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如此甚好。”孙微道,“我过来,一时探望将军,二来想问问,昨日将军如何被崔参军袭击的?”
  说起昨日的事情,褚越心里头还窝着气。
  “确实是在下大意了。”褚越道,“昨日出了城,到了半道上,忽见个女子摔倒在地,向在下呼救命。在下便让两个护卫上前查探。怎知那女子是个杀手,手脚之快,一刀毙命,而崔泮则在身后偷袭了在下,将在下制住。”
  孙微面露诧异。
  她昨日便觉得,除了司马隽杀死的刺客之外,崔泮应当还有别的帮手,可万万没想到是个女子。
  “如此说来,昨日我等去解救将军时,借着夜色射暗箭的,就是那女子?”
  “正是。”褚越郁闷道,“只可惜那女子一直遮着脸,在下也认不出她是何人。”
  “那她可曾与将军说了些什么?”
  褚越摇摇头。
  “倒是崔泮将在下藏进那水塘后,曾与那女子短暂交谈。崔泮问她,真的不能助他逃脱么?那女子的语气十分轻蔑,说若他连这里也逃不出去,不过是个废物,她不屑施救。”
  他想了想,接着道:“在下觉得那女子并非诚心要救崔泮,更像是在考验他。”
  孙微心头有一丝预感,那女子兴许与兵变无关,并不是王磡的人,那她又是谁的人?
  “除此以外,还有别的线索么?”孙微问。
  褚越无奈道:“没了,那时已经天黑,在下又动弹不得,无法接近那女子。那女子也十分谨慎,不曾主动露面。在下几乎以为她已经走了,但她偶尔在暗处发出响动,似乎在等着瞧后头的事情。”
  “不过,”褚越说,“那女子既然与我等交了手,兴许会留下下蛛丝马迹。不知世子可勘察过了?”
  目光都落到了司马隽身上,只见他从袖中掏出一把小刀,放在了案上。
  孙微对此物也很是好奇,正要伸手,忽而发觉司马隽正看着自己。
  目光相对,手即刻抽了回来。
  褚越也看着那道,思索片刻,道:“此物,须得让营中熟知兵器的人来查验。到时,它来历如何,说不定一下便水落石初。”
  “褚将军说的是。”孙微颔首,说罢,站起身来。
  “将军既然无恙,妾便也安心了,就此告辞。”
  褚越忙要起身相送,孙微谢道:“将军还须静养,歇息便是。”
  她说罢,飘然离去。
  褚越望着孙微的背影,忽而转头看司马隽。
  只见他也看着那边,发觉褚越看着自己,收回目光。
  “这位王妃,真乃落落大方。”褚越感慨道,“多好的继母,世子认个错不好么?”
  司马隽将那小刀收起,问:“我杀刺客天经地义,错在何处?”
  “世子杀刺客是天经地义,那王妃担心世子就是别有用心么?还被世子说成鬼哭狼嚎。人家一个女子,一心一意担心世子,世子却这般的不领情。我若在场,只怕也要骂两句。”
  “我用不着别人担心。”司马隽不屑道,说罢,却又瞥褚越一眼,“你觉得她是真担心我么?”
  “怎么不是。”褚越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我就在边上看着,王妃那时恨不得跳下水去寻世子。我以为,说世子是王妃的亲生儿子也不为过。”
  司马隽顿时阴沉了脸。
  “我说的过了些。”褚越即刻赔笑道,“可是我觉得,王妃果真将世子当成家人。世子疑心也好歹有个限度,难道非要人家把心掏出来给世子瞧么?不至于。”
  司马隽不答话。
  照他的性子,绝不会将一个可疑的人放在身边。可诚如褚越所言,孙微确实一次又一次地证明了自己,他也在自问,究竟要如何才相信。
  他决定再等等,等派去苍梧的人回来。若那边有证据证明这女子确实是鲁氏,他便不再起疑。
  褚越看他似乎听进去了,于是劝道:“好歹是世子说话重了,找个时机给人赔个不是吧?”
