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石头也是会被温度过高的火焰烧裂的。
……
见人长久地沉默垂着脑袋,谢琢反思着是自己哪句话说重了,手上已将人抱在了怀里,垂着脸贴了贴人的额头:
“爹没有骂你,日后不要乱跑好不好?”
但谢宝琼蔫吧地耷拉着脑袋靠在谢琢肩头。
谢琢暗叹了口气,轻拍着人的后背,往屋子的方向走去:
“小宝最乖了,是爹不好,方才板着脸吓小宝。”
守着人睡着,谢琢才轻手轻脚地出了屋子。
一推门,便撞见一道熟悉的身影:“璟儿,怎还不睡?”
谢容璟等着谢琢关上门,才开口:“琼儿睡了?”
看到谢琢颔首,他又道:“我担心爹把人骂哭了,过来哄哄。”
“我在你眼里便凶成这样?”谢琢揶揄道。
谢容璟上下扫了谢琢眼,不置可否。
“好了,近日事务繁多,你早些回去休息。”谢琢摇摇头,赶人去休息。
“爹也早些休息。”谢容璟透过半开的窗户扫过沉寂下来的屋子,回到隔壁的房间。
望着人影消失,谢琢一人踱步到院中的石凳上坐下。
不多时,另一道身影突然出现石桌对面的位置,手中还捏着盏小巧的酒杯。
谢琢扫过一眼:“赤松大人好雅兴。”
赤松抿了口酒,浅下去的酒杯中转瞬间再次溢出酒:“看谢大人教子也是趣味横生,没训斥一句就先哄上了。”难怪养出个麻烦的小崽子。
谢琢没有接话,这他的确无法辩驳,他转而问道:“你这边的事处理的如何了?”
谈起正事,赤松一口抿干杯盏中的酒,酒盏在他手中消失:“受到污染的水脉大致搜罗出来了,已叫人画出来。漯州城内的官员那边便由你去说,我可不想跟这帮人打交道。”
“这几日他们还算配合,我这边也有派人手盯着,没有出什么大问题。”谢琢顿了一下:“只是……郡守那边有些麻烦。”
“哦?谢大人也会有有觉得麻烦的时候。”赤松见事情进展顺利,也有空挖苦起谢琢。
谢琢睨了他一眼:“赤松大人手段了得,不如过两日,与我一同去郡守府走一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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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本来想和后面的剧情码一个大长章一起发的,感觉这段剧情连贯在一起观感更好,但这两天要处理生病时堆积的事,没码太多,下一章争取写长,直接把漯州城这部分剧情写完(没写完的话当我没说[鸽子]
第88章
那夜的谈话过后,谢琢还是放心不下,担心院中的人看不住他,又忌惮藏在暗处的人,思来想去在赤松的建议下为谢宝琼寻了个好去处。
“谢大人,我这可不是什么善堂。”
谢琢恍若未闻,将身侧的谢宝琼往前推:“有劳程姑娘了。”
离开前不忘叮嘱谢宝琼:“不要乱跑,跟着程姑娘。爹忙完来接你。”
马车扬尘而去,留下门口一高一矮的两人大眼瞪小眼。
“真是的,这一个两个的……”程凌抱怨一句,朝杵着门口的谢宝琼招招手:“进来吧。”
下马车的地方是离程凌暂住的后院不远的偏门。
谢宝琼跟在程凌身后绕入一条无人的小径,不多时抵达后院。
院门大敞,程凌迈入院子的瞬间,一道身影风卷似地扑了上来,绕在她的腿边,语气是压抑不住地兴奋:
“大人,你回来了!”
谢宝琼落后一步进入院子,听见声音的瞬间便生出几分熟悉,但声音的主人被程凌挡住,看不分明。
“我出去也没久。”程凌揉了把来人的头发,侧身示意她看向身后的谢宝琼:“最近这些日子会有客人,说来你也认识……”
程凌话音未落,她腿边的人已经看清了谢宝琼的脸,惊呼道:“贵人!”
谢宝琼的视线下移,声音的主人正是二巧,只是那张脸不似原先的蜡黄,勉强长了些肉,不再显得那双眼睛大的可怖。
那日赤松将人丢给程凌才带他回去,此刻他在这里见到二巧倒不会过于惊讶。
二巧照例地看了两眼谢宝琼的身后,没见到其余的人后,悻悻收回视线,自告奋勇地开口:“我去倒水。”
不等两人反应,二巧匆匆跑向屋子。
程凌瞥了眼神色淡淡的谢宝琼,打听道:“这小丫头,赤松那家伙是做什么打算?”
