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嫁给失明反派后 第54节
   
   
   
   
	  几个时辰下来,宣王妃大概也猜到发生了什么,但犯上作乱的不会是宣王,行宫坍塌,工部焦头烂额,今日起兵之人定是要将他引过去,自己并未提前得到消息,如今亦被围困庆王府。
  更不会是庆王……
  她忽然抬眼看向身边的昭王妃。
  池萤也发觉了,宣王妃在看她。
  宣王妃目光温和,却带着一丝难以言说的,类似悲悯的情绪。
  她知道自己此举卑劣,却还是用仅有两人听到的声调,轻声叹道:“有人暗中谋逆,北镇抚司不可能一点风声都未察觉,昭王那么宠爱你,竟也舍得让你身陷险境吗?”
  池萤一时怔愕,尚未及反应,外头响起一片厮杀声,几名锦衣卫千户率领精兵前来营救。
  双方殊死搏斗,眼看着锦衣卫人数渐增,金吾卫寡不敌众,死伤惨重,刀光血影间,水榭内众人趁乱四散逃离,池萤也被连云和奉月带着冲出重围。
  待到飞奔逃出庆王府,一辆锦蓬马车自远处疾驰而至,车帷掀起,眼覆白绸的熟悉人影缓缓下车,男人朝她伸出手,轻声唤道:“阿萤。”
  池萤面无血色,单薄紧绷的身子颤栗不止,积压了整日的惊惧情绪瞬间决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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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
  池萤僵立在原地,没有上前朝他伸手。
  隔了很久,她才听到自己压抑已久的声音:“玉熙公主,惠贞公主她们还在里面……”
  晏雪摧指尖微滞,耐着性子开口:“金吾卫犯上作乱,此刻不过困兽之斗罢了,她们都不会有事。”
  池萤有些干燥的唇瓣轻轻翕动着,又问:“今日是……有人谋逆吗?是何人?”
  晏雪摧语气平静:“是荣王。”
  池萤顿了下反应过来,荣王是那个谋害定王后被幽禁的王爷……
  晏雪摧的手还悬在半空等她。
  池萤脑海中浑浑噩噩,耳边还恍惚萦绕着宣王妃方才那一句——“昭王那么宠爱你,竟也舍得让你身陷险境吗?”
  一句轻飘飘的话,却好像将她心底支撑已久的东西骤然撕碎了。
  明明是早就说好的,他也会派人护她周全,且发动宫变的还是他的仇敌,他必须前往处理……
  可池萤心中还是涌起了沉沉的苦涩。
  像回到庆王府那胆战心惊、孤立无援的五个时辰,她眼睁睁看着上一刻还在陪着说笑的丫鬟小厮为了护主人头落地,柔宜小小年纪哭得喘不上气,有人拼死也要闯出重围,却徒劳无功,被金吾卫当场斩杀……所有人不论身份尊卑,都被笼罩在死亡的阴影下,谁也无法保证自己能够活着离开。
  包括她自己。
  有那一刻她甚至想过,今日若命丧于此,阿娘会如何?她久病缠身,这么多年与她相依为命,如何能承受失去女儿的痛苦……
  池萤攥紧掌心,指甲深深陷进皮肉,男人似有所察,蹙眉上前,紧紧握住她冰凉的手指,“有没有受伤?”
