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沈元惜笑得戏谑,白孝呆愣愣冒了个鼻涕泡,问道:“这位……大人,笑什么?”
沈元惜心里突然有了个谋算。
既然龟兹王蠢成这样,那是不是有机会趁此西行,兵不血刃的将这小城变成大历在西域深处的耳目?
谢惜朝与她交换了一个眼神,瞬间会意。
前朝尚有都护府,到了今朝,朝廷对西域控制的大不如前,就连吐谷浑都敢包藏祸心。
与其放任龟兹拥立新王,不如趁此机会,拿下龟兹,让这里的掌权者变成大历人。
如此,和西公主也算是功成身退,可以光明正大的上请归朝荣养。
心里这么想着,沈元惜已经开始算计着这座小城的守备兵力。
得出的结论当然是打不过,若向于阗借兵,或许有希望。
但于阗王与龟兹乃是唇亡齿寒,这个计划是绝对行不通的,因此上策还是刺杀。
须得一击必杀,王室中人一个活口都不能留。
方才已从公主口中了解到,龟兹王的兄弟早在四年前全都死于内乱之中,王庭内至今没有王子,唯一一个继承人就是公主丢失的那个孩子。
这倒省了许多事。
但为了确保没有变数,龟兹王的小夫人尉迟氏也得控制起来。
片刻间,沈元惜心里的计划已经成型。
她与谢惜朝对视一眼,谢惜朝立刻道:“本王要带皇姐归乡入土,龟兹王不会拦着吧?”
“岂敢岂敢。”男人躬着腰,低眉顺眼的半蹲在这位名义上的小舅子面前,意图将功补过:“城外那些人已经请进驿站好生伺候着了,王爷与这位大人也累了吧?小王这就设宴,款待二位!”
“那就有劳了。”沈元惜福身行了一礼。
待送走了龟兹王,沈元惜用手指蘸着茶水在桌上写道:“密送公主出城。”
随后她做了个“杀”的手势,刻意提高嗓音道:“现在公主没了,我们带来进献给公主的宝物怎么办?”
几乎是瞬间,谢惜朝就明白了她的意思,配合道:“是啊,那宝物价值连城,比皇姐当年所有的嫁妆加起来还要值钱。”
门外偷听的人影一僵,踉跄了半步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
“什么动静?”谢惜朝大声喊道。
“大概是野猫,别大惊小怪。”沈元惜安抚他。
两人并行走到外殿,将内外两道门都带上,看了眼无声无息躺在床上的公主。
谢惜朝低声问:“你和皇姐一起离开,让那个蛮族小呆子送你们,我留在这里。”
他的小心思,沈元惜心知肚明,一时心念微动,想了想却还是道:“来不及了,我已经露过面了,若是不在,他们会起疑。”
“你不能留下。”谢惜朝坚持道。
“你既知道了我的来历,就应该猜到了,我不是娇娇弱弱的小姑娘。”她抬起右臂,撸起袖子露出了那道横在肘腕间的蜈蚣形长疤,“论武我的确不敌你,甚至随便找一个身强力壮的男人来都比我强得多。”
“但你别忘了,你我初识那会,我都做了什么。”沈元惜指着手臂上的长疤:“还是说,你觉得这道疤会出现在一个闺阁女子身上?”
“何时伤的,我怎不知?”
谢惜朝想抓住沈元惜的胳膊,却被她躲了过去。
“认识你之前。”沈元惜毫不在意道:“即便你把我敲晕了送出去,我也有办法再进来。”
一句话堵死了谢惜朝所有的路。
“你有如此心计,可想好了对策?”谢惜朝只得放弃一人杀穿龟兹王庭的想法。
沈元惜示意他附耳来听,轻声说出了自己方才思索的计划。
她对周遭环境的感知力总是强得过许多人,在大历时就将可能会经过的小国内政打听清楚了,即使有不实,真正到了王庭,沈元惜心里也有了大致的判断。
龟兹防大历防得很严,因此她从小道贩子手里买来的消息几乎都是障眼法,但有一点是人尽皆知的。
龟兹王室人丁单薄。
本以为龟兹王弑兄上位,是个难对付的,现在看来,从他开始下手,是最简单的。
两人商议片刻,就在侍女的带领下分别去沐浴更衣,临开宴前,谢惜朝借口有使臣被留在驿站,刻意推迟了接风宴。
龟兹王早在听说有宝物的时候就已经派人去强搜,准备伪装成他国来犯杀了这群人好独吞宝物,此刻哪敢让驿站的人和他们汇合。
谢惜朝猜到他会沉不住气,因此故意在开宴前发难,为的就是拖延时间。
龟兹王庭并非铁板一块,甚至有些婢子到了傍晚还得出去采买,沈元惜已经在沐浴时买通侍女将公主装在采办车上运出,眼下时间拖得越久,安全出城的概率就越大。
最好等到龟兹王派去抢夺宝物的人马回来,当宴撞个正着,也好让他们有正当的理由行刺。
沈元惜沐浴过后姗姗来迟,假作挑刺,将位置换到了离尉迟氏最近的地方,落座后疑道:“怎么回事,去驿站接个人需要这么久吗?”
