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着未来男友的马甲种田 第68节
他的那个同伴便是被那贩子卖给了对方,听说没过几个月,便被折磨得不成样子。旧的伤口还没愈合,新的伤就又累了上去。最后寻了一根绳子,上吊死了。
据说他死的时候,身上连一块好肉都没有了。
当时被送到那人面前挑选的,除了最后吊死的那个可怜孩子以外,还有庄吉和另外一个男孩。
但那人没看上他两个,嫌庄吉身量过高,嫌另一个皮肤太黑。他两人才保住一条命。
除了自己的遭遇以外,庄吉还和谢虞琛说,许多像原先贩卖他的那些个人贩子,手里的孩子也并不都是买来的。
其中有不少是正经人家的孩子,被他们通过些不正当的手段,或拐或抢回来。即使亲人想寻,也因为被卖到了很远的地方,很难再寻回来。
第67章
庄吉的经历绝非个例, 听多了这些被买卖的孩子的故事,谢虞琛原本因为奴隶的各种好处而有些动摇的心又重新冷静下来。
人口买卖实在是过于罪恶。自己有能力有才干,即使是作坊里的那些技术泄露出去, 所损失的也不过是一项生意, 对自己的影响寥寥无几。
但若是为了一时之利购买奴隶到作坊做工, 不管他是否有意,都参与到了人口买卖这项产业中。
想当初他不过是将收购干花的消息放出去, 就有来自四方各地的商贩驾着车马来到蓬柳村, 为自己运来了不计其数的干花。
而一旦他购买奴隶的事传到外面,那些商贩不管是为了买卖人口的利润,还是为了和他搭上关系,都会送来大批的奴隶到他面前。
毕竟在许多商贩的眼里,一个卖身的人, 和驴车上的一袋干花又有什么区别呢?不过都是可以被买卖、被交易的货物罢了。
以谢虞琛的影响力, 若是他在作坊里大量使用奴隶, 不管他是否有意, 客观上都助长了这项罪恶的贸易不断扩张,让更多的人为了人口买卖的利益投入到这项生意中。
人口买卖根本不是穷人家的最后活路, 而是把一双他们拉入更黑暗的深渊的手。
至于那些原本有爹娘疼爱、衣食无忧的孩子,因为这项罪恶的生意,被掠走、被拐卖,又何其无辜。
思来想去,谢虞琛最后还是放弃了买一批奴隶回来的打算。无论是现在的肥皂加工, 还是筹划中的香水作坊,都不会使用一个奴隶。
诚然, 奴隶要比雇佣来的工匠用起来踏实可靠。卖身契捏在谢虞琛自己手里,他们绝对不敢轻易背叛。香水的制作工艺也能牢牢攥在自己手里, 被人窃取的风险几乎降为零。
但这些好处都不是他无视人口贩卖的罪恶的原因。况且又不是除了使用奴隶以外就没有其他的办法保守作坊的技术。
这几天气温渐渐有回暖的趋势,今天又出了太阳,在外面散散步,呼吸一下新鲜空气,感觉也是很不错的。
正巧乌菏也快离开蓬柳村,谢虞琛便邀请对方出去走走,也算是踏青了。
走在没什么人的乡间小道上,人和景都安静着。乌菏犹豫了一下,主动开口道:“比起前段时间,这几天谢郎身上似乎发生了什么变化。”
乌菏说的“前段时间”应该是指谢虞琛在思考奴隶一事的时候。那段时间他脑海里的思绪很乱,反映在表现上,确实是有些不太一样。
而这两天他彻底想明白这个问题,某些原本摇摆的想法也变得坚定起来。乌菏察觉出来的变化,应该就是指的这个。
谢虞琛笑了笑,意味不明地说道:“可能是这几天想明白了许多事情的缘故。”
“原来是这样。”
乌菏似乎并没有刨根问底的打算,闻言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便很自然地把话题引到了其它方面。
谢虞琛不打算细说,是因为他有自己顾虑在。他知道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奴隶和人口买卖都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如果不是日子穷得实在过不下去,想来是不会有人愿意将自己或是儿女卖出去的。“卖身为奴总比饿死强吧”,这是谢虞琛听到过许多次的言论,也是这个时代人们对于奴隶最普遍的看法。
在他们看来,卖身似乎还成了一件能让那些穷苦人家有条活路的好事似的。
