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他其实已经闻到一股血腥味, 最开始警铃大作, 但凑近看哥哥身上没有伤口,也就放下心来。
只要不是哥哥的, 管他是谁的血。
“梁权死了。”楼双开口道。
夏时泽愣了一下, 如果是之前的他,大概会欣喜若狂装若疯魔, 但现在也只是点点头,“这是好事啊,但哥哥为什么看起来不高兴?”
楼双没有回答,他尚在迟疑, 是否要将自己所知晓的全部情况和盘托出。
但思来想去,这都是上一辈人的事情了, 夏时泽知道恐怕也是徒增烦恼,他已经过得够苦了,若是知道自己本不用经历这一切,心里恐怕会更加难以接受。
何况要报仇的话, 梁权已经死了, 弑君的实施难度太大,不如直接等男主下手,捡现成的。
再着,夏时泽要是知道了,皇帝一旦听到风吹草动, 他怕是经不住试探,不如什么都不知道,自己替他做好全部准备。
“没事,我只是有点累了。”楼双挤出一个疲惫的微笑。
“那我给哥哥揉揉肩膀。”夏时泽转到楼双身后,乖乖巧巧坐好,开始给楼双按肩膀。
楼双却转头按住了他的手,“你走吧,离开京城。”
“什么?”夏时泽愣住了,他还没反应过来,只是茫然地眨眨眼,若只是前半句他还能骗自己说哥哥不用他按肩,后半句直接让他六神无主。
明明昨晚他们还耳鬓厮磨,今日怎么突然变了。
“哥哥……你不要我了?”夏时泽撑着浴池边缘,翻身过去,跳入水中,紧紧箍住楼双的腰,把脸贴上去,“我们不是说好了吗,为什么?”
扑腾起的水花溅了楼双满脸,也来不及擦,赶快给夏时泽顺着撸毛,“话没说完,不是不要你,只是京城不适合你,哥哥给你换个地方。”
夏时泽轻轻应了一声,向上起身,把自己倚在楼双水淋淋的肩膀上,声音和缓了些,“那哥哥一起去吗?”
“……我不能离开京城。”
那还是不要我了。
只要他一走,什么杜文心,杜武心的全部蜂拥而至,等到他回来,哥哥早就不是自己的哥哥了,哪还轮得上他?
一想到这里,夏时泽就咬紧了后槽牙。
不行,绝对不行。
但对着楼双,他又说不出什么拒绝的话来,只能搂着脖子向楼双撒娇,“可是我不想离开哥哥。”
“你听话,我也不想这样。”楼双神色疲倦,从浴池里起身,穿上木屐,走到屏风后擦干身子。
留夏时泽一个人湿漉漉呆着。
这是以前没有过的情况,夏时泽彻底慌了,开始复盘自己到底是做了什么,才惹得哥哥心烦。
撒娇撒太多了?太黏人了?什么时候都要跟着他?还是在床上时硬邦邦的,不合哥哥的心意?
夏时泽突然发现自己有这么多的小毛病,但无所谓,自己还是那个最能配得上哥哥的人。
即使是强求。
大不了他就赖着不走,哥哥能把他直接拖出去扔掉吗?哥哥才舍不得呢。
夏时泽连忙从浴池里爬出来,一路追上去,用自己唯一干爽的侧脸抵在楼双脖颈旁蹭蹭,“我不走,除非哥哥与我一起,即使要我走总要给个理由吧。”
楼双叹了一口气,无奈只能先把男主相关的事情透露出一些,“京城里现在有个人,非常危险,我对付不了他,待在我身边,你也会是他的目标。”
“那我更不能走了,我走了,谁保护哥哥。”夏时泽马上立正站好,“京城里的人我都能打得过,他奈何不了我,我才不走呢。”
楼双把人摁在椅子上,拿块干巾给他擦头发,“别闹,没那么简单。”
“都是借口,你就是不要我了。”小猫生气,把头往旁边一扭,然后就乐呵呵地等着哥哥来哄他。
谁知面前寂静了几分,夏时泽顿时慌了神,“我说笑的,我最爱哥哥,哥哥也最喜欢我……”
见楼双许久没有答复,他抬头眼圈通红,慢慢吐出两个字来,“对吗?”
楼双实在不忍心骗他让他伤心,还是点点头,“对,最喜欢你,好了,我再出去一趟。”
敷衍,一眼就能看出来的敷衍……
哥哥之前不是这样的,这是为什么?
是自己太过骄纵,整天撒娇,所以哥哥才厌烦了?
