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熟悉了毛笔之后,沈元惜画稿的速度很快 ,就像不需要思考似的。
  元宝见得多了,每次沈元惜画纸样时,她都在一旁侍候着,但依旧忍不住惊叹。她们家姑娘画技太娴熟了,而且有自己的技巧,自成一派,许多老师傅都比不了。
  打好了辅助线,沈元惜又取来一页宣纸铺在上面,透过半透明的宣纸描摹细稿。
  赵晴婉也不是第一次见她这般绘制纸样了,惊讶之余只觉得她聪明,先打出草稿,再用宣纸扑上去描,这样做只对控笔有极高的要求,其余都不难。
  沈元惜画稿画得投入,没注意到衣袖滑到了手肘,右臂刚拆线的伤口露了出来。
  “姑娘,你的手!”元宝惊呼,连忙夺下沈元惜手中的笔,死死抓住人的胳膊。沈元惜想遮住时已经来不及了,赵晴婉也看到了。
  “姑娘何时受了这么重的伤,怎么也不说一声,这伤得有半个多月了吧?”
  赵晴婉皱紧眉头,眼里满是责备之意。
  沈元惜扶额。
  这伤她瞒得紧,只有元宵知道,拆线之前从不让别人近身,好容易等到愈合拆线,没想到就这么被发现了。
  “嘶!”
  沈元惜面露痛苦,捂着手臂弯下腰,蹲在桌案下面蜷缩成一团。
  赵晴婉顿时没了脾气,连忙关心道:“姑娘没事吧?莫不是抻着伤了?”
  沈元惜用左手做了个“出去”的手势,“去叫元宵来,她晓得该如何做。”
  “好,你千万别乱动,我见不得血腥,待会儿就不进来了。”赵晴婉跑的很快,甚至都没注意到沈元惜蹲在桌案下,面上表情已经绷不住,笑了出来。
  大大咧咧如元宝,都能看出来她是装的。
  元宝无语的扶着自家姑娘坐起来,不知该说什么好了,于是问道:“姑娘还画吗?”
  “画,自然要画!”沈元惜重新拾起羊毫,没事人一样继续画她那未完成的纸样,嘴里念念有词:“二公主婚期就在下半年,原本贵妃已经吩咐宫廷匠人花了一年时间打了一顶冠子,如今肯放弃皇家御用制冠师用我,我也必不会令她失望。”
  “姑娘出手,哪里会有人不满意。”元宝吹嘘自家姑娘从来不留着,沈元惜下意识谦虚:“哪里哪里。”
  “你家姑娘还年轻着呢,比不得那些做了大半辈子的老师傅。”
  “我反正是没见过比姑娘更厉害的人!姑娘是不知道,您做的那支可以捏花的珠花,如今东洲的娘子们人手一支呢,她们有的用木珠子代替珍珠,也好看得紧呢!”
  “行了知道了,快帮我磨墨吧,记得加些金粉进去。”
  元宝刚拿起墨条,元宵就推门而入,一脸担忧的看着沈元惜,“听说姑娘伤口又痛了?”
  “没有,我装的。”
  沈元惜一脸坦然,元宵不信,“前几天换药时姑娘脸都白了,还说不痛!”
  “前几日你见我动过右手吗?吃饭都是你给夹到碗里。”沈元惜晃了晃手中的笔,无所谓道:“真的已经好了,都拆线了,没有大碍了。”
  元宵思索着点点头,自家姑娘有分寸,对大夫的话言听计从,这段时间连鱼虾也不敢吃,如今敢执笔作画,应当是大好了。
  “过来看这凤冠怎么样?”沈元惜冲她招招手,一指桌面上的图纸。
  元宵果然被纸样吸引了注意,感叹之余有些担忧,“太过华丽了,怕是只有命妇敢戴。”
  元宝笑得一脸神秘,得了沈元惜允许,才将贵妃亲笔书递给元宵。
  元宵起初不以为意,读完信后惊呆了,反复对着署名确认,惊道:“贵妃娘娘亲书,将华阳公主的婚嫁凤冠交由东洲珠商元氏打制!不会送错人了吧?”
  “大历就一个东洲,东洲统共才几个元家,珠商可就只有咱们一家!”元宝不乐意了,“你是觉得咱们姑娘做不出公主的凤冠吗?”
  “不是,我没这个意思!”元宵窘迫,紧张的抬起头看沈元惜的脸色,看到沈元惜眼含笑意才松了一口气,“姑娘自然是最好的,在奴婢眼里,没人比得过姑娘!”