谢虞琛知道,会有这样的想法并不是这些人的问题,而是时代的局限性造成的。
这个时代的很多人不是没有高远的志向。很多人心系黎民苍生,也做了无数造福百姓的事情。这些人中起码有一半的理想要比谢虞琛这个普通人要宏伟高洁得多。
但若是问起他们家中有没有买奴仆杂役,得到的答案却几乎都是肯定的。这年头能读得书的没有穷人,家里少说也有三五个卖身的奴隶。
这倒不是因为他们多虚伪,说一套做一套之类的。而是从来没有人告诉他们:这种观念是错误的。
他们从小就接受“没有活路就卖身为奴”的观点,耳濡目染便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以至于从来没有往另一方面想过。
这就是谢虞琛说的“局限性”。但作为一个现代人,他不能和对方一样对此习以为常,甚至觉得是件理所应当的事情。
就比如在看到有百姓走投无路,到了卖儿鬻女的地步时,他不应该觉得这很正常的一件事。而应该思考自己有没有能力改变这一局面,不让百姓走上卖身的道路。
这种的想法在这个时代算是惊世骇俗的。谢虞琛不确定乌菏能不能接受他这种观点。而且打心底里,他好像也并不想去赌这个概率。
他做了演员之后便养成一个观察“人”的爱好,推测对方的性格、经历,并且在心中为对方建立一个根据自己的观察得来的虚像。
而不论从哪个方面来看,在谢虞琛心里,属于乌菏的“像”都是比较美好的一个。
谢虞琛也很喜欢自己为乌菏建立的这个像。他觉得自己应该是不想毁掉心里的美好,所以才会对奴隶话题避之不谈。说到底,是他不愿看到乌菏不理解甚至嗤之以鼻的样子。
反正这人也要走了,不必那么较真,给自己留一个美好的形象也是很好的。
谢虞琛伸手从路边揪了一根草棍,一边晃悠一边如此想道。
……
前段时间因为乌菏到访,居住在谢虞琛院子的客房里。食肆上下畏惧乌菏,余小郎去寻谢虞琛的次数也减少了许多。
等到几天前乌菏一行人离开,余小郎才又继续回到谢虞琛身边学习。
说是学习,但谢虞琛并没有像后世的老师那样,系统地教授余小郎知识,常常是想起一出是一出,东一榔头西一棒槌地教着。
比如前一天还在念叨“上有好者,下必有甚焉者矣”。后一天就开始和余小郎讲起了“猪周期”这种晦涩难懂的经济现象。
什么肉价高使得大量母猪存栏,市面上的猪肉数量增加。等增加到供给大于需求的时候,猪肉价格就开始暴跌。
猪价暴跌后,百姓开始淘汰母猪,减少养殖的数量,市面上的猪肉数量就又开始减少,导致猪肉价格再次上升。
于是便再次发生开头“猪肉价高导致大量母猪存栏”的事情,开始下一个循环的周期。
谢虞琛对“猪周期”解释听得余小郎一头雾水,每一句话都要在脑子里转上四五圈,才能勉强明白其中的意思。
只不过余小郎还没来得及听完全部,在谢虞琛说到“猪肉价格因此暴跌”的时候,他整个人就坐不住了。
半大的小孩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忧心忡忡地问谢虞琛:“如果猪肉价格暴跌,村人又应该怎么办?”
余小郎本以为会得到谢郎严肃的答复,或是听到谢郎说他早已准备好应对的策略云云。
没想到谢虞琛大手一挥,直接便是一句“没什么办法”,把正襟危坐,准备洗耳恭听的余小郎给噎了个半死。
“没有办法吗?谢郎说的……说的可是认真的?”他结结巴巴地问。
见余小郎一副幻梦破灭的模样,谢虞琛忍不住露出了一抹恶作剧得逞后的、非常得意的笑容。
等他笑够了,才向一脸担忧的余小郎解释道,以现在的猪肉养殖数量,还没有到会产生猪周期的规模。
而且现在蓬柳村的百姓也不止在卖新鲜猪肉。猪肉的深加工也能起对猪价起到调整稳定的作用。
就像前段时间谢虞琛做的猪肉脯,方法便没有瞒着食肆的众人。如果是富裕些的人家,又有空闲,大可自家做了吃。
有一个在食肆做工的村人回家时,便顺路称了两斤猪肉,准备按照谢虞琛教的做法,在家里试着做一回猪肉脯,也给家里的几个娃娃解解馋,尝尝鲜。
正巧那天他们家住着一个来蓬柳村贩货的小贩,男人做猪肉脯的时候便被他闻到了香味。
