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两天后,李谨转移到普通病房,来看望他的人数不胜数,通通被助理按照他的要求卡在外面,只有陈继梁和另外几个一起创立公司的老员工进来了。看望完贺嘉宁送他们出去,被陈继梁拽到门边,“嘉宁,你和你哥你爸妈一点血缘都没有?”
他父母和贺广与宁莲顶多算是族亲,族上至少隔了几岔,贺嘉宁摇头,“没有。”
陈继梁站定思考一会,又问,“那你和你哥到底什么关系?”
贺嘉宁在李谨能说话后都是和父母在一起,再后来看望他的几个人就陆陆续续来了,到现在都没来得及和他单独说上一句话,也没法猜测陈继梁到底推测到了什么,又想说什么。
他皱了皱眉,“梁哥,有话直说。”
“不好意思,我想问你和你家里的血缘关系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保证谨记不受到谁的影响。”陈继梁意识到自己发问得太直接,放缓了语气,“你哥进手术室前立了遗嘱,遗嘱除了他和律师那里有,我这里也放了一份。我没法给你看,但我建议你找他要来看看,你就知道我为什么会这么问了。”
陈继梁是个很有原则的人,于是贺嘉宁只说让他自己去问李谨他二人的关系。见陈继梁因此有些吃瘪,贺嘉宁也不真和他为难,同他道过谢便把这段对话结束。
送走陈继梁,病房里贺广与宁莲也离开了,李谨见他进来,笑着朝他勾勾手,两只手便握在了一起。
李谨说,“刚才爸妈说他们不反对我们了。”
“嗯,你做手术时候我就知道了。”贺嘉宁亲了亲他的额头,“你的手术也成功,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走。”
李谨扬着头要亲他的嘴唇,被贺嘉宁克制着浅尝辄止,才慢吞吞地问,“那你怎么看起来不是很高兴?”
贺嘉宁一顿,正摸着他脸颊的手也停了下来。
李谨对他情绪的感知太过敏锐,叫他一时无处可藏。
毕竟是刚做完手术的恢复期,又是在医院里要避讳,他原本想等李谨好全了再提想看遗嘱的事,但眼下他若是准备搞些瞎话糊弄李谨,李谨面上陪他装傻,背地里又不知道要多想到哪里去。
贺嘉宁叹了口气,将方才陈继梁同他的对话和盘托出,并提出自己想看看这份遗嘱。
遗嘱附录里的各类资产写了许多页,遗嘱正文倒是十分精简:所有遗产由贺嘉宁个人继承。
饶是贺嘉宁有过这种猜测,真见到屏幕上白底黑字加了公章的文件,他还是忍不住想摇摇李谨的脑袋,问问这个生意场上的老狐狸是怎么长出一颗这么执着的心。
贺嘉宁沉默许久,故作轻松地问道,“你的律师水平看来不太行,也不加个让我不能再找配偶的条件。”
李谨抬手给了他一个脑瓜崩,“看到我这么爱你的份上,你能不能稍微感动一点给我讲点甜言蜜语?”
李谨大病初愈没什么力气,也压根没使什么力气,贺嘉宁还是配合着向后摇了摇身体,笑道,“感动,至于甜言蜜语——你好好保重身体,免得我拿你的钱去找新的小男友。”
李谨恨得牙痒痒,揪着他的脸颊狠狠捏了一下,“重新说。”
贺嘉宁也不说,就望着他边乐边讨饶,李谨见他识趣,把原本就不重的手松开,忽然开口,“嘉宁,我不是什么很大方的人,你说的事我一早就想过。”
贺嘉宁笑容一滞,语带警告,“谨哥——”
李谨这回没有怕他,亲了亲他的手心,“但我还是希望如果真有那一天,你不要总是记得我,你要去认识新的爱人,过新的人生。如果我的资产用来为你铺好未来的路,那是我的痛苦,但也是我的快乐。”
贺嘉宁的回答是撤开手心,回给他一个亲吻。
他忽然记起上一世的李谨在死前也立了遗嘱。
所有可变现的资产都给他的养父母。谨记集团平稳过渡给了下一任执行总,稍微令人意外的是股权除了基本留给了宁莲之外,还有百分之一给了贺嘉宁。
加上这百分之一,宁莲和他就掌握了谨记的绝对控制权。
这是李谨留给宁莲的养老钱,也是李谨留给谨记的安全线。
即便他与李谨争锋相对地做了多年对手,到头来李谨还是对他的能力和人品给出了他能给出的所有信任。
可惜直到遗嘱生效那天李谨才让贺嘉宁知道。
可惜直到这一世的今天贺嘉宁才明白,那百分之一里除了信任,还有他隐藏着的爱意。
幸运的是重来一世,遗嘱不必生效,爱意也不必隐藏。
