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孙微知道赠玉这一举动并不平凡,当即辞却:“太子不必客气。妾身为豫章王妃,便是宗室中人,为太子效力是理所当然的。”
  “我从不把别人的效力当成理所当然。良臣若无明君赏识,如同千里马不遇伯乐,再多的才华不过摆设。我赏识谁,就会奖赏谁。我赏识王妃,所以才赠玉。”
  孙微道:“这礼物太贵重了,妾不能收。”
  太子低声道:“王妃若要见我,可执此玉到静院寻慧心禅师。王妃府上已经没有第二个瞿姬能为王妃引路了,对么?”
  这意思再明了不过,这是太子与她日后密会的信物。
  孙微果断收下了那枚玉,道了个谢。
  太子轻笑:“王妃果然是个明白人。”
  孙微道:“承蒙太子如此看重,妾惶恐。”
  “惶恐什么?”太子轻飘飘地说,“我喜欢清醒的人。”
  孙微到底重活一世,听出这话中若有若无的暗示。
  她猛然抬头看太子,只见他笑意和煦而纯粹,仿佛胡思乱想的是孙微自己。
  “太子留下用午膳么?”孙微撇开话头,“妾让管事安排去。”
  太子又笑道:“这里是褚越的宅子,并非豫章王府。这些事情褚越会安排,用不着王妃操心。”
  他说罢,四下里望了望,道:“只是这里的园子还是小了些,不过静院的园子颇大,下回我邀王妃一道去走走,可好?”
  孙微正要答话,忽而一名内侍来到,行礼道:“禀太子,宅中已经设下午膳,豫章王世子令人来请太子和王妃入席。”
  第74章 分道
  太子看了那内侍一眼,而后,又看向孙微,笑了笑。
  “子珩这般热心用膳之事,倒是少见。”太子打了个手势,邀孙微往回走。
  孙微道:“已是午时,本就到了用膳的时候。这些日子殿下劳心劳力,世子牵挂在心,亦是分内之事。”
  太子颔首,道:“此番来京口,子珩乃首功。若无子珩,我几乎无以应对。”
  孙微道了个是:“最为艰险的时候已经过去了。日后有世子护送太子去东海,太子亦可放心。”
  太子却道:“还未与王妃知会。我明日就返回建康,东海是去不得了。”
  孙微露出讶色:“哦?”
  “出了这么大的事,我不能离朝,只有让子珩替我走一趟。”
  太子道:“我原想到了东海,便换了大船,在近海巡视一番。王妃自幼在苍梧长大,恐怕还未见过海洋之盛。能与王妃同游,亦乃幸事。如今看来,却是不能够了。”
  孙微干笑一声。心想,说得好像这是专程为了她才来东海的一样。
  不过太子言及此事,却让孙微的心思转了转。
  自己与司马隽翻了脸,接下来那些同行的日子,只怕是不好相处了。
  她倒是不在乎司马隽恨不恨自己。她清楚司马隽的性情,不记私仇,但爱较真。她有要办的事,若司马隽碍手碍脚,却是难办。
  而能压住司马隽的,只有太子。
  思索之间,二人到了堂上。
  褚越到京口城中去了,只有司马隽在这里。
  太子和孙微回来,他看孙微一眼,向太子行了礼,各自落座。
  午膳后,太子对司马隽道:“东海之事,我方才对王妃说过了。祭祀所用的仪仗等物都是现成的,仍以东宫名义,你来代奠。至于王妃,她是受皇后之命去为太后祈福,仍然与你同行。”
  司马隽应了一声。
  孙微看司马隽一眼,颇有些惋惜之色,向太子道:“太子往东海,亦有巡视之意。妾原想着,可跟着太子的船,到海上见识一番,不枉此行。如今看来,是无福了。”
  太子想了想,道:“若王妃实在想去,也不是不行。船就停在入海的码头,随时可以出发。”
  孙微眼眸微亮:“当真?”
  “当真,”太子温笑道,“只是不可走远。会稽孔岐作乱不成,逃到了海上,听闻就盘踞在东海的海岛上。王妃要去,需得在子珩的陪同下去。”
  孙微忽而收起了笑意,抿了抿唇:“多谢太子,不必如此劳烦。”
  太子看她神色,觉察出异样。
  “王妃莫不是有什么难处?”
  孙微又瞥了瞥司马隽,再度垂眸,摇头:“妾并无难处。”
  这暗示着实明显,太子也看了看司马隽。
  司马隽转开眼睛,继续喝茶。
  太子似乎明白了什么,淡淡道:“我听闻,昨夜捉拿崔泮之时,世子与王妃有些争执?”
