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原来李谨曾经说的那句“你做得越好我越觉得心疼”,是这种心情。
贺嘉宁将最后一张大学毕业时的优秀毕业生证书看完,转头看向听了他解释后已经没那么紧张的李谨,“就没了?”
“没了……吧?”李谨不明白他为什么有此一问,“你还想看什么?”
“情书啊,”贺嘉宁一脸认真地逗他,“你这种大学霸没有收过情书吗?不要糊弄我,快交出来。”
李谨摇头,“真没有。”
见他一脸不信,李谨无奈道,“你是不是忘了你第一次见我时候的样子了?”
“记得啊,海大校门口——”贺嘉宁看他摇了摇头,“你说上一世?”
那真有点久远了。
但是贺嘉宁记得,毕竟李谨空降他十八岁的成人礼,给他带来的惊吓太难忘记。
但是李谨这么一说,他好像的确在回忆时更多在复盘自己被惊吓后僵硬得有失体面的反应,于是不自觉地“妖魔化”李谨,从没有回忆过李谨真正是什么模样。
时过经年,贺嘉宁也根本回忆不起来了。
“我虽然年纪小,但是小时候在贺家的印象还是留了一些,我觉得我和其他同学们都不一样,于是我不和他们说话,也不和爸妈沟通,村里人以为我是哑巴。后来憋不住要说话的时候,已经不太会和人沟通了,就专心读书吧,开始还有人来问我问题,我是愿意教的,但是就是讲不明白,别人还以为我故意敷衍他……当然,有时候我确实是觉得他们有点笨,反思一下,我也挺过分的。”李谨说着又笑笑,“我第一次见你之前,爸妈说你代替我努力地做了很多年好儿子和好继承人,让我作为哥哥好好对你。我也愿意和你兄友弟恭,可是你不愿意和我握手的时候有点学生气的可爱,我突然就很想逗你,所以不顾你的抗拒,硬是要和你握上手再拥抱一个,然后……我就把你和我的关系从一开始就搞砸了。”
他的确聪明,所以也曾自视甚高,轻浮地对待他人。
至于现在周全世的故完美面具,都是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磨练出来的。
“我这种人,稍微了解一点就知道,不值得被喜欢。”李谨幽幽说,“两辈子加起来,只有你能看上我,说明你眼光最差。”
贺嘉宁前面还听得认真,听到最后一句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是你死缠烂打。”
李谨也不恼,笑眯眯道,“对你死缠烂打的人又不少,怎么就被我缠住了。”
贺嘉宁说,“那我退货。”
“一经使用,概不退换。”李谨重重地用下巴磕了下他的肩膀,“你也太狠心了贺小宁,一日夫妻还百日恩了,你都日了我多少次——”
贺嘉宁捂住他的嘴,指了指窗边,“你爸妈回来了。”
李谨的养父母带回来一些山里的野味,第二天又让李谨带他去山里玩玩。
山里有乡人承包了果园,看起来都认识李谨和他们父母,他们路过一处就有人给他们扔点刚摘下来的水果叫他们尝尝,爬一座山腿还没累肚子就先饱了,路过鱼塘甚至还拎了一尾活蹦乱跳的鱼回家。
贺嘉宁鲜少有这种体验,一天折腾下来还有点意犹未尽,但是他们只能在仙阳待这两天,李谨要回海平医院做术前检查和准备。
听说有司机从海平来接他们,夫妻俩到乡里买了不少土货给他们准备上,又说今年苦灵果结的太少,除了腌的那两坛子之外都被村里其他孩子摘完了。
说着话把李谨与贺嘉宁二人送到院子里,来接他们车开了门,贺广与宁莲竟也一同来了。
这两对夫妇只在警察局见过一面,贺嘉宁不在现场,据说宁莲难得失态,扑上去对他二人又打又骂,精明能干的女企业家形象全无。
再之后,在宁莲跟前根本就不能提起他们。即便要提,也只能用“仙阳”这个地名指代。
可是现在,宁莲竟然与贺广一起出现在了仙阳,出现在这对抢走他们儿子十几年的夫妇的院子里。
第30章 第一单元(完)
回到海平后,李谨的手术如期举行,他被推进手术室后的时间被无限拖慢,度日如年。
贺广心脏不好,只在门口守了不到两个小时就被医生劝走回家休息,剩下宁莲没人能劝走,和贺嘉宁一起在手术室外的休息室干坐着。
等待太过难熬,贺嘉宁与宁莲有一茬没一茬地搭着话,一看时间还没有走完半圈。于是又沉默下来。
过了许久,宁莲忽然问他,“你们这次回仙阳,都玩了些什么?”
