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不仅是基于当前的社会环境,也是基于对一个男性的最基本的猜测。
  一个女子等一个男人三年,或许便会被人称赞守贞守节,可一个男人如果等一个女子三年,那么人们只会说他是个傻子。
  这样的事情一点都不奇怪,颜霁心里有准备。
  可是,每每设想起三年后的美好未来,颜霁总是不可避免的会连带着沈易。
  如果沈易还没成亲再娶,抗住了沈阿父的压力,那她就可以继续跟他去逛庙会了。
  他们约好的。
  可是,如果沈易娶了别人……
  颜霁总是无法冷静的设想下去,她戳着青石板铺成的地面,脑子乱成了一团,找不出个头绪来。
  猛觉鼻尖一凉,颜霁伸出了手,下意识的便摸,指间湿润。
  下雨了。
  颜霁抬头去看,只见月光下,银白色的雪花正从天空中飘飘扬扬,一片一片,落在了地面上。
  “下雪了。”
  这是她来到这个时代这么久第一次看见雪。
  只是她没有想到会是在这种情景下。
  “娘子,将袄子披上。”
  一直在西厢房惴惴不安的青萍终于鼓起了勇气,拿着从颜霁包袱中翻出来的唯一一件厚衣,站到了院中。
  “你穿罢,我还能扛一会儿。”
  颜霁朝她笑了笑,如果不是自己,青萍怎么会背井离乡,说不定此刻正好好的在家待着,和自己的家人守在一起。
  “娘子,你穿上,”青萍走到她身侧,将这唯一的厚衣披在了她的身上,“我在屋内总比这里暖和些。”
  颜霁反驳不了,她说的都是事实。
  只是对她笑了下,催促着人快走,“你快回屋罢,别再被我牵连了。”
  她是一个,沈易也是。
  什么天大的事她都能自己扛,最怕牵连别人。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又做错了什么,可她还是下意识的不愿意害了别人。
  颜霁看着人一步三回头,还是冲她摆手,“去罢,你给我暖暖被窝,说不定我等会儿就回去了。”
  听着她还知道开玩笑,青萍看着她,只能离开。
  可只有颜霁知道,自己的心里到底是什么样?这种日子自己得给自己找点盼头,也找点乐子。
  青萍被撵了回去,偌大的院子只有她和两位卫士,但站在院中坦然迎接冀州冬日的,也只有她一人。
  原来冀州这么早就下雪了。
  颜霁伸出手,接下银白色的雪花,却扛不过身体的本能。
  真没想到,有一天她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看着骤然在眼前倒下的房屋,颜霁强撑着眨了眨眼,任由一步步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长靴,也终于倒了个个。
  “她是不是解脱了?”
  失去意识前,这是颜霁心底的最后一个念头。
  “人怎么了?”
  裴济刚出屋,就亲眼看见人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两位守护的卫士不知如何作答,悄悄看了彼此一眼,又低下了头。
  “去领二十大板。”
  扔下这句可怕的话,裴济便弯腰将人揽在了怀里,抱着人匆匆进了那西厢房。
  “去请先生。”
  立在一侧的青萍顿了顿,刚要离开,又听上首传来吩咐,“去传远山道长。”
  初来乍到的青萍也只能硬着头皮往出走,主人的令既然已下,身为奴婢的她便只能遵从。
  “两位大哥,不知您二位可知远山道长……在何处?”
  刚替换来的两位卫士面面相觑,便是知道也不敢说,方才那两位兄弟可是前车之鉴,他们此刻的脑袋都别在了裤腰带上。
  “二位大哥,请告知婢子罢,这可是家主下令,召远山道长前来的。”
  情急之下,青萍只能将人搬出来。
  两位卫士悄悄走了几趟眼神官司,终究点了头,“我这便去报,你先等着。”
  青萍心急如焚,若是娘子有个万一,她这个从底下上来的人,岂不是也没好果子吃?
  -此刻屋内,仅他二人。
  裴济盯着这个又倒下的人,心中有些复杂。
  她不是病了,就是病了。
  在那宛丘城外的小村落,从不见她有什么体弱之症,怎么来了冀州,一茬接一茬。
  她躺在床榻上,面色苍白,紧闭着双眼,嘴唇也不知何时裂出了口子,被风吹乱的长发,隐隐约约颤动的胸口,还证明人活着。
  她怎么回事?
