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谢宝琼瞧着纸张熟悉的字迹,和落款处的谢宝琼三字,眼中的心虚逐渐被圈画得真圆的欣赏取代。
  谢琢的手指点在谢宝琼的额头,头疼道:
  “我看你不该叫谢宝琼,而是得叫谢圈圈。”
  “爹不是说不会写的字就画圈吗?”谢宝琼理直气也壮。
  “那后面几列是怎么回事?”
  谢琢今日下午见谢容璟神神秘秘地送上一张纸,以谢宝琼初次写的策论,还是该交由爹来批才是为由,送到他面前,他心中既感慰藉,又感欣喜,没想到竟是这样的一份“惊喜”。
  谢宝琼往后面的圈圈扫了几眼,觉得自己画得挺好的,但顶着谢琢不懂欣赏的眼神,他老实解释:“后面都不会写了。”
  谢琢叹了口气,到底舍不得苛责小儿,揉着人的发梢,收起谢宝琼手中的纸,念叨两句:
  “做事要有恒心,往后不可这般敷衍了事,不会的可以问爹和哥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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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谢容璟:有损兄弟情谊的东西我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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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几天一直反复低烧,没有更新,今天退烧后没有再烧,先多码点补上,不知道后面还会不会发烧,最近换季,大家也要注意身体
  第87章
  往后的几日,谢琢与赤松几乎忙到脚不沾地。
  谢宝琼时常一天到头都见不到谢琢一面,少有相处的时光,还是在他趁着夜色出去踩点时,撞上携着星子回来的谢琢,得到一通念叨。
  至于赤松,那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剩下与他一般清闲的谢容璟也领了些差事,表面上无所事事的人只剩下了他一个。
  院中一下冷清起来,苏家倒是曾派人递过来拜帖,借谢宝琼的由头邀他们上府做客。
  但因众人皆有事忙,真让谢宝琼一人上门又不合适,最终不了了之。
  院中其他的话事人见不着人影,剩下的谢宝琼自然称了王。
  没人盯着,谢宝琼便将追寻幕后真凶的事提上了日程。
  等到谢琢第三次在小院的墙头逮到归家的“花猫”时,终于冷下脸。
  冷着脸接住跳下墙头的人影后,他没有向前两次般轻轻揭过,抱着人送回房中。
  谢琢放下怀中窝好位置的“花猫”,往前逼近一步,将人堵在围墙之前。
  可谢宝琼直到后背抵上透着凉意的围墙,也只是仰起脸奇怪地看向谢琢,灵敏的鼻子丝毫没有嗅到风雨欲来的味道。
  谢琢面无表情的视线落在那张与自己肖似却多上一份懵懂的脸上。
  不知在何处撒欢蹭上的污渍东一撇、西一捺依附在稚气的脸上,头顶翘起的碎发在风中一晃一晃的,像极了满身花纹的狸奴。
  听同僚所言,这等模样的狸奴惯是爱弃家奔走,时常绕得他魂牵梦萦、头疼不已。
  谢琢原也就当一桩趣事听过,但事情落到自己头上了,才发觉其中滋味真真不叫人好受。
  同僚哭诉的字字句句穿透光阴击中他。
  “我家踏雪一贯娇养,连上好的鲈鱼都只捡肚子上的肉吃,这下跑到外头去,饿到了如何是好。”
  “外头野猫这么多,踏雪从没打过架,会不会打不过人家,叫人欺负了?”
  “我家踏雪这么漂亮,若有人心生歹意可如何是好?”
  ……
  虽然小宝不挑食,虽然小宝只跑出去了个把时辰,虽然小宝身手不凡,虽然小宝很机灵……
  但是这全部的虽然都抵不过一个但是。
  他无法承受那个万一。
  谢琢绷直语气,眼神冷冷地盯着懒洋洋打了个哈欠的谢宝琼:
  “站好。”
  谢宝琼站直了身体,却朝谢琢伸出手:“爹,我困了。”
  谢琢第一次没有从善如流地接住谢宝琼伸过来的手,两条手臂垂在身侧,板着脸开口:
  “爹也困。”
  “那我们早点回去睡觉。”说着,谢宝琼抬手揉了揉眼。
  只是他的手还没碰到眼睛,谢琢的手抢先一步抓住他的手腕拉开,拿出帕子擦了擦他的花脸。
  干净的帕子染黑,谢琢自知失了先前立起来的气势,掐了把恢复白净的脸蛋,轻声斥道:
  “惯会拿捏你爹。”
  脸上作恶的手掐了好一会儿才松开,谢宝琼回过神时,谢琢已经恢复了那副冷然的样子,提醒他好好站着。
  不懂人类变脸的石头懵懵地站在原地。
  “琼儿,知道为何会站在这里吗?”谢琢压下心底的怜惜,本就失了气势,若心底的爱怜泛滥,今夜的教育怕是又要不了了之。
  好在谢宝琼还算配合地点点头,说出的话虽发自心底,却不是那么的配合:
  “知道,爹让我站在这里的。”
  这话说的没错,谢琢控制住情绪,语气尽量平和:
  “爹为何让你站在这里?”
