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见义勇为吗?
  他已经忘了。
  他完全不记得自己当时究竟是抱着何种想法爬上了那栋楼顶。
  像是冥冥中的指引,明明他从未去过那片烂尾楼,却准确找到通往楼顶的路,疾步奔走,不敢停歇,脑海里不断组织着劝人惜命的话语。
  却一句都没用上。
  他到达楼顶的时候,那姑娘已经中暑晕倒在地。
  淡蓝色的裙摆绽开,像一朵海浪,卷着一条美人鱼落在这破败苍凉的楼顶,他恍惚着走过去,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张脸。
  五官精致到像是由女娲娘娘亲手捏就的一张脸。
  她闭着眼,蹙着眉,薄汗涔涔,面色惨白。
  她那时,比现在消瘦憔悴得多。
  “你怎么不说话呀?”
  今宵忽然出声拉回了他的思绪,甜软的嗓音令他眉梢染笑,他将人搂进怀里亲了一下:“在想你。”
  眼前人眨着一双雾蒙蒙的眼睛看他,像是不解:“可我就在你怀里啊。”
  他微顿一瞬,只好说:“那也想你,每时每刻都想你。”
  听他这么说,她唇边撑起两个可爱的笑弧,又贴近蹭着他手臂撒娇:“那你还是让顾经理去买衣服吧,我想你留下来陪我。”
  “好。”
  他起身找来手机打了电话,又回到床上与她抱在一起。
  她蜷着身子往他怀里钻,枕了下手臂觉得不舒服,又推着他平躺,双手交叠趴在他胸膛。
  她唇边带笑,痴痴望着他说:“那你要好好教我噢,我会认真学的。”
  反应过来她是在说酒店经营一事,他笑了下:“看来今宵小姐已经准备好当老板了。”
  她忽然笑得傻气:“那你以后叫我今老板。”
  他遵命:“您说了算,今老板。”
  她撑起身来吻他,方才就被他亲到红肿的一双唇分外柔软,像是两片温热的果冻,还带有蜂蜜的甜香。一抬腿便跨坐在他腰腹,根本不管自己里面有没有穿,是不是湿。
  他拉过被子往她身上搭了一点,才几秒钟时间,她好像就很累很困倦,连语调也跟着迟缓:“一会儿吃饭叫醒我。”
  他应了声好,也尽量保持着不动,供她好眠。
  去年八月,她也是这么闭着眼靠在他胸口。
  他从楼顶将她抱了下来,坐进车,让沈凝光通知消防不必再来,嘱咐司机直接开去医院。
  前座的方秘书看见他怀中的人,暗暗惊声:“我听说那开发商有个独生女,这......”
  话没说完,他一个眼神瞪过去,方秘书噤了声不再说话,贴心为他递上了一张湿巾。
  许是
  感受到他温柔的擦拭,她紧蹙的眉头稍有舒展,下一秒,便用绵软的手拽住了他衣襟,轻轻呢喃:“爸爸......”
  今霖的事情他有所耳闻,是在半月前的某个夜里,由集团一位项目经理提起。
  他当时随口一问,问这今霖是谁,却得到一个令他彻夜难眠的答案。
  该是怎样神奇的指引,才会让他在十六年后,以这样的方式与当年强吻他的小屁孩儿重逢?
  她那时候不是很神气吗?强吻了他,还要向他母亲讨赏,上不去树支使他,下不来树又骂他,怎么现在会是这么一副狼狈模样?
  尘封已久的记忆在一瞬间掀起滔天巨浪,他的心在那一刻疯狂抽颤。
  他怀中的姑娘,可是他母亲当年最喜欢的小姑娘。
  怎会这般?
  他垂眸怔望,手上的动作忽然变得很迟缓。
  他说不清那时的情绪,有讶异,有不解,更多的,应该是心疼。
  为什么会心疼?
  他找不到答案。
  甚至在未来一段空白的时间里,偶有闲暇想起她,他还是会心疼。
  这对他来说,是一种极为离奇的体验。
  他都多少年没心疼过了?竟然因为偶然救下她便频频心疼。
  这太反常。
  之后找到她,接近她,重新认识她,算是他为自己止痛的过程。
  方法有效,是不再频繁心疼了,可他也控制不住地为她心动了。
  看不到她的日子忽然变得很难熬,她出现在他思绪的每一个边角。
  私自从宋云舒朋友圈保存下来的照片被他频繁翻看,有时候看得入神了,他会忍不住去想,这么美好的姑娘,那天为何会站上那栋楼顶?
