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这是她昨夜起夜听到的。
阿朝眼珠子一转,应下来:“好啊,好啊。”
正好,他也去看谢夫子。上回夫子还要请他吃糖葫芦呢,他这般久没去,都不省的夫子还记不记得他。
况且,他还没告诉夫子他的名字呢。
王春华心花怒放,“我就晓得你会同意的。”
翌日,两个人手脚麻利的把家中活计干的七七八八,穿上彼此最干净的衣裳结伴往城内去。
不是赶集日,京都依旧热闹。
青石板铺就的街道被往来行人踩得光可鉴人,两侧商铺的幌子迎着风轻轻摇曳,绸缎庄的蜀锦、绣坊的绫罗、笔墨铺的徽墨,隔着门板都能透出几分精致。
街角的茶汤铺前,老师傅正提着长嘴铜壶,手腕一扬,滚烫的沸水便划出一道弧线,精准落入碗中,瞬间冲开了芝麻与花生的香气,引得路过的孩童踮脚张望,被身旁的母亲笑着拉走。
阿朝跟着王春华往前走,两人都被眼前的热闹冲淡了些。
他看到几个挑着担子的货郎,一边走一边摇着拨浪鼓,‘咚咚咚’的声响里,担子里的泥人、风车、糖画引得不少孩童围拢上去,叽叽喳喳地缠着大人要买。
不远处的戏楼前,贴满了新戏的海报,几个穿着短打的伙计正搬着桌椅,准备迎接午后的看客,偶尔有路过的戏迷停下脚步,指着海报上的角儿低声议论,眼里满是期待。
“你看那边,”王春华忽然拉了拉阿朝的衣袖,指向街对面的首饰铺,“那就是我跟你说的新店,听说里面有江南来的珍珠钗,咱们去瞧瞧。”
她是那等不管有钱没钱都要去见识见识的姑娘。
阿朝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只见那家首饰铺的门面格外雅致,雕花的木门敞开着,里面摆着各式珠光宝气的首饰,阳光透过窗棂洒在柜台的玻璃上,折射出细碎的光芒。
这般好的首饰铺子,他也想去见识见识。
那日赶集日顾着给王家人买东西,见谢夫子,他还没自己好好逛一逛。
谢临洲在家备课,一连打了十几个喷嚏。
青砚还以为他生病了,连忙喊大夫过来,好在是虚惊一场。
表姐弟二人刚走到首饰铺门口,就听到旁边传来一阵清脆的叫卖声:“糖葫芦嘞……酸甜可口的糖葫芦……”
阿朝猛地停下脚步,循着声音望去,只见不远处的巷口,一个老汉正推着小推车,车上插满了红彤彤的糖葫芦,晶莹的糖衣在阳光下闪着诱人的光泽。
和他想象中谢临洲要请他吃的那串一模一样。
王春华看出了他的心思,笑着打趣道:“怎么,眼馋了?走,表姐这就给你买一串,让你尝尝。”
往时,王郑氏不想动弹会把银钱给他们大房的去城里买东西,她扣扣摸摸也‘贪’了一点下来。
念着,小表弟在王家干活这般多年,还未吃过糖葫芦,她立马做了决断。
话音刚落,便拉着阿朝朝小推车走去。
老汉见有客人来,连忙停下叫卖,热情地招呼道:“小姑娘,小哥儿,要几串?我这糖葫芦,山楂新鲜,糖衣厚实,保证好吃!”
王春华挑了一串最大的,让老汉一分为二,递给阿朝一半:“快尝尝。”
穷人家的孩子多是一串糖葫芦六七个人分,像他们这般一串两个人分的也不在少数。
阿朝把眼底的意外隐藏,接过糖葫芦,冰凉的触感从指尖传来,他小心翼翼地咬下一颗,清脆的山楂混着甜滋滋的糖衣在嘴里化开,酸甜的滋味瞬间蔓延开来。
他从未想过表姐会有自己的私房钱。
他含着糖葫芦,忍不住弯起了嘴角。
两人的目的地都不相同,想闲逛的地方也不同,分道扬镳。
阿朝一边吃着糖葫芦,一边在街头慢悠悠地逛着。
看到路边有个捏面人的老师傅,正低着头专注地捏着手里的面团,不多时,一个栩栩如生的小老虎就出现在他手中,引得周围一片赞叹。
他心里还想着谢临洲,按着记忆里的路往国子监走去。
门匾上‘国子监’三个鎏金大字在日头下亮得晃眼,可紧闭的两扇门,把他那点雀跃的心思拦在了外头。
阿朝踮着脚往里头望,影影绰绰能看见几棵老树的枝桠,却没半个人影。
门房老爷子坐在门边的竹椅上,摇着蒲扇,见他这模样,笑着开口:“小哥儿,今日休沐,夫子们都不在,要找哪位?”