  谢宝琼眼中的情绪被茫然占据,巴巴地望着谢琢,希望能从谢琢的脸上找到答案,像只被弃养的幼猫,配上下垂的眼尾好不可怜。
  但谢琢神色淡淡,并不开口,缄默地回望他。
  “因为…我被爹抓到了。”谢宝琼踌躇着开口。
  答的依旧没有问题,但谢琢已经从小孩刻意的停顿中听出后者多半已经明白原因,只是仍在回避。
  他的语气算不上严厉,但十分坚定:
  “琼儿,不可以逃避……”错误。
  “在爹面前也不可以逃避吗?”谢宝琼脑袋疑惑地微微歪倒,眼神无辜地截断谢琢的话。
  谢琢默了一瞬,平日里的谢宝琼大都带着尚未成长的懵懂稚气,但他也发觉,在某些瞬间,他的孩子又相当的机敏和细腻。
  他自豪骄傲于他的小宝能拥有这些品质,有时却不免为此感到苦恼,比如现在。
  谢琢斟酌着开口:
  “那要看是什么?”
  他非常乐意乃至期待谢宝琼寻求他的庇护,如果可以,最好一生都在能他的羽翼下免受风雨的侵袭。
  但显而易见这并不可能,他可以为谢宝琼解决掉一部分麻烦,但漫长的人生中,总有些东西需要谢宝琼自己自己面对,比如今天的这次谈话,比如翻墙离家这件事。
  “今天的事。”谢宝琼闭口不谈到底是什么事,人已经期期艾艾地贴了上来。
  谢琢心安理得地接受小孩的贴贴,但说出的话还是如霜般冰冷:
  “不许撒娇。”
  谢宝琼眨巴着眼睛,困惑地小声道:“这是撒娇吗?”
  谢琢听的分明,脸上的表情依旧端着,便听见孩子稚嫩的嗓音大了起来:
  “那撒娇对爹爹有用吗?”
  柔软的脸颊贴在怀里,耳畔是犯规的话。
  血脉的延续神奇无比,再封闭坚硬的心房都要因他畅通无阻。
  谢琢从未觉得他是如此容易心软的人,他闭了闭眼,再次睁开,视线触及到那张相似无比的脸上,眼底不可避免地泄出丝柔软。
  幸好那一瞬谢宝琼正垂着脑袋没有瞧见,不然今晚的对话怕是又要无疾而终。
  “琼儿。”谢琢强迫自己硬下心肠,捏住谢宝琼的双肩,拉开二人间的距离。
  偏偏这时谢宝琼不满地拖着尾音来了一句:“哦——原来没有用。”便抱着双臂站在原地。
  谢琢知道今晚的谈话已经偏离了主题,他还没来得及说上一句,眼前的小孩已经不高兴了,该生气的分明是他。
  但他显然稍有颓势,说出口的话不像方才般冷硬:
  “你知不知道你这般乱跑,爹很担心。”
  “担心?”
  谢宝琼用饱含疑惑的语气重复了一遍这个词。
  他在四水山时,也是独自漫山遍野地跑,但晓春、辛前辈并不会用这个词,也不会像谢琢这样。
  他与他们偶尔分别一阵,时间要比他离开谢琢的时间久得多,但再聚在一起时,他们也不会流露出像谢琢这样的眼神。
  “对,我会很担心你。不止是我,璟儿也是。”
  谢琢已然在交战中处于下风,但他面对的人不是敌手,是他血脉的延续,是他的孩子,胜负从来都是最不需要在意的东西。
  “可我只是出去了一会儿。”还没他睡一觉的时间长。
  谢宝琼放下抱着双臂的手,态度和缓。
  "爹知道,爹还知道小宝很厉害……"谢琢堵死谢宝琼辩解的可能,半蹲下身,和谢宝琼平视:
  “上次遇到的那伙人还没有找到,我不能接受你出事。”
  月光洒在谢琢的眼睛上,浓烈而直白的情绪不再遮掩,似烈焰燃烧,让本就因被偷袭成功感到理亏的谢宝琼噎住。
  他逃也似的躲开这份过于厚重的情感,反正一切都快结束了,他注定不是这份情感的承接者。
  “神隐”谢琢的决定此刻变得烫手起来,本想哪怕谢琢不愿意,他也有求晓春使用幻术的法子,如今这一刻,他却扪心自问,是否能承接住这份几乎灼人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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