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楼双冷酷无情地甩开他的手,不行就是不行,撒娇也没用。
  夏时泽还想再说什么,岳芝却突然咳嗽两声, “时泽你跟在梁权身边这么久, 知不知道他的什么秘密?”
  “秘密?”夏时泽思索片刻,看向岳芝的眼睛说道,“我此前与梁权并不住在一处,他做事也避着我,但有次我听见他说梦话, 好像很害怕,一直在说,是我对不住你。”
  岳芝的脸色突然阴沉,嘴角向外咧开,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来,他面露不屑,但眼神却带着些悲凉,嗤笑一声后说道,“那我为他选的这个死法,果然很适合他。”
  夏时泽默不作声,心里隐隐有些为岳芝伤心,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使他如此讳莫如深,甚至对从小一起长大的师弟都守口如瓶。
  平心而论,梁权绝对不是一个好人,他能干出什么事来夏时泽都不意外
  岳芝此前与楼双一起在山上长大的,以后即使进了京城当神棍,但梁权那时已经很多年深居简出,退居幕后。
  按道理说与岳芝应当没有接触才对……
  电光火石间,夏时泽突然想起一件此前从来没有注意过的事,当时那个纵火的头领,伪装成货郎那个人,对他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还叫他,岳大人……
  这个岳,会不会就是岳芝的岳?
  不是货郎突然失心疯,是他认错了人,把我认成了岳芝!
  夏时泽歪头,看看岳芝又看看哥哥,最后给自己换了个位置,倚在楼双肩上,什么也没说。
  真复杂,想不清楚,他还是选择闭嘴吧。
  楼双此前在崇远侯府安插的眼线终于派上了用场,虽然只是混成了厨房颠勺的,职位不咋高,但很重要,至少能非常方便地把微量致幻药下入梁权的饮食中。
  很快,梁权就“疯了”。
  他的手下本来就以为主子不怎么正常,倒没什么人质疑,首先发现不对劲的,居然是皇帝。
  那日午后,君臣对弈,其乐融融,梁权突然从座位上蹦起来,眼睛睁到极致,瞳孔扩大,好似见了鬼。
  什么棋盘香炉,全被他打翻在地上,边后退边说,“你还是来了,你还是来找我了。”
  最初只是喃喃自语,但后来声音越来越大,简直是在声嘶力竭的怒喊,他甚至歪过头去指着一片虚空问皇帝,“你看不见吗?你凭什么看不见,为什么只有我能看见?!”
  又转过头,对着空气求饶,手颤颤巍巍又坚定地指向呆若木鸡的皇帝,“不怪我,我也是没办法,你找他,他出的主意,他下的手。”
  宫室内寂静,四下无人,并没有宫女太监侍候在左右,皇帝镇定下心来,敲了敲一旁的小窗户,一阵刀剑碰撞声传来,从外面走进了队持刀的侍卫。
  “侯爷突发癔症,把他送回去,再请太医好生诊治,崇远侯本人无诏不可出府,等病好了再出来吧。”皇帝漫不经心地吩咐道,虽然他面上表现的不甚在意,但心里却一直有种难以言喻的恐惧盘绕着。
  感觉这个房间里,有一双看不见的,滴血的眼睛盯着他。
  总之,梁权这个病怎么好,什么时候好就要由皇帝说了算了。
  侍卫们道了一声是,架起梁权把他抬出去,他的两只脚尖抵住地面,头转到一个看似不可能的位置,死死的盯住一团空气。
  皇帝的眼神也不受控制地看过去,但那里什么都没有。
  皇帝从软椅上起身,甩甩手中的念珠走出宫室,吩咐门口的太监,“把这个地方封了,此后不许再用。”
  然后乘上步撵,头也不回地走了。
  京城中每日发生的大事很多,大家的注意力有限,梁权疯了这件事,在引起了一丝小的波澜后,很快就寂静了下来,当然背后有没有皇帝或者内卫的助力,那就不得而知了。
  在疯了的这段日子里,梁权日日说些疯话,说话的内容被抄录下来,交给了皇帝,当然楼双那里也有一份。
  他说的话颠颠倒倒,也没什么有用的信息。
  但有一句话格外引起了楼双的注意,“我起码给你养大了幼子。”
  这个幼子是谁?难不成是他死的莫名其妙的儿子梁允城?
