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霁雨晨笑了笑没说话,徐闯问他:“您要去哪?我或许知道,也省的去派出所问路。”
  许是正午天热,男人额头上渗了些汗珠,略显局促的挠头,“幸福小区!我刚问这小兄弟幸福小区怎么走呢,他说不知道,我就想去派出所问问...”
  徐闯回头看九儿,对面眨着眼睛模样不似说谎,他跟人道:“幸福小区有点远,您从那个车站坐3路车,司机会告诉您在哪下,下来对面就是。”
  他说着指了指路对面的公交车站,男人提起地上的米,点头哈腰的道谢,然后很快消失在视线里。
  霁雨晨等人走后垫着脚看了两眼背影,回头跟徐闯说:“我们走吧。”
  徐闯沉了沉,“以后不要随便跟陌生人搭话,更不要跟人走,去哪都不行。”
  第18章 柿子树
  回到村里已经是下午三点过,日头没有晌午那么高,金灿灿的阳光打在稻草堆上映出色泽艳丽的黄。
  霁雨晨先去李大娘家缴了货款,李大娘乐不思蜀,又抽出两张红票塞到其手上,让他们留着买肉吃。
  霁雨晨推不过,徐闯也让他收着,最后算作本趟收入,净赚一千四,战绩还算不错。
  两人到家生火做饭,霁雨晨先去洗了个澡,趁日落之前还有点热乎劲,然后用新买的吹风机把头发吹干,披着厚衣服走到院里。
  徐闯正在灶台前炒菜,说等过阵子外面冷了就得把炉子搬到屋里,霁雨晨探着头看锅里的东西,和个小狗似的嗅来嗅去。
  他充当搬运工将炒好的菜端进屋,又出来端饭的功夫见人从口袋里摸出个小布袋,递到自己手上。
  “这是什么?”霁雨晨好奇问。
  徐闯让他打开看看,棉质方形的口袋在一边开了口,穿着条抽绳,里面倒出来是条玛瑙红色的珠串手链。
  霁雨晨拿着手链摆弄,转头问徐闯:“这是给我的?”
  男人点头,说是跟庙里菩萨求的,专门开过光,所以才在里面待得时间久些。
  那手串没什么特别,看着就是串红珠子,霁雨晨将其套到腕上,来回转动的功夫,晶莹剔透的珠串在阳光下闪耀细碎光泽。他问徐闯:“你求的什么?”
  男人顿了一下,想了一会儿才说:“平安健康啊,还能有什么...”
  许是结束了这一话题,徐闯将灶台上的两碗粥递给九儿,让他端进屋去,自己又去捡锅里蒸好的馒头和玉米。霁雨晨动作麻利的端粥进屋,又折回来跑到门口,站在门槛上冲徐闯招手,叫他快来吃饭。
  在徐闯对于未来的设想里,柴米油盐酱醋茶可能沾了生活大半,平淡且可以想象,可当他想到或许每天都能和九儿在一起,和他一起吃饭、一起睡觉,看他站在门口叫自己的名字,生活好像有了不少盼头。
  -
  步入十月,前塘村彻底进入农闲期,北方入冬早,农民们早早将庄稼收割下来,有的晾晒,有的腌制,还有些根茎类的作物可以直接隔潮保存在地窖中,能放个把月。
  霁雨晨这些天在陪徐闯修缮小院,他们准备把院里隔出片地,修个小的储物间,家里那个小点的房间堆满了七七八八的杂物,人都插不进脚,霁雨晨想将里面收拾出来当个餐厅,这样等入了冬炉子搬进屋里,他们不用局促在走廊过道吃饭,那边透风撒气的,有时候也冷。
  徐闯在院子的西北角划了片地,用卷尺量了尺寸,找来些木板和村里废旧的集装箱钢板开始动工。他最近除了去养猪场上班其他时间都在家里,一个礼拜不到的功夫便将储物间搭建的有模有样,在这期间也没让霁雨晨动手。
  霁雨晨天气暖和的时候会在院里陪着,没事嗑嗑瓜子,剥些花生喂到徐闯嘴里,主打一个陪伴作用;要是哪天温度低,外面天冷,徐闯便不让他来,把人关在屋里,自己在院里忙活完,到了饭点再起锅做饭。
  他趁着外面天气还算暖和将小院收拾打扫了遍,种地的工具都规制的整整齐齐,一并放进储物间。隔壁小屋收拾出来看着宽敞明亮,两人将餐桌搬进去,附带两把椅子,霁雨晨觉得要是能再有个沙发,对面放个电视机,就更有家的氛围了。
  他闲来无事也会用徐闯的手机上网,搜索些“农村致富之路”,不过那些成功经验在霁雨晨看来总要有些物质基础,比如农作物产量、地区特色,或者什么别处没有、能让人眼前一亮的东西,可这些前塘村都不具备,唯独李大娘种的桃树,品种算是当地少有。他琢磨要靠这个挣钱必要扩大规模,达到量产,想来也不是易事。