阿朝脸微微一热,手指无意识地卷着泛白的衣摆,小声答:“我找……谢临洲,谢夫子。”
“谢夫子啊?”老爷子放下蒲扇,想了想,“今早倒是见他来了,不过没多会儿就走了,说是要去东市给学生们挑些练字的宣纸。”
他省的广业斋的谢夫子对学生们好,贫寒学子没有宣纸,便自掏腰包去买,交不上束脩便让学子做力所能及的活计来抵……
阿朝眼睛亮了亮,又有些迟疑地站在原地。他原是想着,等谢临洲下了值,就厚着脸皮说,夫子,你说清我吃的糖葫芦,还没影儿呢。
可如今国子监放假,他去了东市,自己若是追过去,会不会太冒失?
正犹豫着,肩膀忽然被轻轻碰了一下。
他回头,就见一个衣着光鲜亮丽的少年站在身后,手里还提着个布包,此人乃是谢临洲的学生沈长风。
沈长风原是不认识他的,可近来与谢临洲交流的多,也晓得些事情,瞧见那双异于常人的眸子,笑着拱手:“是那个糖葫芦小哥儿吧,谢夫子在这段时间都在国子监内等着你来。”
谢临洲有信用,答应了人要请吃糖葫芦就不会放人飞机只是近来课业繁忙,来不及应诺,只能等着阿朝上国子监寻他。
这一等就是近十日。
“昨日下课与夫子闲聊,他还念叨着,说今日休沐,怕你要是来国子监寻他,要白跑一趟,让我在这儿等一等,若是遇见你,就把这个给你。”
谢临洲不晓得阿朝的名字,他也不清楚。还糖葫芦小哥儿呢,他当时听谢临洲说出这句话,笑的上气不接下气。
说着,沈长风从布包里拿出个油纸包,递到他手上。
油纸包还带着点温度,阿朝打开一看,里面竟躺着两串糖葫芦,糖衣亮晶晶的,上面撒的芝麻比寻常的要多些。
“夫子说,”沈长风接着道,“上回你吃的那个老汉的糖葫芦,想着继续给你买他家的,你也会喜爱。所以今日我去东市买了回来。你尝尝,看合不合口味。
夫子还说,这段时间他都忙,等下回,他得了空闲,亲自请你吃糖葫芦。”
阿朝捏着那串糖葫芦,糖衣的凉意透过指尖传来,心里却暖烘烘的。
他何德何能能让谢夫子惦记着他。
沈长风见他这副模样,心里诧异,待会可要寻窦唯八卦八卦。
阿朝嘴角忍不住弯起来,用力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多谢公子。”
语气一顿,他询问:“对了,公子,我与你未曾见过,不知你如何认出我的?”
沈长风指了指他的眼睛,“你眼睛很好看,很容易认出来的。”
他笑着摆摆手,急着去想寻窦唯几个八卦,说自己还有别的事儿,转身离开。
阿朝站在原地,低头咬了一口糖葫芦,脆生生的糖衣在嘴里化开,甜意顺着舌尖漫到心里。
他攥着另一串没动的糖葫芦,脚步轻快地往他和王春华约定的方向赶去。
脑海里还放着先前与沈长风的对话,他说自己的眼睛好看,那谢夫子大抵也会觉得我的眼睛好看。阿朝心里这般想。
另一边,已经打了无数个喷嚏的谢临洲揉揉鼻子,念叨:“莫不是昨夜着凉了。”
青砚在一旁,轻声道:“公子,待会让厨娘煮完姜汤给你驱驱寒吧,这般打喷嚏可不能行。”
谢临洲应答,吩咐:“去喊谢管事进来,我有事要问他。”
青砚应是,很快谢忠就从外面进来,神采奕奕,行礼后问:“公子喊我来所为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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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阿朝:喊我糖葫芦小哥儿诶,夫子定是记得我的。
谢临洲:我该不会真的得了风寒吧。
第26章
谢临洲指尖轻轻叩了叩桌面,沉静的目光中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凝重,看向谢忠:“明日我调了课,上午连着上三节课,午后便动身去郊外的庄子,你提前备好大车,带两个稳妥的伙计一同前往。”
谢忠闻言,立刻挺直了腰板,恭敬应道:“公子放心,车马和人手我这就去安排,定不耽误事。只是不知此次巡视,是否有特别要留意的地方?”
“确实有几件事要问你,尤其是庄子里那些特殊的作物。”谢临洲道:“你该记得,去年我让人去海外寻来的种子,特意让人在庄子划出三成地栽种,有高产的玉米、抗旱的红薯,还有……”.
语气一顿,他又道:“如今时近七月,按那些种子的特性,本该是茎秆粗壮、叶片肥厚,一眼望去该是生机勃勃的景象,可前几日你递上来的账册,不仅庄子上常规粮产比往年少了两成,连那些海外作物的长势,你也只字未提,只说佃户们交租时,好几家推脱今年雨水不均、收成欠佳,你实地去看过那些种子种出的作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