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陆锦澜灌了口酒,我再想想。
  *
  当晚,陆锦澜回到楼雨眠房里歇下。次日,庆儿匆匆送来一封书信,少主,这是宋公子写给您的。
  陆锦澜一看,宋凛丞在信上说他要回灵州了,不过他想在走之前再见她最后一面,请她在日落前到城外的积霞山相见。信上还说,只要她前去赴约,他便不再纠缠。
  陆锦澜皱了皱眉,你们谁又给他出了什么馊主意?
  雨眠和庆儿都连连否认,我们早就束手无策了。
  陆锦澜没再问,午睡起来,一个人坐在案前练字静心。
  楼雨眠和庆儿在一旁默默做着针线,眼看着太阳一点点向西挪动,陆锦澜却迟迟没有动身的意思。
  二人彼此交换了十数个眼色,谁也不敢冒然开口,各自着急。
  直到天色骤然阴沉,大雨顷刻到了眼前。
  楼雨眠轻舒一口气,下雨了,一场秋雨一场寒,只怕城外的山上会更冷。
  庆儿忙接道:是啊,宋公子走的时候连伞都没带,不知道会不会被淋坏了身子。
  楼雨眠:淋坏了身子还可以养,可积霞山陡峭,万一失足
  话音未落,只听啪一声,陆锦澜猛然将笔摔在案上。
  二人连忙住口,屋内沉默片刻,忽听陆锦澜道:拿伞来。
  *
  宋凛丞在积霞山等了一小天,心里的希望像天光一般,渐渐消散。
  他原本准备了一肚子的话剖白心意,字字斟酌,连语气都反复练习。然而想见的人迟迟没有出现,他从一开始的念念有词到后来的沉默不语,眼神逐渐黯淡下去。
  他靠在一棵老树上,迷迷糊糊睡着。直到暴雨倾盆,他猛然惊醒过来。
  第一反应竟然是:她是不是来过了?
  宋凛丞懊恼得四处寻觅,然而此处荒无人烟,除了毫无生气的花草树木和石头,什么也没有。
  陆锦澜!陆锦澜!他不甘心得唤了一声又一声,密集的雨滴砸在他身上,身体和心都变得越来越冷。
  陆锦澜赶到的时候,正看见他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怪石嶙峋的山顶。他浑身都湿透了,脸上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嘴里喃喃的念叨着她的名字。
  陆锦澜叹了口气,你想说什么?
  宋凛丞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忽然取下头上那支白玉簪,将锋利的尖锐抵在颈间,你如果不原谅我,我就去死。
  陆锦澜无奈的摇了摇头,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除了讨厌别人骗我,还讨厌别人威胁我?
  宋凛丞一愣,陆锦澜趁着他发呆的工夫迅速出手夺走那枚簪子,转身便走。
  忽听身后那人哽咽道:好,我不威胁你。你可以不原谅我,可是失去你太痛苦了,我承受不了,我宁愿去死。
  陆锦澜眼角的余光里瞥见一道白影跃下悬崖,她心头一紧来不及多想,猛地丢掉雨伞扑了上去。
  宋凛丞差点以为自己已经死了,然而一睁眼,看见陆锦澜半个身体都悬在崖边,只有脚勾在树干上,而她的手死死地抓住他的手腕。
  陆锦澜痛心质问:宋凛丞,你疯了吗?
  宋凛丞一时间无限酸楚,千般委屈万般无奈涌上心头,含泪道:你以为我是今天才疯的吗?
  我早就疯了,从认识你的那天起,我就疯了。为了你,我能抛的不能抛的,我都抛了。能做的不能做的,我都做了。我可以什么都不要,我只想和你在一起。你如果不能原谅我,就放手吧。让我死,如果失去你,死对我来说是一种痛快的解脱。
  陆锦澜气道:你在胡说什么?你家只有一个孩子,你要你娘白发人送黑发人吗?你让我怎么和她们交代?