“不知道。”
那日过后,谢宝琼已有一阵未曾见到赤松,自然不会知晓赤松的想法。
但他觉得赤松大概率是将只有一面之缘的二巧抛到脑后了。
程凌与谢宝琼想到一块,不耐地啧了声。
此时,二巧正好端着两杯水回来,见到程凌不佳的面色,眼中闪过不知所措,收敛了身上的欣喜,为两人递上水杯。
程凌拿过杯子,豪迈地一口闷完杯中的水,心头的火气终于被压了下去,留下一句让两人自己玩的话,便回屋中翻阅起古籍。
病情得到控制后,赤松没和她解释原因,便叫她停了手上的差事,不用继续研究医治的法子,暂时休养生息,等待后面的指令。
她本就不是赤松麾下的人,不需要全权听从赤松的话,这次的疫病稀奇,她非得研究个明白不可。
至于二巧……
她的目光翻越窗口,落在院中并排坐在台阶上的身影。
两人没有靠得很近,中间隔着塞下一个人的距离,二巧乖巧地听从她的话,捏着衣带子把玩,偶尔看顾一眼坐在一旁的谢宝琼。
至于谢宝琼则捧着水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心思不知道飞到哪里。
两人的年纪都不大,被拘在小院中安安静静的模样,牵动了程凌的恻隐之心,令她对谢琢提醒的孩子有些活泼闹腾,麻烦她多担待的话嗤之以鼻。
程凌合上古籍,悄声走到两人身后。
谢宝琼似有所觉地回头,撞上程凌微眯的眼睛。
“程大人?有什么事吗?”
听见动静的二巧看见出来的程凌,立马站起身凑了上去,一副任凭差遣的样子。
程凌牵起二巧的手,手心的手用力回握住她,她侧眸瞥了眼笑出牙花的二巧,视线回到慢悠悠站起来的谢宝琼身上:
“带你们去玩。”
谢宝琼本在核算这几日踩点得来的消息,计划着下一步行动,但听闻程凌的话,脚步还是乖顺地跟上。
点已经踩好,人没有要跑的迹象,此事急不得,他这般想着,暂且搁置心头的事。
心头那点随着事情即将尘埃落定而升起的烦躁,也一并消散。
似乎只要事情不结束,一切就能维持如今的样子,而他就不需要面对心底的那个问题。
……
院子的东南角搭了个架子,上头缠着的枝叶缺乏打理,盘枝错节、肆意生长,生出的枝条弯弯曲曲绕在头顶的木架上,焉头巴脑的叶子挤挤挨挨,遮去大半的日头。
零星的日光碎成粉末掉在下头的三人身上。
程凌手中凭空出现的羽毛和丝线,边缘折射出浅浅的光辉,叫谢宝琼多看了一眼。
小小的灵力波动和程凌身上未曾遮掩的气息,能让但凡修炼过的人或妖轻而易举地识破她的身份。
谢宝琼接过分到自己手中的羽毛和丝线,目光驻足在色彩间杂的羽毛上。
褐白相间的羽毛在阳光的碎片下,暖融融的,轻飘飘的,几乎要被随意一阵风卷走。
他的目光移向教二巧用丝线将羽毛缠在一起的程凌身上,绒绒的羽毛在她手中翻飞,散射出的光将程凌与二巧两人也镀上层绒绒的光。
谢宝琼恍然间想到,似乎只有他需要遮掩身份。
谢琢与谢容璟说的话既对也不对,人和妖是一样的,也是不一样的。
他徒然对程凌、对赤松生出种莫名的情绪,像是绒羽轻扫在心头的痒意,却又像云彩一样让人触碰不及。
谢宝琼觉得自己愈发奇怪了,自从下山以来,越来越多不知名的、他从未有过的情绪愣是从未知处探头。
恐怕只有天地晓得,他一块石头哪来的这么多情绪。
是他变得更像人了吗?不是人类的外貌,而是一个彻彻底底的人。
可为何不能是一只狐狸?
变成和晓春一样的狐狸。
他想起晓春的告诫,在晓春的语境里,变成人似乎不是什么好事。
“谢小公子。”
程凌的话拉回他的注意,他的目光再次看向手中,羽毛还是羽毛、丝线也还是丝线。
而二巧手中的羽毛和丝线已经组装完成,羽毛被丝线绑成一簇,下面缀着几枚铜板和一个软垫。
二巧注意到他的视线,看了眼手中的毽子,朝他递来:“贵人是不想做吗?那我的这个送给贵人。”
谢宝琼拒绝二巧的好意,垂下头将羽毛绑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