  孙微知道,太子一向消息灵通,昨夜的人马,也有东宫的。
  不等司马隽开口,她忙道:“此事,错在妾。妾确实气糊涂了,才将世子推下水。可若不发作一番,世子就不会警醒。虽然妾人微言轻,恐怕就算发作起来也无用……”
  说着,她的声音语法难过,似说不下去一般,低着头,用袖子拭了拭眼角。
  司马隽:“……”
  太子看着那楚楚可怜的模样,不禁宽慰道:“让王妃受委屈了。昨夜,确是子珩太过冲动,王妃并无错处。”
  说罢,他转向司马隽,冷下脸:“你以为你有几条命?那崔泮是个亡命徒,没伤着你是你命大。下头的人是做什么的?见贼跑了也无动于衷,非得你这将军亲自上阵不可?不是他们怠惰,就是你领兵无方,你好好反省。”
  司马隽:“……”
  他扫了鲁氏一眼。鲁氏却仍旧低头,时不时用衣袂往脸上点一点,也不知道在擦什么。
  司马隽十分想翻白眼,但还没翻成,就落在了太子眼里。
  太子低斥道:“看什么?你以为你父亲不在了,没人管你,就能为所欲为了?我看王妃虽然新来,但处处以你为念,心思不知比你稳重多少。”
  司马隽心中冷哼,也不辩解,只将眼睛看着别处。
  “罢了。”孙微叹息道,“该说的都说过了,只盼着世子日后明白太子和妾的苦心。只是明日还要同行,世子若仍旧在气头上,对妾心有怨怼,只怕于事无益。不若世子也别去了,既是代奠,有钦天监和太常的人在,亦无不可。”
  太子抬眉,看着司马隽,想用眼神让他服个软。
  可不料司马隽却说:“我以为,夫人所言极是。”
  太子再度拉下脸。
  “王妃人生地不熟的,无人照应,出了事怎好?”他说,“东海之行,本浩浩荡荡,如今竟只留下一位宗室王妃来撑场面,岂非让人笑话朝中无人。”
  司马隽知道太子在此事上是中了鲁氏的邪,不肯让步了。
  “太子教训的是。”他放下茶杯,淡淡道。
  “那就是了。”太子神色稍松,“都是一家人,岂有解不开的仇。此番去东海,除了代奠之事,其余皆有由王妃主事。要做什么,全凭王妃安排,你不可阻碍。”
  说罢,他转向孙微,神色重新变得和煦:“对么,王妃?”
  孙微这才露出笑意,在席上欠身一礼,轻声道:“太子所言极是。”
  司马隽冷冷看着她。
  孙微也看着他,双眸清澈无辜,眨了一下。
  ——
  太子又叮嘱了一番话,摆驾而去。
  二人在门前恭送,待得回到堂上,两相对视,又冷下脸来。
  司马隽看着孙微,那张脸上已是云淡风轻,哪里还有方才那委屈的弱女子之态。
  “夫人既觉得我是那狭隘之人,心怀怨怼,不可同行。我可以带钦天监和太常乘艨艟先行一步,在太清观等候夫人。”司马隽道。
  果然是个明白人,一针见血。
  孙微巴不得如此。
  “世子安排得极好,妾都听世子的。”孙微微笑道,说罢,转身离去。
  第75章 玉洲
  太子和王磡等人,皆启程回京去了。
  而司马隽也果真先一步离开。但意外的是,他仍旧留下了邓廉与孙微同行。
  “司马怎不与世子同行?”孙微问。
  “世子身边有谢将军。”邓廉道,“世子十分挂念夫人安危,故而令在下跟从护卫。”
  “是么?”孙微笑了笑,“那世子为何非要先走一步?若有世子在身边,岂不是更为稳妥么?”
  邓廉似有些为难之色,少顷,道:“世子以为王妃还在气头上,不欲与王妃起争执。王妃莫看世子在战场上得心应手,其实在内宅里,世子并不擅长与妇人打交道。得罪之处,还请王妃多多担待。”
  孙微听罢,不禁一愣。
  没想到邓廉一个王府司马,竟操心起自己和司马隽的关系来。想必是前天夜里的场面闹得僵,王府里的人已是私下议论纷纷了。
  他说的这些,孙微自是知道的。
  上辈子,即便是他们夫妻和睦之时,司马隽也从未缠绵后宅;而他们不睦之时,司马隽也不曾纳妾。
  孙微也得出过相似结论,司马隽并不擅长与女子相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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