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着未来男友的马甲种田 第67节

  其它地方都是冷清得不行,只有前往蓬柳村的官道上,天气越冷反而越热闹。也算得上是一个奇景了。
  生意越多,作坊里就更忙碌。饶是有前些日子攒下的许多存货,众人心里都还是绷着一根弦,加班加点地生产着。
  毕竟他们现在卖的都是冷制皂。冷制皂不比其它皂子,脱模后还要再放置一两个月的时间,才能让皂化反应最终完成。
  这就相当于他们现在生产出来的皂子,都是为了两个月之后的买卖。时间线一拉长,众人心里就有些没底。
  反倒是谢虞琛本人,不仅没有半点慌张的样子,还开始劝起了作坊的工匠。让他们不必太过担忧。说现在香皂生意火热,不过是人们还在新鲜劲上。
  再加上香皂是第一次出现在世人面前,大家从前没有用过,许多地方才会产生被抢购一空的情形。
  有那些并不多富裕的人家,为了追逐风尚,也跟风买了一块装装样子。
  但毕竟香皂的的价格不是寻常人家能消费得起的数字。等到大家新鲜劲过去后,会长期购买香皂的,也只有那些金字塔上端的世家大族。
  顾客数量减少,一块皂子用完又需要不少时日。所以香皂的销量会在不久之后下滑就成了一件很正常的事情。谢虞琛最开始就看清楚了这一点,所以才会说出那一番话。
  在他看来,香皂的生意只是一时的热闹。像肥皂这种不带香味的皂子,普通人家也能消费得起的,才是需要关注的重点。
  而他现在之所以会大肆为香皂造势,其实是在为香水做铺垫。有了香皂在前,香水就更容易被市场接受。他在推出香水的时候也能更顺利。
  香水这种人们从前闻所未闻的东西,价钱又不便宜。
  比起让商贩接受一个完全陌生的东西,若是他们之前就通过售贩香皂获利,见过香皂被人追捧的盛况,就会更愿意和谢虞琛合作,香水也更容易打开市场。
  而香皂的一大卖点就是用完之后,衣物或皮肤上会有香味留存。如果香水面世,两种商品在功能上就重合了一部分,后者定然会侵占一部分前者的市场。
  但香水不仅能直接使用,通过调整其浓度,香水还能用在其他地方,市场远比一块香皂要广阔得多,掂量一下就知道孰轻孰重。
  不过这些显然不是一个在作坊里做工的普通人能思考明白的东西。他们也不理解谢虞琛为什么在说起“在将来,香皂的销量必然会减少很多”时,面上的表情会十分轻松,看不出一点担忧的样子。
  几个人心里直犯嘀咕,想着谢郎未免也太淡定了点吧,竟然也这个也不在意。
  当然他们心里是怎么想的并不重要,现在的重中之重是——香皂的销量目前并没有半点衰落的迹象,每天从各地过来买肥皂的商贩络绎不绝。
  所以他们依旧要卖力的生产皂子。
  但是这段时间高鸿等人都在忙着启程返京的诸多事宜,谢虞琛也让他们不必再来作坊做事。高鸿等人一走,作坊就空出来好几个岗位的空缺。
  毕竟人家原本就不是来这儿做工的,只不过是当初谢虞琛不愿意他们老在自己眼前晃悠,又看他们没什么正事可做,才把他们塞进了作坊。现在人家有了名正言顺的事情要做,谢虞琛自然不好再麻烦对方。
  光靠谢虞琛原本招揽的那些人,根本不够维持目前的生产。
  再加上高鸿几人从前实在是过于能干。在作坊学习了半天便开始上手。技术熟练后,他们一个人半天干的活就能抵旁人一整天所做。
  以至于现在高鸿等人走了之后,谢虞琛必须招揽起码两倍的人,才能弥补得上对方离开的空缺。更不用提他们原本还担任着守卫的职责。
  谢虞琛当初招揽工匠时,做事麻利什么的都是其次,首要的条件是保密性要高,能接受吃住都在作坊的要求。
  满足得了这一点的,除了那些孑然一身、无亲无眷的流民以外,就只剩下卖了身的奴隶。
  谢虞琛穿越来这个世界后,在奴隶和人口买卖一事上,心里的想法一直都有些摇摆不定。
  首先是作为一个现代人,谢虞琛本能地抗拒着这件事。奴隶和人口买卖,本身就是一场充斥着血腥的剥削。
  但使用奴隶的好处,又如同一块近在眼前的肥肉,时时刻刻勾引着他。
  食肆最开始和陈家合作的时候,对方送过来的帮工,就都是陈家的奴隶。因为卖身契在主人家手里的缘故,他们这些人在忠诚度上先天就比那些雇来的工匠要高。
  因此在许多事情上,像陈家这样的就会优先就会选择卖身契在自己手里的奴隶。毕竟他们不敢背叛主人家,这是那些普通工匠签订多少协议都比不上的。
  即使是普通的食方,陈家都要如此对待。更不用提香皂香水这种利润极其丰厚,在当世又是完全新颖的技术,对保密的需求就更高。
  最开始的谢虞琛在奴隶一事上,并没有多切实的感受。他自觉自己并不是一个多高尚的人,虽然知道奴隶一事并不正确,但若是实在没别的办法,他可能真的会从那些牙行里买几个奴隶回来。
  但接触了陈家送来的帮工后,他和对方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对奴隶一词有了更深的理解后,便不太能受购买奴隶一事了。
  谢虞琛记得其中有一个人,原本姓什么已经无人记得。被陈家买回去后,起名叫庄吉。十来岁就在陈家做事,现在的年岁和许大郎差不多大。
  他的遭遇和其他卖身给牙行的人境遇都大差不差。无非是家里穷得吃不起饭,爷娘实在是养不起这几个孩子。若是不卖儿鬻女,怕是一家人都要饿死在那个冬天。
  还有的则是爷娘生了重病无钱医治,眼看着就要病死家中,为人子女的一咬牙,就把自己交给那些卖人的手里头。
  毕反正不是被爷娘卖掉,就是自己把自己卖掉。虽然前者听起来似乎更凄惨一点,可若不是实在没有活路,又有谁会愿意走上这条路。
  什么父子亲情先不说,光是卖儿卖女这一点,就足够他们之后在乡邻间一辈子抬不起头来。但他们没办法啊,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儿女饿死吧?