在楼双面前,夏时泽第一次没有得到想要的答复。
白色的,半干不湿的巾帕,从他头上滑落。
哥哥甚至没有给他擦干头发就走了……
这是以前从来没有的事情。
不过想想也很正常,他不是很漂亮,没读过什么书,不会写情诗,还喜欢粘人撒娇,出身也不好,之前是个被豢养的,见不得光的杀手,满手血腥。
哥哥厌烦他,属实正常……
但是,他不甘心。
月光曾经独照,甚至月亮他已经摘下来了,享受过这样的美好,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哥哥离开。
不行,绝对不行。
夏时泽把头发揉乱,环顾四周,他突然看见自己手上的戒指。
这是一枚代表着权柄的戒指。
夏时泽突然反应过来,他现在已经不是那个随便死在路边,都没人知道的小孩了。
他现在,是定国候……
定国候说一句话,京中有几人胆敢质疑?
夏时泽面无表情地站起来,哥哥办事从来不避着他,他知道,哥哥的私印放在哪里……
*
再次回到院子,已经是深夜了,楼双出去了整整一天,他太累了,无论是**还是精神都支撑不住了,这一天发生了太多事情,形势急转直下,他不得不做出最坏的打算。
那就是把夏时泽送走,自己继续留在京城,他留下,京中的风吹草动就尽收眼底,有他放哨,好歹能保住夏时泽的命。
无论是从皇帝手中,还是那个不知名的男主。
在他死之前,没人能动得了夏时泽,至于他死之后,那就要多麻烦师兄照顾了。
楼双推开门,拖着沉重的身子坐到桌边,拿起茶壶,却发现里面没有水,叹了一口气,起身,往卧房走。
夏时泽应该早睡着了,轻一点,莫要吵到他。
卧房的门却咔嚓一声开了,走出穿着里衣的夏时泽,关切地问,“哥哥怎么现在才回来?”他手里托着一杯茶,又把楼双拉到床边。
在把茶杯递过去前,夏时泽开口,“哥哥回答我一个问题好不好?”
楼双点头。
“哥哥说的那个人既然如此危险,哥哥为什么不走?”
“我手上有情报,对他还有用,他不会杀我,但你不一定。”楼双随口胡诌道。
夏时泽把杯子攥得更紧了,“那就是说,京城对我而言危险,但对哥哥不危险,对吗?”
楼双点头,“我又不是傻,要命的事情我为什么骗你。”
夏时泽低头,把茶递了过去。
楼双闻也没闻,看也没看,他也是渴极了,直接一饮而尽。
但是他总感觉,茶的回味有一丝泛苦,好像有一些熟悉……
“这是什么茶,味道怎么怪怪的?”楼双把空茶杯递过去,看向夏时泽的眼神逐渐迷离。
眼前的人在重影,翻转,离他越来越远……然后软软地倒在榻上。
楼双晕过去前,只有一个念头,孩子,你还真是出息了。
夏时泽的眼泪从眼角滑落,实在没有忍住,弯下腰来,抱着楼双开始哭,最开始还有意压制自己,后面直接是泪如雨下,沾湿了楼双的衣袖。
夏时泽擦了把眼泪,站起来。
哥哥要好好活着,即使没有他,也要好好活着。
他目光阴沉,杀机毕现,下定决心要把那个人杀了。
除了哥哥,这世上没有他杀不了的人,倒是要看看,那人到底有几分本事,居然能让哥哥因为他,将我送出京城。
他再次俯身,在楼双唇上印下一吻,现在轮到我保护你了。
夏时泽转身去柜子里取来楼双私印,仿照他的笔迹写了封信,第二日自己亲手交给冯仪。
冯仪见到夏时泽,自然不疑有他。
同时上书皇帝称病。
张玉涛得知这个消息后,抚掌大笑,“果然不出我所料,白冉狼子野心。”但同时又莫名伤感,“只是可怜了楼大人啊,一片真心所托非人,真是可悲可叹。”
楼双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不在原来的小院子里,身下是颇为考究的紫檀木床,芳香扑鼻,眼前的景象也是陌生的。
他抬手揉揉自己昏胀的太阳穴,回忆了下自己晕倒前的场景,还是有一些不敢相信。
夏时泽居然给自己下药了。
自己居然也没尝出来,白学这么多年的医了。
他站起身来,想推门出去,没推开,门是从外面锁上的,这么区区一扇木门,自然是困不住他,但身后出现一只手,捏住了楼双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