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尉迟王姬本就失血面色苍白, 被她这么一看,立时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沈元惜看着她裙下流出的鲜血, 基本可以断定,这个孩子保不住了。
  那她就没必要死了。
  沈元惜抹了一把脸,蹭掉血迹,拎起尉迟王姬的衣领将人拖下去,对着谢惜朝道:“带上她,找于阗王去要赎金。”
  谢惜朝竟有些无言以对。
  “杀他脏了我一颗珍珠,自然要找他岳丈讨回来。”
  沈元惜将人往谢惜朝身上一丢,而后握着令牌大步走出殿外,高高举起对着兵荒马乱的王庭卫军朗声道:“王令在此,所有人严防死守,绝不可让奸人趁机窃国!”
  这一番话由她这个货真价实的“窃国贼人”喊出来,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但此刻王庭无主,守卫军都惧怕着所谓的“大军压境”,无人敢有不从。
  谢惜朝在殿内收拾残局,握住尉迟王姬脉搏确认她已小产,就简单替她止了血,将人安置在后殿。
  两人相互配合,很快控制住了王庭,现在需要做的就是守。
  用龟兹原本的兵力,守住这个地方,直到商队带着和西公主成功离开大漠,带回大历援兵。
  少则十日多则一月,这期间需要应付于阗、弓月、疏勒等周边小国来犯。
  好在龟兹地处大漠深处,任何有威胁的国家行军至此都不比大历容易,若能打下龟兹,早就打了,不必非得在现在这节骨眼上得罪大历。
  周边小国中,于阗威胁最大,但有尉迟王姬在手,量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
  短短三日,整个龟兹已经被两人完全控制住,城街巡逻的守卫照旧当值,当地百姓互市照开,丝毫看不来这里刚刚发生过一场政变。
  所有不安分的权贵,都被谢惜朝以谋反抄家处理掉了,威慑力十足。
  这抄出来的钱财着实不算少,沈元惜在偏殿中一边打着算盘算着帐,一边上手处理着政务,越来越觉得自己现在像是在打工,工资还得靠自己查抄污吏。
  好在以她大学毕业后在珠宝公司做了那么多年勾心斗角的设计总监的经历,加上谢惜朝帮忙,还不至于手忙脚乱。
  就这么当了数日“西域土皇帝”,沈元惜正在侧殿拨算盘的时候,侍女来报,尉迟王姬闹着要自尽。
  彼时谢惜朝正阅公文,闻言只淡淡瞥了一眼,没有出声。
  沈元惜:“让她死。”
  侍女面带担忧的回了软禁着尉迟氏的宫殿。
  “你就真的一点都不担心?”
  谢惜朝放下文书,凑到沈元惜身旁瞧着她一手五指如飞噼里啪啦的拨算盘,另一只手快速在纸上记下数字。
  谢惜朝看得啧啧称奇。
  “她醒之后这几日,每日都要闹一回,宫变里捡回一条命,你觉得她舍得死?”沈元惜一心三用,头也不抬。
  说起这尉迟王姬,倒真是个宝才!
  那日政变后,她醒来意识到龟兹王已死,第一反应竟然是狂喜。喜的是龟兹无主,她就可以怀着遗腹子光明正大的坐上王座垂帘听政。
  在反应过来孩子没了之后,她就彻底癫了,哭的比死了亲爹还要伤心。
  在第四次假模假样闹着要上吊又被侍女救下来后,沈元惜彻底懒得再管她。
  龟兹屁大点地方,事却不少,两个人白日里几乎一刻也不能休息。
  也不知那已故龟兹王哪里来的时间寻欢作乐,卫城兵都派上差事,人险些不够用,竟然还能抽出人来去做打劫过往商队的勾当。
  沈元惜还记得前日清点王庭府库时的无语。
  一个国家的银库,竟还没有她的私产多,随便拎出来一个当地权贵,家里抄出来的钱产都比府库富裕。
  也难怪龟兹王需要靠打劫商队来赚银子,钱都被下面的人贪干净了。
  总之,龟兹王庭无论是账面还是内政,全都一塌糊涂。
  两人忙了不知多少日,守城卫来报,大历新封的安西都护带兵来了,已至城外。
  沈元惜狂喜,这烂摊子总算有人来接手了!
  她连忙放下笔,吩咐人开城门放行。
  不消片刻,新官上任的安西都护就见到了这位传闻中靠着不到三位数人马,就拿下一小国政权的奇人。
  沈元惜将人请进王庭“宣政殿”,面上笑意款款:“民女元喜,恭迎都护大人。”
  她姿态谦卑,给足了这位新上任的都护大人面子。
  安西都护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这位商户女子,不自觉捋了捋袖袍。和西公主深知事情利害,因此上禀的奏章中极力隐去了谢惜朝的存在。
  谢惜朝本人也还正在内殿处理要务,没有露面的意思。
  因此安西都护看着沈元惜,面上不显,心里早已惊涛骇浪。
  这小丫头撑死了有十七八岁吗?痩得跟黄豆芽菜似的,是哪里来的胆量敢在龟兹王庭行刺?