  他看起来那么游刃有余,又那么的陌生,仿佛一切尽在掌控。
  她恍然才惊觉,他们是立于权力顶峰,足可定鼎乾坤的天潢贵胄,与她这种底层挣扎,远离纷争,拼尽全力只想安稳度日的人,终究是两个世界。
  池萤惨然一笑,泪水滴落在他掌心。
  晏雪摧指节微颤,只觉被烫了下,隔着眼绸亦仿佛能看到她通红湿润的眼眸。
  他沉叹一声,终是不由分说地将人揽入怀中。
  池萤心底一片凉薄苦涩,可身体却本能地贪恋这个坚实有力的怀抱,被他紧紧拢着,萦绕在她头顶一整日的惊慌恐惧渐渐驱散,紧绷的身躯也慢慢松懈下来。
  她想放声痛哭,却还是紧紧咬着唇,将心底胀满的情绪咽下去,靠在他怀中无声地颤抖、流泪。
  晏雪摧历经多少腥风血雨,哪怕荣王起兵逼宫杀入奉天殿时,他亦是处变不惊,可此刻听她在自己怀中隐忍落泪,那哽咽声便如针扎一般,竟教他心口钝痛不止。
  他抚了抚她纤薄颤栗的背,喉结上下滚动,终是低声道:“不哭了,我们回家。”
  马车这一路,晏雪摧都让她倚靠在自己的肩膀,至府门前,他扯下眼绸,将人打横抱起,循着石灯朦胧的光亮,将人抱回漱玉斋。
  经过府门时,池萤嗅到一股浓郁的血腥气,有府卫正在冲刷地面的血迹,远处还有拖拽尸身和兵器的声音,显然昭王府方才也经历过一场恶战。
  她不由得心尖一紧,“母妃那里还好吗?”
  晏雪摧道:“无事,别担心。”
  原来昭王府也并不安全,不管她今日在何处,只要她还是昭王妃,那荣王或许都会派兵挟持她与庄妃,威逼昭王就范。
  思及此,池萤心中那股莫名的窒闷感散去了些许。
  回到漱玉斋,有护卫前来回禀事务,池萤想到今日皇城大变,尚有诸多事宜等着他善后,默然片刻,觉得自己也该懂事些,还是松开他的手道:“殿下去忙吧。”
  晏雪摧沉默一瞬,起身道:“嗯,你好生休息,一会儿用些膳食。”
  池萤抿着唇应下。
  她也很累了,想一个人休息会,晏雪摧离开后,青芝进来伺候她洗漱,香琴端着膳食进来。
  池萤被困一天,早就饿过了,庆王府中那种濒死的恐惧也让她几乎感觉不到饿意,当时只觉得手脚冰凉,寒意蚀骨,冷似乎更多一点。
  晚膳什么胃口,池萤只用了些热粥,简单沐浴清理过后,便攥着被褥睡下了。
  许是白日惊吓过度,闭上眼睛,那些血腥可怖的场景一直在脑海中反复,砍下的头颅坠落草地,滚入池水,将整池碧水染得猩红,惊恐尖锐的叫喊声一遍遍在耳边回放,她在刀光剑影中跌跌撞撞,无助地奔逃,可前路茫茫,怎么也跑不到尽头,无尽的黑暗与绝望将她全部吞噬……
  恍惚间,听到耳边传来一声声“阿萤”,她从梦中惊醒过来,才发现自己蜷缩在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晏雪摧将人往怀中拢紧,指腹拭去她脸颊泪痕,低声问道:“做噩梦了?”
  池萤身子犹自发颤,轻轻点头:“嗯。”
  晏雪摧:“是今日之事吓到你了?”
  池萤没有回答,看了眼窗外天色,问他:“殿下怎么回来了?”
  夜色尚浓,他不知何时回来的,她以为他会像上回进宫查案,少说数日才能回府。
  晏雪摧只道:“事情都交代下去了,不必我亲自在场,更何况……我的妻子还在担惊受怕,我还顾及旁人作甚。”
  池萤听到这声“妻子”,眼眶涌起浓烈的酸涩。
  晏雪摧放轻了声音:“今日是我思虑不周,吓到你了。”
  “与殿下无关……”池萤摇摇头,“逼宫夺位的是荣王,殿下已经派人保护我了。”
  只是他们本就是云泥之别的两人,身在皇家,注定了纷争与杀戮,而她这些原本不过偏安一隅,这世上最渺小的普通人,突然被卷入风暴中心,一时难以承受罢了。
  晏雪摧没说今日局面皆在他谋算之中,只是沉默地将怀中娇躯拥得更紧,“有我在,什么都不用怕。”
  池萤点头:“好。”
  晏雪摧道:“今日之事都忘了吧,离天亮还有些时辰,我抱着你睡,可好?”