  卖身为奴好歹也算是一条活路。若是命好,遇上靠谱的人家,总比跟着爷娘受饿挨冻的强。
  第66章
  但庄吉比其他被爷娘卖身的人还有一点不同的是, 他们家原本是能过得下去的,虽然算不上大富大贵,但离卖儿鬻女还是差得远了去。
  之所以会变成后来这样, 完全是被人诓骗, 踏进别人的圈套中, 丢了家业,最后无奈之下才把儿子卖给了贩子。
  庄吉的父兄原本是在北方经营牲口买卖, 从草原上贩了马匹、牛羊等牲畜, 然后再卖到中原地区,赚取差价。
  体格健壮的马匹一般都出自北边的草原部落,中原地区的马在品种上就没有先天优势,后天的饲养条件也不比草原。
  但中原贵族又喜爱良马,所以常有商贩从北方收购了良驹后, 运回来卖给那些贵族, 利润也很是丰厚。
  但这门生意经营起来也并不容易。一路上条件艰苦, 常常是风餐露宿就算了, 前往草原的那条路上又常有盗匪横行。
  若是没有经验,别说是赚钱, 就连小命都不一定能保得住。再加之草原上的牧民性格彪悍,有些甚至都未开化,和那些人打交道并不容易。
  所以这门生意虽然利润丰厚,但有那个胆量进草原的人并不多。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限制因素便是这种生意一般要有丰富的经验和人脉。有些商道干脆就是某个商队以一己之力开辟出来的。别的人若是未经同意就走这条路就是坏了规矩, 一路上路过的那些部族也不会饶了他们。
  像他们那一带的牲畜生意一般都是世代经营,有的甚至祖孙三代都是做这一行的。庄吉一家便是如此, 从他祖父一辈开始,就跟那些牧民打上了交道。
  如果没有之后的事情, 庄吉也会在到了年纪后跟着父兄走上那条商道。
  去吹朔方城外的寒风,听铃声悠扬,用还不熟练的语言去和那些牧民砍价。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在陈家做个一辈子没有自由的奴隶,连生死都不由自己掌握。
  ……
  庄吉父兄的生意在北方经营多年,商队也算是有名有姓,竞争者并不少。吴当便是其中一个。
  两家人因为收购某一部落的羊群时发生了矛盾。结仇后,对方有一个连襟的兄弟便给他提了个建议。
  他这个连襟兄弟是做放贷营生的,顺带着也买卖人口。
  毕竟若是借贷的人还不上钱,就只能拿家里的财产抵。而房子地契之类值钱的都抵没了,不就剩下儿女了吗?所以许多放贷人都会有买卖人口的门道。
  即使是在后世,敢承接私人放贷业务的,也多是奸邪之辈,更别提在这个律法还不完善的年代。没有些关系和手段,怎么敢做这门生意?
  那吴当的连襟兄弟魏平便是如此一个狠辣之辈。听闻两家人的矛盾后,当即便给吴当想了个顶恶毒的法子。
  这个法子说来也不复杂,因为前往草原的商道已经接近边境,所以政府在管辖上便有些疏漏,沿途便生出许多马匪来,靠劫掠商队为生。
  而他给吴当想的法子,便是让吴当和那些匪帮勾结,在路上劫掠对方的货物。
  商道上的流寇匪徒以抢劫路过的商队为生,吴当也不是没被抢过货物。对方原本应该是他们这些商贾共同痛恨厌恶的人。但凡有些是非的人都不会和马匪合作。
  魏平让吴当与这些人合谋,心思自然恶毒。但吴当能同意自己连襟兄弟的这个建议,更是与禽兽无异。
  但庄吉一家在草原上经营多年,积攒下的家底也不薄。若只是一次普通的劫掠,不过丢些钱财,并不足以动摇对方的根本。魏平便想出让吴当和捉钱人合作,狠狠敲一笔大的。
  何为捉钱人?