在儿子的手术室门口问玩得怎么样,怎么看都有些不合时宜,再看宁莲表情并无故作轻松的模样,贺嘉宁便知道她实则想问的是他怎么看待李谨的那对养父母。
离开之前,宁莲贺广夫妻俩专程到仙阳去接他们,他们让李谨和贺嘉宁先上了车,两对夫妇又在院子里的榕树下聊了很久。
聊的什么他们不得而知,宁莲与贺广回到车上后神情也很平常,仿佛只是说着寻常事宜。
眼下宁莲这样问他,贺嘉宁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最为妥当,索性不作他想,当真把他和李谨在仙阳这两天出去看到听到吃的玩的一一说给宁莲。
宁莲分明听得认真,等他说完才问,“他们……知道你们的关系吗?”
这话由宁莲问出来着实有些尴尬,贺嘉宁可以打哈哈糊弄过去,但还是点头,“知道。谨哥和他们说过。”
宁莲沉默片刻,却是问道:“你和他回去这两天,他家里有没有给你受什么委屈?”
这是意料之外的问话,换成贺嘉宁愣住,再看宁莲面露关怀和担忧,才意识到这是宁莲在关心他有没有受到欺负。
哪怕他已经是个能抵挡许多伤害的成年男人了。
“没有,”贺嘉宁觉得自己已然有些哽咽,但将其隐藏得很好,只是摇了摇头,“叔叔阿姨就是很平常地对我们,把我当客人,没让我受任何委屈。”
他说的也是实话,李谨的养父母对李谨亲切,对他又未免拘谨,不过比起忽然间就熟络起来,这份拘谨透露出的朴素反而让贺嘉宁安心。只是这些话又不必说给宁莲说。
宁莲又沉默一会,伸手握住他放在膝盖上的手,“对不起,嘉宁,是妈妈让你受委屈了。”
“不……”贺嘉宁吃了一惊,正要说话,又听宁莲叹了口气,“等你毕业了,就回国来吧,想继续做导演也好,想进公司也可以……爸妈不拦着你们了。”
贺嘉宁听出她话外之音,更加意外,甚至有些不可置信,“妈……”
“我们这次来仙阳,是你哥的养父母邀请我们来的,他们让我和你爸偷偷在楼上看你们一会,”宁莲顿了顿,“我们看到,你们和他们说说笑笑,这时候我和爸爸才意识到,已经很久没有和你们这样说过话了。”
“他们说李谨主动和他们说了你们俩之间的事,他们也很挣扎,但最后还是接受了,他们说总不能让自己孩子在自己家里被最亲的人伤害,”宁莲苦笑一声,“我和你爸爸总是自诩高学历高文化,还被说是什么成功企业家,到头来对自己孩子却还不如一对没受过什么教育的普通夫妻。害得你小小年纪出国受苦,还害得你哥得病……”
“我哪里受什么苦,学校里就没有比我还吃住得好的同学了,”贺嘉宁心里同样感慨,没料到事情的转机竟然最后出现在李谨的养父母身上,然而宁莲已是自责到不行,贺嘉宁忙抱着母亲的肩膀安慰她,“我哥的病也怪不得你和爸爸,谁都不想这件事发生,但这是基因决定的概率事件,现在早期发现了能治愈总比发现得晚要好。”
宁莲不知听进去没有,靠在他的肩头默默抹泪,贺嘉宁搂着她又宽慰几句,最后也不再说话,只互相依靠着等手术结束。
再晚些时候贺广再次赶来,他在家里也心烦意乱休息不住,不如来医院和他们一同等待,摆出严父的架子问了贺嘉宁五分钟他的学业和事业,然而手术室门口一有动静,他整个心就飞了过去。
焦急地等待中,手术室门上的灯终于熄灭,医生走出来,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
手术很成功。
但是李谨还不能出院,要先留无菌室观察48小时,再在住院部恢复一段时间,确认完全没问题了才能出院。
几人自然点头配合,宁莲方才还泪水涟涟的双眼已经重新弯起,眉眼都是止不住的松快。
贺广也长吁一口气,强压下去的疲惫终于化作一个长长的哈欠,疲态尽显,主动说要回去睡会。宁莲年纪同样大了,还跟着贺嘉宁一起熬了这么久,也被贺嘉宁把她同贺广一起叫人送回家休息了。
除了还在医院帮忙整理记录事情的李谨助理,只剩下贺嘉宁自己坐在医院,他拿出手机先给李谨的养父母发了消息,又向医生确认李谨能醒来的时间,也扛不住疲倦,到医院外的酒店去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