  霁雨晨思忖着怎么搞钱,有一方面也是想让前塘村村民过上好日子,他坦诚来说觉得这里的人们善良朴实,对他都很好,虽然各有各的毛病,比如张大爷总说他是女孩,还重男轻女,再比如香椿那丫头隔三差五总往他们家里跑,像是生怕自己嫁不出去似的。霁雨晨去隔壁村上看电影的时候感受到了差异之大,回来总是在想,两村隔着没多远路,为什么他们可以生活小康我们却不可以,到底还是在道路不通、交通闭塞上。
  他在学着怎么给乡政府建言献策,因为村民集资修路看似不可行,这里的人们穷的叮当响,哪有闲钱捐出去修路?所以只能靠着上面拨款,自己得想个好理由。
  一个秋日的午后,霁雨晨睡醒午觉,起来揉着惺忪睡眼走到院里。屋里屋外空无一人,他喊了两声“徐闯”的名字,没得到回音,便坐在磨台边的小凳上等。
  院门口的柿子树已经掉光了叶,朱红色的果实垂在枝头,看着沉甸甸的。霁雨晨盯着发愣,墙外忽然传来声异响,“哎呦”一声,在这秋日午后显得异常突兀。
  他出门去看,发现几个五六岁的小孩正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最中间的那个捂着头,表情龇牙咧嘴。
  霁雨晨上前查看,发现捂着头的小男孩正是村里徐小慧的大儿,好像叫李顺,徐小慧叫他顺顺。
  他对徐小慧没什么好感,故而对李顺也没多少好印象,语气冷冷冰冰:“你们在干什么?爬墙玩呢?”
  男孩从地上爬起来,动作磕磕绊绊,旁边周大娘的孙子先吱声,说想吃那树上的柿子,以前大力哥哥都会给他们摘了吃。
  霁雨晨回头看院内的柿子树,果实高悬,也不知道从前是怎么摘的。他心想徐闯真是活菩萨,不仅对他好,连对这些皮的和猴似的小孩也那么宽容大度。可他不喜欢小孩子,也不乐意给他们摘柿子,随手遣了去玩,权当没见到这事。
  旁边的小孩们一窝蜂跑了没影,只剩李顺自己站在那,低着头也不说话。霁雨晨问他:“你怎么还不走?”
  小家伙支支吾吾的卷手指,隔了好半天才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李顺说话的声音不大,甚至可谓细若蚊蝇,霁雨晨反应了一会儿,觉得小家伙好像是在道歉。
  他道:“怎么说?”
  李顺低着头,“柿子树是大力哥哥种的,以前他每年都会摘给我们吃,我们就以为也可以自己来摘,都没跟哥哥说一声...你不要生气,我们不是故意的,知道错了...”
  小家伙低着脑袋,一字一句说的缓慢,像是在思忖着怎么道歉。霁雨晨突然觉得这小孩还挺懂事,知道“不告而拿视之为偷”的道理,比他那个娘不知道强多少倍。
  他转过头来居高临下,隔了一会儿问:“你想吃那树上的柿子?”
  李顺抬头眨眼,五官倒是随了徐小慧的漂亮模样,眼神闪亮亮的。
  他一时兴起,搬来梯子架到树边,说哥哥给你摘个大的。
  李顺跑到树下兴奋的欢呼,两只小拳头握在胸前,又自告奋勇要帮忙扶梯子。
  霁雨晨摘桃的时候摘出了心得,爬梯上树行动自如,只要不往下看一切都很完美。他踩着梯子爬到树杈上,伸手摘了个熟透的大红柿子丢到下面让李顺接住,小家伙第一个没接到,从地上捡起来扑了扑土,仰着小脸高兴的喊:“谢谢哥哥!”
  霁雨晨从来没觉得小孩子可爱,不知道失忆前是不是也这样,他一直认为小孩不懂事、还吵,没什么讨喜之处,可眼下却生出些怜爱之心,觉得不吵不闹、懂事又乖巧的孩子还是很惹人疼的。
  他在树上又摘了几个抱在怀里,想着徐闯回来可以一起吃,眼看怀里抱不下,霁雨晨一手扶住树干准备将脚踩到梯子上,脚下猛然一晃,李顺着急的喊:“哥哥小心!”霁雨晨还没反应过来,视线从水平地面向上翻转90度,仰面朝天猛地跌落。
  他感到身体极速坠落,耳边风声呼啸,所能看到的色块划成一条长直线,像是失去信号的老式电视机。
  霁雨晨在下落瞬间觉得像被什么东西击中脑后,混乱画面冲入脑海,伴随尖锐呐喊,如从万米高空坠落,一切都变了调。
  他本以为自己会背部着地摔个狠的,没曾想落入一个温暖怀抱,耳边不知是谁的心跳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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