  如果是这样的话,一切都说得通了,皇帝为什么突发奇想,费劲去杀一个普通的纨绔子弟。
  恐怕就因为他是某个大人物的遗孤……
  而这个大人物,如果楼双没猜错的话,恐怕就是当年的裕王,当年最有可能成为储君的皇子。
  裕王唯一还剩下的妹妹就是长公主,封地远在鸟不拉屎且远离政治中心,还战乱频繁的西北。
  当年的发生的事,总算是搞清楚了,但好像仍有一些想不通的异样。
  一月后的深夜,楼双一袭黑衣,进了崇远侯府,府中门客早就四散离去,连院子也荒芜了,一副树倒猢狲散的模样。
  府中还剩下的少数人中,除了单纯混口饭吃的,恐怕就剩下皇帝派来的探子,和楼双派来的探子。
  楼双无声推开门,踏进房中。
  屋中有人席地而坐,听见声响,回过头来,露出形容枯槁的半张脸,“怎么是你?”语气竟然有些失望。
  然后回过头去,在地上摆弄些花瓶碎片,手指被割出血来都恍然不知。
  “那你希望谁来?”楼双一挑眉。
  “要取我的命,还轮不上你。”梁权现在应该是清醒的状态,跌跌撞撞地站起来,从一旁桌上取下供奉的宝剑。
  楼双站在原地,并没有什么动作,只是淡淡地看着梁权,看他提剑向自己走过来。
  “你今日来,我突然想明白一件事,那个贱人是被你捡走了吧?”梁权发出一阵像乌鸦一样的笑声,向楼双身后看去,咬牙切齿道,“他怎么不来?最后尽下孝道,送我一程。”
  “楼双,你的眼光真不好,这也能吃得下,也不嫌碜牙,我这里的一只狗,你都能捡回去当个宝贝。”
  楼双拔刀了,手臂爆出青筋,双目赤红,握刀的指节因为用力过度,泛上白色。
  他有些后悔,今天应该让夏时泽来的,亲手杀了梁权,对他而言更有纪念意义,不该由他代劳。
  杀了还不够,要把他碎尸万段才能解气。
  面对眼前杀气腾腾的楼双,梁权置若罔闻,两只手伸在身侧,做成翅膀状忽闪着,眼中流淌着让人窒息的恶毒与癫狂,“赶紧跑吧,两只亡命鸳鸯哈哈哈哈哈……”
  楼双心里突然一震,他终于明白那一丝他想不清楚的异样究竟是什么了……
  “你猜猜你那宝贝小情人是谁,我们以一敌百锐不可当的定国候,究竟是哪位的种?路边能随便捡到这种人吗?”梁权把剑当拐杖拄着,头向前伸,发出嘎嘎的笑声。
  “当年的裕王何其光鲜,万人敬仰,全家死了,孩子被我当成狗一样养了十八年哈哈哈哈哈,皇天贵胄又如何?还不是一样被我踩在脚底下,还要叫我义父,不过他现在给自己换了个主子。”
  梁权抬头,打量着楼双的面孔。
  “楼大人,你这张脸确实漂亮,是凭这张脸驯服的他?让他也能对你汪汪叫,摇尾巴?真是方便,我当初就没有这样顺利,我得用刀子,用鞭_子,用棍棒,才能让他长记性。”
  楼双不想再听下去了,他准备先刨开梁权的胸膛,看看他的心脏,究竟是什么颜色的。
  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人,全然没有一颗人心肠。
  “你别以为杀了我,就消停了,就万事大吉了,你猜猜皇帝会不会知道那贱人的身份。”
  “不要那么看着我,可不是我说出去的,毕竟这件事在死之前,我不敢说,你不是聪明吗,猜一猜,皇帝会怎么知道,会什么时候知道,这是我送给你,还有那个贱人的最后的礼物哈哈哈……”笑声未完,楼双的刀已经插进了他的口里。
  先削掉他聒噪的舌头。
  至于别的,还有一晚上呢……
  天亮之前,楼双离开了崇远侯府,先去河边,洗掉了刀剑上的血腥,烧掉了浸满鲜血的衣服,然后匆匆往回赶。
  夏时泽绝对不能再在京城待下去了,现在不仅有男主这颗超级定时炸弹,还有皇帝这个疯子。
  必须马上走。
  走得越远越好。
  天色刚刚熹微,楼双把自己泡在热水里,往自己头上浇了一瓢水。
  窗纸上映出来一个人形,看起来只随便披了件衣服,装模作样地敲了几下门,然后就迫不及待地说,“哥哥我进来了。”
  门被推开,露出一个睡得炸毛的脑袋,他语调轻轻上扬,还带着一丝慵懒,撒娇一样问,“哥哥你今晚去哪了,背着我干什么去了?”
  楼双突然感觉精疲力尽,闭上眼,仰倒在浴池里。
  傻孩子,还笑呢……
  第53章
  “哥哥, 你怎么了?”夏时泽小心翼翼地摸过去,趴在浴池边上看着楼双,也不怕沾湿自己的衣服, 伸手整理楼双脸颊沾的头发, 将它们捋到耳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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