  行刺后,又是怎么做到在乱军之中全身而退的?
  想到入城一路看到的“训练有素”的卫城兵,安西都护咳了一声,觉得乱字有待考量。
  沈元惜脸上的笑意快僵不住了,她又做了个“请”手势,示意发愣的青年入座。
  不入座,怎么看她整理了十来日的账簿!那么厚一本,难不成站着看吗?
  “劳驾您入座。”沈元惜淡笑道。
  她这么一提醒,那木头似的青年才反应过来,意识到自己的目光可能有些失礼。
  他尴尬的咳了一声。
  “元姑娘,久闻大名。”
  沈元惜颔首致意,屈尊降贵替人拉开椅子,这椅子还是她嫌弃龟兹的蒲团地毯坐久了腰酸,叫人新打的。
  安西都护也注意到了桌上那本厚厚的账簿,但到底是见多了世面,能在这时被委以重任的,也绝不是一般人。
  他面色不改,随手翻开一页,便瞧出了其中关窍。
  账簿用汉文写的清晰明了,所有疑处都用朱批标注,让人看起来丝毫不费力气。
  安西都护又瞥了一眼低眉顺眼站在一旁的沈元惜,想到这人是商户出身,想来精通精算之道,这本账簿出自谁手不言而喻。
  “对了,听闻宸王殿下也在此?”青年突然察觉出些许不对来。
  不怪他迟钝,实在是谢惜朝在公主上书的那份奏章里存在感太低了,只提了一嘴,似乎是个无关紧要之人。
  但堂堂一国皇储,出现在疆土之外的地方,又怎么会无关紧要?
  沈元惜也心知肚明。
  一个不小心,被有心之人在如何取龟兹一事上大做文章,兜头扣一个养私兵的罪名,就够谢惜朝喝一壶了。
  和西公主显然也明白,因此陛下准备就此事论功行赏时,随行商队所有人皆受赏百户,完全没有提起过谢惜朝。
  公主用心良苦,但被困在龟兹,与外界断了音信的沈元惜全然不知情,骤听安西都护提前谢惜朝,心跳漏了一拍。
  她试探道:“宸王在内殿,大人要见吗?”
  “替卑职问殿下安,由殿下决定吧。”
  谢惜朝在这个时候不露面最佳,看来这位大人是个聪明人。
  沈元惜应声,莲步轻移进了内殿,附在谢惜朝身侧耳语几句。
  谢惜朝放下了手中的飞刃,点点头没有说什么。
  他们早就商议好,如若这位新来的都护大人不识趣,万不得已,便伪装成龟兹王残部行刺,再趁势接手援兵。
  非常时刻,沈元惜也不想如此草菅人命。
  但好在,这大人还算得上聪明,知道这么该打听,什么不能听。
  王庭内务交接期间,谢惜朝一直称病待在一间寝殿里闭门不出,沈元惜对外只说他在“刺白案”被乱兵伤了,卧床修养。
  安西都护刘大人很识趣,只说宸王私事,他一概不过问。
  一直到沈元惜返程,“大病初愈”的谢惜朝才第一次与这位刘大人打了个照面。
  出于沈元惜这位功臣的安全考虑,安西都护抽调了一支护卫队一路互送,连带着伪装成沈元惜身边丫鬟的尉迟王姬一起送回了玉门关。
  一路还算顺利,唯一不顺的便是尉迟王姬三番四次闹事,险些暴露了身份,沈元惜威逼利诱,才在此人脑子转过弯之前遣返了护卫队。
  这下只余三人同行,尉迟氏再也没了威胁,沦为两人手中待宰的羔羊。
  不过沈元惜对杀人兴趣不大,西域走一趟几乎没出多少货物,拿这位出身高贵的公主殿下换点钱才是重中之重。
  谢惜朝想到钱庄窘境,焦虑的紧,在赚钱一事上表现的比沈元惜还积极,完全不知自己的“卖/身钱”已经解了燃眉之急,余下的钱令手头宽裕多了。
  第58章
  沈元惜虽不急钱, 但尉迟氏没有大历官籍,是个烫手山芋,须得在入关之前找到接手的冤大头。
  沈元惜瞬间想到了离得不算太远的吐谷浑。
  也不知假皇子逃出来没有,沈元惜暂时不敢在入吐谷浑, 生怕被报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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