(本单元完)
第31章 雄虫阿尔
疼痛。
大脑剧痛欲裂,脖颈被禁锢得几近窒息,呼吸时有微弱的气流从鼻管进入,但喉咙干热无比,每一次呼吸都是一次折磨。更别提他的躯干和手脚,四肢百骸无一不在承受着痛苦。
但他绝不应该承受这种痛苦,阿尔瞪着干涩地双眼望着黑暗回忆,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吃过苦头了,哪怕最后一幕是反叛军首领对他扣下扳机,那也是一次极为迅速的痛苦。
一次轻微的晃动后,外面传来一些动静,阿尔正试图伸出自己被拷在身后的手去摸索关着他的地方,忽然头顶的顶棚被掀开,冰冷到灼眼的光线直直射进来,一个健壮的军雌伸手将他拎起来放到地上,垂目观察几秒,向身边的亚雌做出评价,“难怪你会特地禀报单独再送这个c级雄虫进宫,他挺漂亮。”
特地禀报。
c级雄虫。
进宫。
三个关键词提示他,这句话他听过。
阿尔眯起眼睛望着这位面上有一条刀疤的军雌,这个军雌他也见过。
前军雌赫因。曾在反叛战争中双翅腐蚀险些丧命。现在是虫皇厄瑞弥亚身边的第一内官。
以后则是帮助他篡位夺权重建雄虫为尊体系政权的最大功臣。
之一。
但现在,赫因正因为嫌弃他的等级太低无法帮助厄瑞弥亚进行精神疏导,对他根本看不上眼。
但那不重要,更重要的是,他估计是又要再一次见到厄瑞弥亚了。
曾经组织反叛军推翻旧政权后毁掉他幸福生活的上将、哦不,虫皇,厄瑞弥亚。
曾经被他挟持退位后被狠心处死的前任虫皇、现在的阶下囚,厄瑞弥亚。
在一切发生之前,兰波帝国还是因雌多雄少的比例维持着沿袭了几百年的以雄为尊的社会秩序。阿尔就出生在这样一个社会,他的雌父是一名军雌,常在外服役回家不多,他由家中雄父的雌君照料,因为他是家中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雄虫,家庭成员对他都很好,包括雄父。但好景不长,在他十五岁在雄虫学校里学一些花草园艺哲学逻辑学艺术史和文学时,帝国边缘出现了一支反叛军。
相传这支反叛军由一名在婚姻中心杀害即将成为雄主的雄虫后流亡荒原的前军雌上将厄瑞弥亚带领。而比“相传”更加清晰的是,厄瑞弥亚反叛军仅仅二十天便攻破兰波帝国东区防线,之后更是势如破竹,不到一年,兰波帝国的第十七任雄皇在逃亡路上被厄瑞弥亚一枪毙命,兰波帝国在几个月后彻底化为乌有。
一场酣畅淋漓的复仇,一次彻头彻尾的胜利。
如果阿尔身为帝国军雌的雌父与雌兄们不是在戍守防线的第一线时战死,如果他的其他雌父没有因为保护雄父被某一支反叛军的小首领拷打折磨,如果他的雄父没有因为新雄保中心名为保护实则将他与家雌们隔绝最终郁郁而亡。
阿尔甚至会为这位具有反叛精神的英勇无比的雌虫厄瑞弥亚上将鼓掌。
可惜所有如果都已发生。
于是他在新雄保中心用心学习怎样成为一个能得雌虫欢心的雄虫,摒弃自己前十六年身为高贵的雄虫殿下生活里积攒的所有记忆,所有的忍耐只为处心积虑地来到皇宫,从厄瑞弥亚的雄奴做起,一边利用自己的精神力疏导能力获取低阶军雌的拥趸,逐渐将势力渗透高层,一边爬升自己在宫中的地位,获取其他贵族和平民雄虫们的支持。
整整十二年,他们成功了。
已经身患僵化症的厄瑞弥亚被囚禁在了他和雄虫们编织的精神毒网中,签下退位诏书。
他坐上了厄瑞弥亚的王座。
他在雄虫们的欢呼声中处决了厄瑞弥亚,恢复了以雄为尊的社会秩序。
只是阿尔没有想到,仅仅三年,厄瑞弥亚的余党卷土重来为他报仇,他最后竟与厄瑞弥亚一样,不得好死。
其实对于死亡阿尔没有太多恐惧,他认为自己与厄瑞弥亚已经恩怨两清,因此只是有些可惜自己还有太多政治理想没能完成,但也已能够坦然面对死亡。
可是死亡之后,竟是重头再来一次?
有趣。
阿尔脱下雄保中心的统一制服,迈进内官署准备好的浴池,毫不客气地用浴池旁的点心饮料填满自己饥肠辘辘的肠胃,出浴后重新穿上一早准备好的纯色白袍,将灰黑色的长发刻意潦草地扎起。这才被内官署的亚雌引领站到早已准备入宫等待挑选的高级雄虫队伍末尾,一同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