  “好了元宝,别吓唬她了。”沈元惜眼底笑意浅淡,神色纵容,显然对她们这种没大没小开玩笑的行为并不厌恶。
  元宝做了个鬼脸,旋即躲到沈元惜身后,毛手毛脚险些害得沈元惜笔上的墨滴到纸上,沈元惜这才皱起眉头,提笔三两下在元宝脸上画几缕猫胡子。
  元宵忍俊不禁,温言提醒:“你当心着点,姑娘好容易画的纸样,别蹭花了。”
  “我脸上到底画了了什么?”元宝忍不住抬手抹,被沈元惜摁住了爪子。
  “不许擦!”沈元惜故作威严,元宝才不听她的,着急忙慌跑出去打水洗脸。
  就当元宵以为姑娘该生气了的时候,却听到沈元惜轻笑一声,语气里满是无奈:“这丫头~”
  “我来为姑娘磨墨吧。”
  元宵动作自然的捡起墨条,舀了几滴清水倒进砚台,缓缓研磨。
  窗外几缕光透过纸窗洒在桌上,给凤冠的线稿镀上一层金光,掺杂着金粉的墨迹闪着微光,仅仅是个未完成的纸样,就好看的让人忍不住想藏起来。
  沈元惜画稿速度很快,且不带犹豫,就好像短短几瞬已在脑海里构思了千万遍似的,落下的每一笔都精妙至极,容不得丝毫改动。
  从前在carl集团从事珠宝设计工作时,她的工作效率便是出了名的高,也正因如此,沈元惜才能力压众位资历老人,在27岁那年成为设计总监。只可惜高薪才拿了不到一年,就被卡尔太子爷拖下水淹死在海里,穿到这个陌生的朝代。
  沈元惜叹了口气,落下最后一笔,换了支狼毫开始写没处所用工艺及手法,用得是简体字。
  这是她迫不得已,才专门教了一遍珠宝铺的几位师傅认简体字,费了好一番劲。
  之前的纸样,被外面的珠宝行抄过。
  沈元惜也不清楚是谁把纸样泄露出去的,她最疑心王掌柜,但王全那人最是胆小,被敲打了几次,应当不敢再犯了才是。
  铺子里能接触纸样的人不多,除了掌柜的就是几个手艺师傅,沈元惜最不愿怀疑的就是他们。
  虽说卖得好的首饰被仿制是在所难免,可仿品速度有些过于快了,甚至有时候她新设计的珠花还没做出来,旁的铺子就已经开始售卖了。
  再这么下去,元记珠宝的市场竞争力只会越来越弱。
  沈元惜愁眉不展,一时心不在焉写错了一个字,下意识想点撤回,手指点了好几下毛笔杆,才反应过来现在是纸绘。
  “姑娘又在想什么呢?”元宵戳了戳她。
  沈元惜低声道:“宵宵,你跟着我去珠宝铺的次数最多,也最擅察言观色,你觉得谁背叛了我?”
  “姑娘是想知道,谁把纸样偷出去卖了吗?”元宵顿时明白了她的言外之意,皱眉思考了一阵儿,犹豫道:“其实有一个怀疑的对象,但不敢肯定,可能需要姑娘去诈一诈他。”
  “谁?”
  第20章
  元记珠宝二楼客室内,沈元惜用盖盏撇了撇浮在表面的茶末,睨了眼跪在地上的王全,不怒自威。
  不肖她开口,元宵冷声道:“几位师傅这么忙吗?好大的架子,姑娘来了都敢晾着。”
  “不敢不敢,已经让伙计去叫了!”王全头几乎要埋进地里,不敢抬头看沈元惜的神色。
  元宵姑娘平日里性子最是好,方才都吼了一嗓子,姑娘虽还没说话,但定也气得不轻。
  王全心知肚明姑娘生得是什么气,但也只能揣着明白装糊涂。
  原因无他,他也不知道是哪个烂心烂肺的偷描了纸样卖出去的,正在查呢,对街铺子的珠花就差卖到元家了,姑娘能不气吗!
  王全这么想着,把头沉得更低。
  元宵忍不住开腔:“霍夫人正打着银胚,听闻姑娘来了,立马就能放下手里的活来见,其他人到底在忙什么?”
  “宵宵,不必多费口舌,我姑且就在此等一等,看他们何时得空。”沈元惜也有些不耐,重重将杯盏放在桌子上,看着王全,眉头紧蹙。
  不多时,伙计领着四五个师傅进了客室,几人看着沈元惜,其中一个面相憨厚的中年男子讨好似的笑道:“姑娘叫小的们来何事?”
  “姑娘,是他。”元宵低声附耳道。
  说话的人正是元宵的怀疑对象,姓徐,家中行三,外面都叫他徐老三。
  沈元惜不急着诈供,叫元宵取出荷包,每人分了二两银子的,才清了清嗓子道:“诸位辛苦了,平日里这么忙吗?”
  霍夫人也把银子推了回去,急忙道:“姑娘待妾恩重如山,哪里敢受这些!”
  “不敢受姑娘的赏,忙是应该的!”徐老三也连忙把银子还回去,抹了一把额角的汗,神色略有些慌张。
  其余几人嗤笑一声收了银子,看向徐老三和霍夫人的眼神有些轻蔑,其中一人打趣道:“徐老三,你婆娘不是病了急着用钱吗,姑娘赏你,为何不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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