沈元惜一来,谢惜朝就知道事情已经办妥 ,故作不耐烦道:“不等他们了,开宴吧。”
谢惜朝说完,撩起衣摆坐在龟兹王左侧位置,漫不经心的夹了一筷子菜。
唯恐是鸿门宴,这菜自然是不敢吃的。
他心不在焉的挑刺:“皇姐刚去,龟兹王竟不茹素吗?”
“是我考虑不周了,王爷见谅,小王这就让人把荤菜撤了。”龟兹王打着哈哈陪着笑脸。
趁侍女换菜之际,谢惜朝悄无声息的弹了一颗毒丸进去,眼睁睁的看着那盘素什锦被端到了龟兹王面前桌案上。
眼看着他就要把菜送进嘴里,沈元惜身旁的女人突然摔了筷子,面色不虞哼了一声。
“夫人,怎么了?”龟兹王忙问她。
“郎主,妾如今是双身子的人了,怎么能只吃这些!”
尉迟氏才得知和西公主亡故的消息,如今正得意,把自己摆在了女主人的位子上,自然见不得先王后娘家人颐指气使。
“几个月了?”龟兹王面色一喜。
尉迟氏娇柔道:“回郎主,一个多月了。”
赶巧,她被沈元惜扇了那一耳光后,头晕久久不能缓解,唤来医者一诊脉,才发现竟已有孕一月有余了。
挑在这个节骨眼上出来了,就是为了抢风头。
龟兹王大笑出声,招手喊她上来,揽着人就要喂菜。
谢惜朝脸色一变,沈元惜立刻反应过来,毒下在了那道菜里。
见血封喉的毒药,若是让尉迟氏吃了,定会引起戒备,到时再下手就难了。
沈元惜咳了一声,正打算出面打断,大殿突然急匆匆跑来一个披甲侍卫,单膝跪地抱拳。
侍卫刚要张口,龟兹王急匆匆放下筷子打断他:“怎么了?快出去!别打扰了贵客!”
这人他当然知道,正是他派去强行搜驿站的护卫之一,这时候闯进来回禀,真是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王上,驿站那边……”
啪!
龟兹王重重将筷子摔了下去,他破口大骂之际,谢惜朝双指并紧,在众目睽睽之下将一颗龙眼大的金色珍珠弹进了他的喉咙。
“驿站那边没有找到宝物?”谢惜朝面带嘲讽,“你当然找不到,因为宝物现在在你口中。”
龟兹王被珍珠噎得说不出话来,面色逐渐变得泛紫。
他抬手指着谢惜朝,喉咙间发出“啊啊”叫喊。
赴宴之前例行搜身,暗器无法夹带进来,谢惜朝能带进来一颗毒丸,已是费了好大力气。
但擅武者一花一叶皆可做武器,若非射筷子太过明显,他早已钉穿了这龟兹王的喉咙。
第57章
不过既然现在已经暴露, 谢惜朝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他抓起筷子朝上首方向掷去。
近卫早有准备,拔刀格挡,护在生死未卜的龟兹王身前。
“啊!”
大殿响起一声惨叫。
谢惜朝唇角微勾,踩着桌子飞身掠到沈元惜身侧, 看着乱作一团的“接风宴”。
尉迟王姬突然捂着肚子倒在地上, 众人看去, 她小腹上赫然插着一双木筷, 正汩汩流着鲜血。
伴随着“铛”地一声,龟兹王面色泛紫倒在地上, 抽搐了两下, 彻底没了声息。
“龟兹王已死, 大历铁骑即刻便至, 降者不杀!”谢惜朝喊出这句话。
与此同时,跪在大殿中央的见此惨状,大声道:“驿站空了, 他们出城去通风报信了!”
此言一出, 纷纷有人弃刀投降。
宴上权贵慌忙逃命, 唯恐下一个死的就是自己。
沈元惜在这群西北蛮人里算得上身量娇小,沐浴后换了身束袖劲装,浑水摸鱼起来比谢惜朝方便得多。
她趁乱抓起筷子,一矮身溜到龟兹王案前, 对着喉咙狠狠戳了下去。
温热的血溅了一脸, 确保这人再无生还可能, 沈元惜摘下他腰间令牌,转头看向了捂着腹部倒在地上的尉迟王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