  是指朝廷在发放给地方和中央各官署的办公经费时,并不是全数发放,而是发一部分,并且给他们经商放贷的权力。
  这些钱又叫做“公廨本钱”。拿到这些钱后,官府便会发放给相关令史,或是一些普通民户,让他们拿这笔钱放贷或者是做生意。
  而他们赚取的利润则要交给官署,用作日常开销。普通的民户便被称作“捉钱人”。*
  捉钱的民户可以获得官府的庇护,还可以从中牟利营私,官府也有的赚,所以许多地方捉钱人的数量比规定的数额要多不少。
  而魏平这个办法便是让自己熟识的捉钱人投资庄吉父兄的生意,让商队的规模扩大到对方无力承担的地步。然后他们再与匪帮勾结,在途中将货物劫掠一空。对方就只得倾家荡产地还债。
  匪帮、吴当、捉钱人,这三者都不是什么仁善之辈。很快便确定了瓜分庄吉父兄家业的合作计划。
  原本以庄吉阿父的性子,对方的诡计其实并不容易得逞。毕竟他做了这么多年生意,经验丰富,性格也比较沉稳,很难被一时的利益迷得失去理智。
  但巧就巧在与魏平合谋的那个捉钱人找上门的时候,赶上了庄吉的阿父卧病床榻。
  做爹的不能带商队,就只能让儿子顶上。再加上他大儿子年岁渐长,也到了继承家业的年纪,他阿父便把这回的生意交到了大儿子手里。
  大儿子虽然跟着他爹进了不少回草原,对商路也烂熟于心,但到底性子还没有磨练出来,年轻人的冒进、冲动的劲还在。
  被对方允诺的利润说得头脑发热,便答应了捉钱人的提议,打算干一票大的,也好让父亲对自己刮目相看。
  这一干,便干到了人家设好的圈套中。
  货物和钱财被马匪劫掠一空,好不容易捡了一条命回来,又要面对欠下捉钱人巨额的欠款。
  捉钱人不比寻常商贩,背后是有官府撑腰的,还不上钱可是要出大事的。
  庄吉一家人手忙脚乱地筹集钱款。家业变卖一空不说,又把能借钱的人都借了一遍。饶是如此,也依旧没能完全填补上那个大窟窿。
  而他阿父在听到这个消息后,更是直接晕了过去,原本好了大半的身体又急转直下。靠着一碗一碗的药物,才艰难保住了一条性命,但半边身子却是不能再动了。
  殷实美满的家一夜间家破人亡,说来也是唏嘘。而庄吉也就是在这时候被卖给了那些贩卖人口的商贾。最后辗转几手,才到了定徐县,入了陈家。
  陈家对奴仆算不上太好,但也没虐待过他们,起码能吃得饱饭,穿得上衣裳。这已经是许多被卖身的人所梦寐以求的结局了。
  许多更凄惨的下场,说出来都怕吓到听到的人。
  谢虞琛也知道这个时代的奴隶结局大多不好,听了庄吉讲自己还没有卖到陈家,在几个人贩手里辗转时的遭遇时,这种感受就更是深刻。
  冬天没有衣裳穿,永远吃不饱饭什么的,都是最寻常不过的。他们在人贩眼里,和一头羊、一只鸡没有半点差距。动辄打骂不休,和牲畜抢食,没有半点做人的尊严。
  庄吉背后几道狰狞的伤疤,便是某日因为生意不好,他当时的主子用马鞭抽他泄愤时留下的。
  也是他命大,被同伴胡乱抹了些不知名的草药,又在草席上昏了几日,最后睁开了眼睛。
  只不过那些皮开肉绽的疼痛,却是随着他受过的折磨一起,不仅留在了他的身上,更留在他心底,永远不会消失。
  庄吉还说,当时一起被买来的人中,他这样的算是少数。
  其中有三个直接就死在了路上。两男一女,连一张草席都没有,让那人贩扔在山里。尸体被野兽啃得只剩半个腐烂的胳膊。
  而活下的那些,也并不见得就有多幸运。他记得当时和他关系还不错,也是他挨了鞭子后给他敷药的其中一个,后来被卖到了一个年过半百的乡绅家中。
  那个乡绅满脸横肉,腰间一条革带几乎要被撑裂开。他早年没了媳妇,之后也没有再娶。
  而他不再娶的原因,则是他有个不太能见人的癖好。
  这乡绅爱在床笫之间折磨人,什么上不了台面的手段都有。而且还偏爱那种十来岁、身量没有发展起来的、又瘦又小的男孩子。
  正经人家谁愿意把姑娘嫁给这样的人受罪,好不容易说了几个亲事,最后也都黄了。媒婆也不愿和这样的人家打交道。一来是看不上这种做派,二来也怕坏了自己的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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