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但想跑已经晚了,媒婆眼睛尖得很,一眼就察觉到这辆马车不对劲,满脸喜色走过来,“是元家姑娘回来了吗?老身来给姑娘道喜了!”
  沈元惜心知躲不过,抬手挑开车帘,笑容僵硬:“敢问阿婆何事?”
  “姑娘可还记得何公子?”媒婆笑得满脸都是褶子,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沈元惜满脑门问号,托腮思考了一会儿,诚实道:“不记得。”
  媒婆面色僵了一瞬,但很快就恢复如常,笑道:“不记得也不打紧,何公子看上姑娘了,特地请老身来说媒!”
  “何公子啊,那可是寺丞大人家的公子,才考取了功名,姑娘嫁过去是直接做贵人的!”老妇眉飞色舞,不等沈元惜点头答应,就自顾自的安排好了,“姑娘虽是做小,但何公子说了,愿以平妻之礼抬姑娘入门!”
  “做小?”
  三道不可置信的声音同时响起,沈元惜还没反应过来,郑熹和陆浔先急眼了。
  “元姑娘怎可做小,这位夫人莫不是认错人了?”郑熹一身官服,极有威慑力,看得媒婆忍不住抹汗。
  陆浔也悠悠开口:“区区寺丞之子,也敢妄想纳她做妾?”
  “这,这……”媒婆别开目光,忍不住看向不远处的一辆马车求助,沈元惜也跟着望了过去。
  车里人掀帘而出的一瞬,沈元惜就认出他是谁了,却不点破,继续装傻等着媒婆开口。
  “三公子,您不是告诉老身,这元家姑娘只是个商贾女吗?”媒婆果然面露难色,看向何公子。
  何三也有些不解,看了眼郑熹,了然:“莫非郑大人也看上这女子了,要与我争吗?”
  郑熹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还没开口,就听何三道:“把她让与我,回头定请父亲上疏说你几句好话,让你尽早调回大理寺。”
  在光天化日之下说这种话,也不知是脑子有病,还是没长脑子,郑熹扶额:“不必了,元家姑娘不会答应做小的,何公子已有正妻,就别费心纠缠了。”
  “莫不是被佳人拒了,恼羞成怒了?”何三意味深长的瞥了他一眼,转而看向沈元惜,端得是一副风流贵公子做派,“姑娘,赵府宴席上,我们见过的,可还记得?”
  “不好意思,不记得了。”沈元惜语气淡淡,毫不在意,就好像这场闹剧与她无关似的。
  她自然与这位赵眠的新婚夫君打过照面,只是装傻罢了。
  “素闻何三公子风流大名,却不想荒唐到此等地步,新妇才过门三日,就迫不及待的带着媒婆纳小。”陆浔话中讽刺之意丝毫不收敛,要论纨绔,他可是祖宗。
  沈元惜从没觉得陆浔说话如此顺耳过,默默点头,如果不是形象不允许,她真想当场鼓掌。
  “我这也是为了夫人,她与元姑娘相交莫逆,自然不会介意。”何三边说,边直勾勾的盯着沈元惜,只觉得这女子简直是个尤物,容貌娇俏却格外冷情,从不拿正眼看人。
  越是如此,何三便越想得到她。
  沈元惜怎会猜不到他在想什么,只是碍于礼数不好把话说得太难听,思索着措辞道:“公子请回吧,小女的婚事但凭父母之命,不敢自专。”
  “可你父母明明已经……”何三把后半句话咽回了肚子。
  “三公子既知道民女尚在孝期,又何必来招惹?”沈元惜言辞犀利,眼中带着冷意,看得人脊背发凉。
  “哈哈!”陆浔毫不客气的笑出了声,直白道:“这是让你去问鬼呢!”
  “可是非是嫁娶,而是纳妾。”何三咽了咽口水,再出声,气势已然矮了一截。
  沈元惜任由元宵扶着,再不看他一眼,径直进了院子,把门一甩。
  这便是把人拒之门外的意思了,何三面上挂不住,吼了一句:“一个商户女而已,谁稀罕啊!”
  “三公子再多嘴一句,买来的功名还够赎罪吗?”门内传来元宵脆生生的声音,语气里满是嫌恶。
  明晃晃的威胁,何三恼羞成怒,忍不住破口大骂:“区区商户女子,纵使占理又如何,还能斗得过本公子?”