  一想到这里他的心又开始抽颤,痛感强烈。
  也忽然变得很害怕,害怕同样的场景会再一次出现。
  他为此变得很急切,急切地想要抓紧她,最好是一辈子呆在他身边,就在他目之所及的地方开心快乐地生活。
  那段时间,他为自己突如其来的冲动不解。
  直到与她的初夜,他与她聊起他的脆弱,聊起他这副由无数个小方块拼凑起来的身躯,他才发觉......
  心疼,原来是心上缺失的那一块被他找回来了。
  那块空缺本已结了痂,不再有任何知觉,却在遇到她这块刚好契合的“小方块”时,疯狂长出了新的血肉。
  陈年旧伤生筋长肉,怎会不疼?
  她长在了他的心里,与他的血肉共生,再也无法剥离。
  手机在这时候响了,他伸手摁断,发消息让顾虹自己开门进来,送完衣物送完餐再离开。
  怀中人听见响动悠悠转醒,仰头与他对视的一瞬间,半夜阴郁散去,一生甜蜜涌来。
  他当时如何能想到?
  沉疴宿疾满身,他已积重难返,却会在那偶然抬眸的瞬间,忽然找到治愈一生的良药。
  母亲从他身体带走的那部分,终究是叫母亲喜欢的姑娘送了回来。
  十六年,太长,太久。
  而这一生,又太短,太快。
  好似怎么爱她,都嫌不够。
  第74章 毁灭性爱的束缚
  -
  春分前后,今宵进了次医院。
  学校的圆柏在一夜之间花粉大爆发,风一吹,漫天都是过敏原,她才上半天课便喷嚏不断,头晕脑胀。
  沈修齐中午收到她的消息,立马就推迟了下午的会议带她去医院。
  今宵得知他为她推迟会议,故意摆出一副长辈的姿态,语重心长地说他已经是当上董事长的人了,竟然要美人不要江山,昏聩。
  沈修齐笑得不行,说他本性如此,难改。
  返程今宵靠在副驾座椅恹恹无神,一开口就哀哀怨怨:“学校这么多圆柏为什么不砍一砍?每年都好多人过敏。”
  她想了想,偏头去看沈修齐:“沈先生毕业这么多年,在咱学校说话还管用吗?”
  沈修齐听着这话立马会意:“想砍树?”
  她默默不语。
  沈修齐笑着看了她一眼,说:“管用肯定是管用,只是我们学校的圆柏实在太多,突然都砍了,绿化怎么办?新补什么树种也得从长计议,等这些确定下来,花粉期早过了。况且圆柏四季常绿,生命力顽强又便宜,防风降噪功能极佳,对城市绿化来说,是绝对的性价比之选,那些圆柏在学校长了那么多年,一时间,很难有别的树种能将它替换。”
  今宵一想,确实也是。
  没了圆柏还有杨花柳絮,总不能将学校的树都砍了,那也太霸道了,还是忍忍吧。
  回到家里,她往那棵紫丁香梢头瞧了瞧。
  枝条挂满新叶,花苞欲结,它活得很好,再等上一个月便能开花。
  第二日一早她全副武装去上课,口罩墨镜一戴谁也认不出她,结果到了学校才发现,那一排罪魁祸首都消停安分,吹着风也不见漫天花粉如雾。
  她正好奇,进了教室便听同学说,是今日一早来了个园艺团队,从早上五点就开始用水车对着那些圆柏“人工降雨”,水雾压制住了树冠的花粉,又淅淅沥沥落进草地完全飞扬不起来,这仙雾缭绕的花粉攻击才得到有效的整治。
  有人还猜这是美院出钱请来的团队,别人问他从哪儿看出来的,他说全校都在移动治理,唯独咱美院附近有专人专车观察喷淋,这要不是美院出钱,他能将名字倒着写。
  今宵听着这话没忍住笑了一下,好奇凑到窗边去看,刚好那辆喷淋车就停在楼下。
  驾驶位走下来一个人,她定神一瞧,这不就是负责移栽紫丁香那位蒋师傅?
  为了不让那位同学将名字倒着写,她默不作声回到座位,给这次治理圆柏花粉的大功臣发了个飞吻。
  一进入四月,15号院的花便渐显繁盛,高处丁香浓郁,低处牡丹华丽,爬墙月季娇艳,垂窗紫藤淡雅。
  某日清晨,今宵醒来推窗赏景,忽然说这院里缺一株红杏。
  沈修齐当时还躺在床上,听着这话也没往心里去,随口便应她:“等到秋天给你种。”
  今宵在满园春风里回头,日光在她身后清透,睡裙里的性感被悄悄勾勒,他看得出神。
  忽听得清灵一声笑,沈修齐抬眸对上她那双狡黠的笑眼时,才明白为何是独独缺一株红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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