  池萤蜷缩在他怀中,忽然留意到他胸前微微渗血的伤口,赶忙坐起身:“殿下的伤又崩裂了……我给你换药。”
  晏雪摧便放开了她,任由她去。
  他也疲惫了几日,诱荣王入局,连日追查他所有的党羽,再暗中部署,步步为营,不容他半分掉以轻心。
  因为哪怕一丝差池,带来的都会是更惨重的伤亡,抑或是更严重的后果。
  池萤小心翼翼替他解开绷带,伤口被他昨夜崩裂几回,今日又东奔西走,不曾好生静养,伤口处猩红翻
  卷,显得格外狰狞。
  她给他涂抹金疮药时,指尖都忍不住发颤,“殿下不知道疼的吗?”
  晏雪摧抿唇道:“的确有点疼。”
  他对痛觉非常敏感,只是在失明之后,疼痛带来的感官餍足反而令他生出异样的愉悦,痛会让他清醒,也会让他亢奋。
  只是实话实话,或许会让她害怕,以为他是什么异类。
  他笑了下,诱哄她道:“给我吹一吹?”
  池萤便朝着他伤处轻轻呵气。
  晏雪摧攥紧手掌,仰起头,任由那酥痒自皮肉之下肆意蔓延,喉结几番滚动。
  池萤见他表情有异,额头更是青筋直出,不由得心慌:“殿下没事吧?”
  晏雪摧摇头轻笑,“你这一吹,疼痛的确减轻许多,要不再吹一会?”
  池萤不想搭理他了,又不知他在哪儿憋着坏。
  重新上药包扎过后,两人相拥而眠。
  晏雪摧亲吻着她发鬓,低声道:“待这回风波平息,我带你出去散散心。”
  池萤微怔:“散心?殿下要去何处?”
  她现在对这些宴会已经是敬而远之了,若非万不得已,她是再也不想搅进这些纷争中去了。
  晏雪摧道:“我在京郊有处温泉山庄,是失明那年父皇所赐,年年修,景色怡人。”
  池萤想了想,出门小住几日,让自己绷紧的神经松弛松弛也好,还能把香琴留下,寻机出府照看照看阿娘,便点头应下:“好。”
  池萤这一觉睡得很沉,期间偶尔噩梦,但她能感觉到有人一直抱着她安抚,很快便又安然睡去。
  ……
  玉熙公主今日也吓得不轻,回宫后两眼通红,还挂着泪珠,皇后无奈,只得将人接到坤宁宫来亲自安抚。
  听说今日是荣王逼宫,玉熙抽抽噎噎道:“荣王兄从前对我还挺好的,给我扎风筝,还让我去他宫里吃点心……可谁想到,他暗中谋害定王兄,还害得昭王兄双目失明,如今竟又……”
  皇后道:“你是嫡公主,是他的皇妹,他自然疼着你、捧着你。”
  玉熙抿唇落泪:“可当皇帝有什么好,让他连父子手足亲情都不顾了?安安分分地当王爷不好吗?他若好武,那就去当大将军,若是崇文,那就去六部,同样都能受人敬仰造福百姓。即便什么都不做,那便当个闲散王爷游戏人间富贵不愁,为何偏要拼个你死我活?”
  皇后抚摸着她的头,低声叹道:“人的欲望是无穷无尽的,身在其位,尤其是这至高无上的尊位近在咫尺时,谁能抵得住诱惑呢。”
  皇后看着自己的女儿,从前她多么渴望这是个皇子,众人安分守己,以嫡为尊,一切纷争或许都不会有了。
  可她偏偏是个公主。
  到如今,皇后心中却也庆幸她天真无邪,不必卷入腥风血雨之中,一辈子平安快乐。
  玉熙握住皇后的手躺下,闭眼片刻,又睁开问道:“母后身为六宫之主,母仪天下,还会有欲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