  裴济的手还未将那贴在面颊上的碎发拨开,便听见身后传来了声响。
  “家主,远山道长来了。”
  青萍站在门外,恭敬的禀之。
  “进来。”
  裴济的手收了回来,踱着步子站到了窗边。
  刚生了困意的远山道长,好好的被人揪过来,心中极是不满,这就是在这些地方的坏处。
  要你做什么就得做什么,没一点子自由。
  “什么病人?你那手艺怎么不诊?何必把我这老头子喊过来,平白惹了人的好梦!”
  远山道长颇有怨言,拖拖拉拉,不情不愿,直到看清了床榻上的人,他才老老实实搭上了脉。
  “脉浮而紧,是风寒外侵,加之外寒发热,重叠交之,阻遏卫气,当以散寒为主,抓了药去煎便是。”
  远山道长提笔便写,这药方子也不是什么紧要的。
  待那婢子离开,远山道长才叹息起来,“好好夫妇俩的,你非得作什么孽?”
  裴济不言,只是一个凌厉的眼刀扫过来,远山道长就住了口。
  “吉日。”
  短短两字,已经是裴济的忍耐了。
  “你不是不信这些,随便哪天不成?”
  远山道长被呛了一局,这会儿可是要找补回来的。
  看着窗外渐渐堆积的白色,裴济收回目光,缓步走近,“命数?我这不是在证明。”
  “你个疯子!”
  远山道长没想到果真是自己的一句话,就这么将这对还在新婚之夜的小夫妇给拆散了。
  裴济盯着床榻上满是呓语的人,轻笑一声,“疯子?这世间没什么注定的。“远山道长闭了闭眼,两指微动,再睁眼,还是那句。
  “你改不了。”
  第33章
  “青萍,这药要喝到什么时候?”
  闻着扑鼻的苦味,颜霁皱紧了眉头,自那日醒来,这苦哈哈的药就没停过。
  “婢子也不知,”青萍摇了摇头,将被颜霁一再拖延放凉的汤药端了起来,“这会儿都凉透了,娘子快喝了,病就好了。”
  颜霁自我觉得身体好很多了,路也走得,饭也吃得,那日昏倒纯是意外,想必是饥寒交加,各种因素叠加在一起,她才没扛过去的。
  “我已经好了。”
  颜霁看着那黑乎乎的汤药,心里就打怵,舌尖直泛苦味儿。
  “娘子还是喝了罢,”青萍端着汤药的手又进了一步,“早些养好身子,日后回了宛丘,也不让家里人挂心不是?”
  颜霁想了下,还是接过了药碗。
  养病的这些日子,都是青萍在她身旁伺候,两人间慢慢产生了信任,有些事情两人也说了一些。
  但沈易没有,涉及到他的,颜霁都没有说。
  说不定,两人日后再无交集了,又何必再提起来?
  “我想洗个澡。”
  颜霁喝了药,缓了好一会儿,闻着自己身上的苦味儿,又看了看有些打结的头发,怎么也忍不下去了。
  “这么冷的天儿,冻着了还得喝药。”
  青萍听了就摇头,正是化雪的时候,比着下雪那两天还冷,这种时候怎么能洗澡,稍不注意就得染上风寒。
  “我忍了一路了,身上都味儿了。”
  自那日新婚之夜简单沐了浴,直至今日,她都未在沐浴了。
  这一路上被雨淋得湿哒哒的,便是简单换过衣衫,也没有办法沐浴,如今又养了这么些日子,仔细算来,也有一个多月了。
  “我洗了立刻就钻被窝里,保证不冻着。”
  颜霁缠着她,拉着她的胳膊没完没了。
  “你闻闻,我都臭了……”
  青萍耐不过她,也不敢轻易保证。
  “人家不一定愿意。”
  这院子里没有婢子伺候,尽是守卫,,连个做饭的地方都没,让人家捎着他们俩的饭便罢了,如何还能让人再给他们寻人烧水。
  “我去试试,要是能洗呢?”
  颜霁为了洗个澡,可是浑身的干劲儿。
  青萍还没放下汤碗,颜霁已经跳下床榻,跑到了门口,她忙追去拦人。
  “娘子,你这般……不能出去。”
  颜霁顺着她的视线看了眼自己,衣衫虽不是那般整齐,但也不至于不能出去见人。
  青萍见她不解,只能皱着小脸儿跟她解释,“发未梳,衣未理,不能见人的。”
  “行罢,”颜霁知道这个时代的规矩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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