  宋凛丞木然道: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你就告诉她们我是失足落下山崖的,与你无关。
  陆锦澜咬了咬牙,犹豫再三,终是无奈道:疯子,如果你还想和我在一起,就别乱动。
  宋凛丞连忙应道:好。
  陆锦澜小心调整姿势,在暴雨的冲刷下,山石和树木都变得十分湿滑。她将斗篷甩在树干上,硬是将人拔了上来。
  岩石锋利,宋凛丞手臂上被划了很多道口子。陆锦澜将他拉上来,忙皱眉道:让我看看伤口。
  宋凛丞却是不管,不顾一切的抱住她,急切地吻住她的唇,仿佛在确认什么似的。
  陆锦澜怔了怔,无奈的叹息一声,以炽热的回应安抚着他忐忑不安的心情。
  在冷雨的冲刷下,只有彼此滚烫的体温可以慰藉受伤的心灵。
  二人缠吻许久,直到彼此都湿透了。雨,越下越大。
  陆锦澜摸了摸他的脸,我们先到山洞里去躲一会儿,等雨小了再回家。
  好。宋凛丞很高兴可以听到家这个字。
  陆锦澜点起一堆枯树枝,火焰燃起,驱散周身的寒意。
  她专注的看着火堆,跳跃的火光映在她沉静的脸上,宋凛丞又开始觉得不安。
  其实每次她想事情的时候,宋凛丞都会觉得离她好远。哪怕她就在咫尺之间,还是常常无法猜透她在想什么。
  以前他无需担心,但现在他生怕她想的事情是如何远离自己。
  宋凛丞内心蠢蠢欲动,默默靠过来,用硬挺的鼻尖蹭了蹭她的肩膀,吸引着她的注意力。
  陆锦澜轻笑一声,抬手捏了捏他的耳朵,怎么跟狗似的?
  宋凛丞满眼恳切:你抱抱我吧。
  陆锦澜伸手揽住他的腰,却听他在耳边气息滚烫道:不是这样的,我想我想成为你的人。
  陆锦澜脸一热,低声道:回家再说。
  宋凛丞想了想,暂时妥协,那你先亲我一下。
  陆锦澜无奈的笑了笑,你怎么了?我说了带你回家,难道会骗你吗?你以为我是你啊?
  宋凛丞心虚的垂下眼眸,低声道:我以后也不会骗你了。
  好了,我知道了。陆锦澜摸了摸他湿漉漉的头发,到底没忍心,凑上前亲了亲他的脸。
  宋凛丞立刻贴上来,前所未有的热情,两人不知又怎么缠在一起,吻得难解难分。
  直到陆锦澜察觉到不对,一睁眼瞥见洞口几十双眼睛,连忙将人推开。
  咳咳。陆锦澜尴尬得看向洞口那一群女男老少,呃,你们有什么事?
  第43章 都杀了
  一位老妇人拱手道:这位小娘,我们一路逃难路过此地,恰逢暴雨,想在洞里躲躲雨歇歇脚,不知能否行个方便?
  陆锦澜忙道:当然可以,请便。
  她背过身拭了拭嘴角,才发现凛丞贴着洞边,已经快要钻到石壁里去了。
  陆锦澜暗觉好笑,不过情况已经这样了,她只好佯装无碍的和来人攀谈,在下姓陆,这位是我的夫郎。你们是从哪儿来的?要到哪儿去?
  老妇人长叹了口气,北州大旱,地里的庄稼刚刚长出弱苗就活活旱死了。我们全族人一同逃难,一路上病死的饿死的有十几人,走到这里只剩下一半了。我们想要进京,听闻京城繁华富庶,我们沿街乞讨,总不至于饿死。
  陆锦澜看了看她们瘦弱单薄的身躯,不禁暗自感叹,北州距离京城有一千多里,她们仅凭着双脚拖家带口走到这里,难度不亚于西天取经。看着她们一个个衣衫褴褛瘦骨嶙峋,大约还未到京城,在途中已经沦为乞丐了。
  陆锦澜不由皱眉,北州气候干燥雨水少,干旱是常有的事。可每年朝廷都会拨赈灾银下去,你们何不领了银子守在家园,待来年春天再播种试试?
  老妇人连连摇头,哪里来的赈灾银?我们干旱了三年,第一年还有赈灾银发下来,够我们买种子、维持生计。可这两年我们一文钱也没收到。要不是实在活不下去,我们怎会背井离乡?若是北州还有一丝活路,我们何至于走到京城来?
  这一路上,我的女儿病死,我的孙男不到两岁活活饿死,而我的小儿子怀着孕滚落山崖,一尸两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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