彻没说话, 握住慕怀钦的手在微微颤抖着, 几乎是不知所措地看着慕怀钦。
慕怀钦从他的表情中,认定了这个不争的事实,他其实清楚答案, 只是自己心里一直有一个心结, 他多少回都想对萧彻敞开心扉, 梦回千百次质问到底是不是?他想要萧彻告诉他一个真实的答案, 可话真的问出口,没想到自己是如此的脆弱,泪水涛涛而下。
“你知道吗?我曾经以为你会和二哥一直天长地久的走下去,二哥曾对我说, 他要一辈子守在你身边,不论艰难困苦,哪怕无名无份,哪怕刀山火海,他都要守着你,护着你……”
“可他的爱,却比不过你心中那至高无上的皇权,慕家起兵是遵照先帝遗诏,他们反倒成了众人口中的反贼,而你……就算不念你们的血脉亲情,也要念在这多年他对你的情谊。”
“你却狠心的逼死了他,让他含泪而逝,死不瞑目!”
慕怀钦再次抬起眼帘,一点点掰开萧彻那双紧握着他的手,“萧彻,你……没有爱……没有。”
望向苍穹,启明星在眼中破碎成重叠的光晕,冰冷地闪烁。他捂着伤口站起身,风卷起染血的衣袂,带着他一颗破碎的心,最终转了身。
那熟悉的身影再次选择离去,掌心的温度一点点变得冰冷,萧彻怔在原地,心也跌入了谷底,那种心痛沁入了骨髓,像堕入了无间地狱,受尽业火焚烧般的报应。
他多想冲过去,抱住他,告诉这一切所有的所有,他不堪的身世,他的不甘,和父皇要处死他的绝情。
这个世道就是这么残忍,他曾想尽一切办法,却始终不得双全法,他不争皇权只有死路一条,夺了又只能变成一个残忍的窃贼。
他想,登上皇位便能保护所有人,可所有的算计和努力,最终都指向了与他初衷完全相反的结果。他不仅没能保护任何人,反而摧毁了一切。
他无能,他懦弱,他自私,他贪恋皇权。
他后悔了,可为时已晚,连忏悔的资格都没有了,现在,他只想让慕怀钦待在他的身边,平平安安的活下去,可他握的越紧,对方却逃离的越快。
萧彻深吸一气,心中不甘:朕,绝不放手,任他恨,任他怨,也绝不放手。已经失了清明,更不能再眼睁睁看着他与自己刀剑相向。
“站住!”
慕怀钦脚步一顿,身后传来冰冷的话音:“谁准你离开了?!”
原本以为对方已经放手的慕怀钦没想到萧彻会突然改变了主意,他诧异地转过头,一抬眸,便对上萧彻冰冷的眸子。
那双眼睛突然让他感觉脊背发凉,仿佛又看到了曾经那个挥起鞭子,不容违逆的帝王。
“你要如何?”
慕怀钦语气还算平和,可萧彻已经彻底变了脸色:“你既然知道了这么多,想离开朕,除非把命留在这,否则别无他法。”
这一语,瞬间击碎了慕怀钦摇摇欲坠的幻想。他原以为萧彻会心存内疚,会念及昔日情分,这数月来的朝夕相处,那般温和体贴,几乎让他产生对萧彻已不是那个恶毒帝王的错觉,却没想到,那人还是撕开了最后的伪装。
慕怀钦忽然觉得自己十分的可笑,自己到底爱他什么?
身后是数不清的铮铮铁骑,眼前是咄咄逼人的皇帝,悬崖之下卷起一阵阴风,吹得他浑身冰冷,血液像被凝结了一样。
他缓缓闭上双眼,心中再无波澜,其实,他早已没了退路。
“我会留下的……”
“什么?”
慕怀钦的表态,萧彻似乎没听清,他上前几步,兴奋地想牵住对方的手,可慕怀钦却一步步往后退,直到悬崖下的冷风吹起他的衣角,他停了下来,用一种异常平静目光,凝望着萧彻。
“萧彻,”他轻声唤他,像很多年前那样,声音温柔得近乎残忍,“你看,你还是像以前一样,一点都没变。”
“我会留下的,把命留在这里……”
萧彻终于听清了他的话,也明白了他意图,但已经为时已晚,他眼见慕怀钦退到生死边缘,猛地向后一仰,决绝地坠向那片无尽的黑暗。
“不!!!”
萧彻瞪大眼睑,几乎是本能地扑过去,半个身子瞬间探出悬崖,危机之际,一只手堪堪攥住了慕怀钦的手腕。
下坠的重力猛地一扯,萧彻闷哼一声,肩臂处传来撕裂般的剧痛,他咬着牙,哪怕扯断了胳膊,他也绝不松手。
两人悬在峭壁之上,在风中摇摇欲坠。
慕怀钦抬起头,看着上方萧彻因极度用力而扭曲的脸,看着他眼中几乎要溢出的绝望,忽然很轻地笑了一下。
“放手吧,萧彻。”他的声音飘忽得像一缕烟,却清晰地传入萧彻耳中,“……我们回不去了。”
“不!不准!不可以,是我错了,我不该,我都是吓你的,慕怀钦你敢!”
萧彻思维一片空白,已经不知道自己再说什么了,只会疯狂地摇头,身后的骁骑卫将士惊恐之余快步上前,小心翼翼试图将他二人拉上来。
可萧彻的力量在急速流失,慕怀钦的重量,和那份即将失去他的绝望,正一点点拖着他一起滑向深渊。
慕怀钦深深地看着他,像是要将他的模样刻进灵魂深处,带去下一世。
“彻哥哥……”他用尽最后气力,唤出那个藏在心底最深处的名字,“如果可以,我从来都不想去恨你,可惜…没有……”
如果二字尚未出口,慕怀钦用尽最后残存的力气,狠狠一挣……
手腕骤然在掌间脱落。
那抹染血的衣裳,像一只断了线的纸鸢,倏然坠入了浓得化不开的黑暗之中。
“逢恩———”
萧彻撕心裂肺的哀嚎回荡在山恋之间,却得不到任何回应,只有空洞的风声,像是天地发出的无情嘲笑。
他半个身子还探在悬崖外,指尖似乎还残留着慕怀钦手腕的温度,但掌中,已是空空荡荡。
最后那声“彻哥哥”精准地刺入萧彻千疮百孔的心,将他的心彻底掏空。
皇权?天下?责任?算计?不甘……所有曾经束缚他、驱动他、让他变得不像自己的东西,在失去慕怀钦的这一刻,变得轻如尘埃,毫无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