  郑熹、陆浔:……
  “姑娘若有难处,虽是可来找本官。”
  “在下于东河郡,也略有人脉。”
  “你们两个,故意与我作对是不是?”何三气得声音都在抖。
  “郑大人,陆二爷,你们请回吧,小女无事。”外面剑拔弩张,随时要打起来似的,沈元惜出言劝了一句。
  最后还是没有打起来。
  官兵听闻这边有闹事的,急匆匆赶过来就见到自家大人在与人对峙,自然是郑熹说什么就是什么,当即把何三押回了衙门,独留媒婆一个老妇继续拍门。
  沈元惜把门闩得严严实实的,确保不会被轻易破开后,索性做起了缩头乌龟。
  惹不起还躲不起吗,大不了这几日不出门了。
  “姑娘,万一那个何三公子报复怎么办?”元宵听着外面的动静,不免担忧。
  凉拌。
  沈元惜心说,如今的元家最怕这种有点小权势的流氓。
  她颇为头疼,吩咐元宵趁现在何三被困在衙门脱不开身,赶快去把水塘里那九只金贝捞出来,免得出了什么意外。
  ·
  事实证明她的谨慎没有错,春夏秋冬才提着桶回来没几日,水塘那边就传来消息,有几个生面孔趁着夜色鬼鬼祟祟的在那附近徘徊,似乎丢了些东西进去。
  沈元惜看着被她强行借助系统的功能养在木桶里的金贝,险些气笑了。
  投毒,亏他想得出来!
  “姑娘,守塘人吃了水塘里的鱼,今日开始上吐下泻,已经送去医馆了。”元宝来报的时候,眼底满是担忧。
  沈元惜揉了揉元宝的脑袋,把刚到手信笺展开给她看。
  元家六个丫头跟着她读律法书,都养的识文断字,因此元宝读信笺并不吃力,看清了上面的内容后,忍不住惊呼:“贵妃娘娘的旨意!姑娘岂不是要成为皇商了?”
  “只是替宫里的贵人办件事而已,算不得皇商。”
  沈元惜说话的时候,赵晴婉推门而入,眼带笑意:“你啊,真是闷声干大事,得了贵妃青眼,哪里还需怕一个寺丞之子。”
  “阿姐来了。”沈元惜把信笺递到她手上,寻求意见:“贵妃亲笔,想要定制一顶凤冠为即将出降的二公主添妆,我该不该用金珠?”
  赵晴婉震惊道:“你养出金色珍珠了?”
  元宝看懂眼色,立即取出一个巴掌大的小匣子,在赵晴婉面前打开。
  里面赫然是九颗颜色呈淡金色的珍珠,虽都有些瑕疵,但无伤大雅,镶嵌之后完全可以当做完美的珍珠来用。
  这便是有着“珍珠之皇”美称的南洋金珠,即便在已经视线珍珠量产化的现代,品质好的南洋金珠也可以卖出高价。
  沈元惜清楚这九颗珠子在古代会掀起怎样的轩然大波,因此才没了主见,想到求助赵晴婉这个土生土长的古人。
  第19章
  赵晴婉第一反应就是把盒子盖得严严实实,警惕的问道:“这珠子,可有给外人瞧过?”
  “从未。”沈元惜只觉得心累,接过匣子取出一颗金珠,放在烛光下,问:“当真不能用在公主的大婚凤冠上吗?”
  “若是嫡公主,可以。”赵晴婉面色凝重,“二公主与贵妃如今虽深得圣宠,但终究是庶。可惜了,若是三公主出降,你献金珠,自然没什么问题。”
  “那这九颗珠子,要如何?”
  “九旒冕。”赵晴婉沉声道。
  沈元惜当即否了这个决定,“不行,私制亲王冠冕,被抓到了就是谋逆!”
  “姑娘说什么傻话呢,不必非得制成冠冕再献!”赵晴婉拍了她一下。
  话虽这么说,但沈元惜心底还是有点不服气。
  她做了六年珠宝设计师,参与过设计的珠宝不下数百件,对于一些特殊意义设计总有着寻常人理解不了的执着。
  皇族冠冕上坠着的珍珠出自她手,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但她并不满足于此,她想要亲王乃至帝王所佩的旒冕也出自她手。
  赵晴婉看得出她的野心,劝不动,也不愿再劝,“那你就把这珠子藏好,等到你强于宫廷制冠师时,再献出此珠。”
  沈元惜摇头:“罢了,几颗金珠而已,我能养得出更多。”
  “姑娘可想好了?”
  “想好了,不后悔。”沈元惜舒展了紧蹙着的眉头,将小匣子收好,温声吩咐元宝:“去取几颗贡珠来,我要画凤冠纸样。”
  元宝从梳妆台的抽屉里取出装着贡珠的匣子,看得赵晴婉目瞪口呆,不解道:“你就把贡珠这么放在抽屉里,也不上把锁?”
  “上了锁,有心之人该撬锁还是撬锁,防得住君子,防不住小人。”沈元惜淡定瞥了一眼乍看毫无玄机的小盒子,语气平静无波。
  言罢她在桌面上铺开宣纸,执笔舔墨,开始在纸上起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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