  司马隽不置可否,只道:“太子稍后要亲自过来,想必要问你的话。你先歇息一会儿,等太子来了,我再叫你。”
  外头邓廉来回话,说去追崔泮的人回来了。
  司马隽闻言,即刻往外院而去。
  第73章 赠玉
  司马隽打量回来复命的部下,看其一身狼狈,想必不妙。
  果不其然。
  他们在岸边找到了奄奄一息的崔泮,可又是那个女子出手,将他们击退。待他们商议好对策,预备将那二人团团为主,而那个女子和崔泮都不见了。
  “那女子不知从哪里寻来了船,将崔泮带走了。”
  至此,线索断了。
  待太子登门造访,司马隽和褚越一道将事情回禀,太子却并无愠色。
  “幸而崔泮的供词已经呈上,还有程瑜在押,否则又要被王磡翻供了。”
  确实如此,只能说不幸中的万幸。
  “程瑜和那些叛将,太子打算如何处置?”司马隽问。
  太子道:“我昨日与章肃商议过了。程瑜既然抓回来了崔泮,戴罪立功,死罪便免了。至于其他叛将,不但要按律判处,且要重判,以儆效尤。详细情形,等章肃发还廷尉,由廷尉定夺吧。”
  这与司马隽所想大致相同。
  他想了想,道:“经过这番事端,太子还预备去东海么?”
  “不去了。”太子道,“已经耽搁了几日,朝政恐怕堆积如山,我放心不下。再者,还要押着王治把北府都督的令书办了。后头的事情还多着呢,不可松懈。我昨夜琢磨着,不若你代我去吧。你没有官职在身,不必急着回去。再者,继妃还要替太后祈福,总不能让她独自前往。”
  司马隽蹙眉:“太子祭祀,我如何能代?”
  “那祭祀,我后来想,恐怕是个幌子。”太子道,“不过是王磡诓我走一趟京口,当着我的面演一出兵变。如今,此事已经传开了,父皇和太后说不定已经知道了。与之相较,祭祀算不得大事。我若不回京坐镇,焉知王磡又要生出什么事端来?故而你还是替我走一遭,我自有旨意给你,你照办就是。”
  走一趟倒是无碍,可一想到鲁氏,司马隽心中有些说不清的滋味。
  褚越在一旁看着,笑了笑,道:“臣也以为,世子该走这一趟。世子近日才狠狠地得罪了王仆射,还是暂缓回京,避其锋芒才好。”
  “卓竞说的对,这是就这么定了。”太子说罢,四下里看看,转而问:“对了,怎的不见继妃?自从到了京口,我还未与她说上话。说起来,我该好好谢她才是。”
  内侍随即去传令,召孙微入见。
  待孙微过来,太子看着她,露出笑意。
  “我方才过来之时,经过园子。不想这宅子虽地处偏僻,花倒是养得好。”太子道。
  褚越谦道:“殿下过誉。”
  太子又看向孙微,道:“我想到花园里走走,再向王妃请教阴阳家的学问,不知王妃可愿意赐教?”
  这话的言下之意,是司马隽和褚越不必跟去。
  孙微看了看司马隽。
  他没看她。
  “殿下有召,妾喜不自胜。”她行礼道。
  太子颔首,起身来,令摆驾花园。
  褚越看着二人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
  “不寻常。”他道。
  “什么不寻常?”
  “一个男子独邀一个女子去散步,这事情就不寻常。”褚越道,“继妃若不是长辈,这可就有文章了。”
  话没说完,他的伤腿被踢了一下,褚越疼得嗷嗷直叫。
  “莫乱说话。”司马隽冷冷道。
  ——
  院子里林木繁茂,蝉鸣阵阵,倒显得院子里格外僻静。
  一阵夏风拂来,太子的衣袂飘逸,颇有几分秀雅出尘之态。
  他温声道:“我与王妃相识不久,但好似已经共同经历了许多。想起那日在静院,王妃自告奋勇,说要随驾同行,替我破解凶兆,一切仍历历在目。”
  孙微垂眸道:“那时不过情急之举,让太子见笑了。”
  “王妃过谦了。”太子莞尔,“我昨日一直在想,幸而当时应了王妃,并设法让王妃同行。若非王妃迎难而上的勇气,北府今日已经易手于他人。王妃替我挡住一场祸事,如今想来,有些感慨,甚至有些感动。”
  “妾不过尽人事,并无多少功劳。”
  “王妃不懂。”
  太子停下脚步看她,正色道:“我身为储君,每日独自面对朝堂的腥风血雨,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似王妃这般替我遮风挡雨,让我有了片刻的安宁的人,乃凤毛麟角。我又如何能不感动?”
  他的目光温柔,仿佛一字一句皆是真挚。
  孙微低下头,错开了目光,可实现反倒落在太子白皙的手上。
  他的掌心躺着一枚玉。
  “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请王妃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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