小贩馋得不行,当即便从怀了摸出几文钱,问主人家换了一块巴掌大的肉脯。
自家做肉脯自然没有谢虞琛那般精细。家里有什么调料就往肉馅里随便加了几样。烘烤肉片时,用得也只是普通的柴火。不像食肆专门买了昂贵的果木炭烘烤。
但饶是如此,烤出来的猪肉脯味道也是极诱人。别说是家里几个正是贪吃时候的小娃娃,就连成年人,都吃得津津有味。
先是小心翼翼地掰一小块塞进嘴里,然后再细细嚼着,品尝着肉脯的味道。
伴随着牙齿的咀嚼,肉香在嘴里不断弥漫开来,不断刺激着口腔分泌,让人忍不住想再来一块。
不知道是肉的原因,还是男人的制作技术没学到位,他烤出来猪肉脯较食肆做出来的要更干一点,不过吃起来却似乎更香了。
猪肉比较肥,再加上又多烤了一会儿,猪肉里的油脂便被逼出来大半。吃起来油汪汪的同时,又更有嚼劲。
在咀嚼的过程中,肉脯里的香味逐渐释放,即使是咽到肚子里,嘴里也还依旧残存着肉脯的咸香。
肉脯不能狼吞虎咽地吃,就是要慢慢嚼,一边嚼一边仔细砸吧嘴里的滋味,才不算白花几文钱换了一块肉脯。
要是吃得时候旁边还有一壶温好的酒,那就更惬意了。
可惜这个时代酒不是哪里都卖的,即使是村里生意最红火的许家食肆,也不是日日都有酒供应。男人家这种普通庄户更是不可能。
不过货郎也不介意,从锅里舀了一碗热水,搭配着肉脯吃得也是很香。
只是巴掌大一块肉脯实在是经不起吃,没过十来分钟,货郎手上的肉脯便都下了肚。
他嗦了嗦手指,虽然意犹未尽,但口袋里的钱是不允许他再问主人家买一块了。
况且男人本来也只割了二斤肉,做成肉脯后更是缩水了一半,几个娃娃一分,便只剩些边边角角的碎块,哪还有多的再卖给货郎。
但是见货郎如此喜欢,男人心思一转,忍不住问道:“郎君是真觉得这猪肉脯好吃?”
“那是当然!”货郎还沉浸在猪肉脯的咸香中,听到这话,想也不想地便回答道。
男人又问:“那比起许家食肆里的饭菜呢?”
这个问题明显没有第一个好答,货郎沉吟半晌,才勉强给出了一个答案:“若只是从味道来评价,二者的确是不相上下,但是……”
许家食肆的饭菜货郎也是吃过的,味道确实不错。比他从前吃过的任何美味都要更胜一筹,而且价钱也不贵。
只要不点那种极费功夫的菜,点几个寻常炒菜,再配一盘凉拌什锦、几张杂面饼子,一桌子人便能吃得饱饱的。匀下来一个人的花费不过十几文钱,实在是划算得很。
但猪肉脯的价格显然就没有那么亲民了。把货郎刚才付给男人的钱拿到食肆,起码能吃个饱饭,但换成肉脯却只有半个巴掌的大小,解馋都够呛。在价格上便输了食肆一头。
向男人说了自己心中想法后,对方也是一副赞同的模样,这肉脯的价钱确实贵了点。
别看他刚才收了货郎好几文钱,但可一点没有胡乱要价。掰着指头一算,就知道这些钱顶多够成本,甚至都还没算上柴火和自己劳作的钱。
见男人有些愁眉不展,货郎猜测对方大概是想做肉脯来卖,又担心价钱太高,无人购买,便出声开解道:“但是以肉脯的美味,即使价格贵上些,也会有不少人来买的。这点你大可放心。”
听到货郎的话,男人的眼睛立马便亮了一瞬,忍不住问道:“郎君当真这么觉得?”
货郎点了点头,又拿这段时间在世家贵族中爆火的香皂举例。
“你就是蓬柳村人,又在许家食肆做工,肯定见过各地的商贩来购买香皂的情形吧?”
男人点了点头,他自然是见过的。
“光我来蓬柳村的这一路上,就碰到了三四个。光看模样就知道是不缺银两的大商贩。一打听,果然都是为了香皂而来。”
“如今谢郎的香皂在城里可是受欢迎得很。我听说最特别的一种是带着香味的,即使价格高达百文有余,那些世家娘子都是抢着要买。那才是名副其实的‘香’皂嘞!”
货郎顿了顿,见男人似乎能听进去自己的话,便继续道:“你看那香皂的价钱如此之高,都有大把大把的人买。你这猪肉脯又何必担心会无人问津?”
“要我说啊,价钱什么的都不是问题,关键之处在于你的东西要好。只要是顾客喜欢,再高的价钱都不愁卖!”
不得不说,身为货郎的他对于经商一道上看的确实比寻常人透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