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苏绾缡脱鞋上塌,她跪在床尾,掀开被子一角,小心翼翼将怀中的汤婆子放在了床尾。
  那模样,瞧着像是在藏宝似的。
  似有所感一般,萧执聿回身望去,苏绾缡正将被子盖上,慢慢爬回了床头,如绸缎一般顺滑的长发从她肩头倾斜而下,分列在她耳际两边,垂至胸前。
  黑亮的长发在空中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间或露出她瓷白的侧脸。
  眼见她终于钻进了被衾里,萧执聿弯了弯唇角,转身灭了琉璃灯。
  此一夜,苏绾缡睡得比之昨夜好上太多。
  只是睡至半夜以后,汤婆子无可避免得凉了下来。
  苏绾缡再次被冷醒了过来。
  她睁开眼睛,偏头看了看一旁的萧执聿,被衾里的僵寒让她有些怀念萧执聿被子里的温暖。
  苏绾缡竟然没骨气地升起了一股想要钻进他被子里的荒缪想法。
  甫一意识到,苏绾缡吓了一跳,连忙打住。她蜷着身子,双手紧紧抱着自己的手臂,企图让自己回温。
  可最终也只是杯水车薪。
  苏绾缡踢了踢脚边的汤婆子,果不其然像是一块石头一般,半点暖意都没有。
  她微微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脚趾已经被冻得发麻,神智越来越清晰,苏绾缡脑袋里思绪转得厉害,思索着要不要出去营帐,自己去柴房烧一点热水。
  神智飘忽间,身侧的萧执聿突然翻了一个身,他长臂一揽,在黑夜中准确无误得将苏绾缡捞进了自己怀里。
  铺天盖地的暖意袭来,比之惊吓,身前人温暖的胸膛率先叫苏绾缡下意识做出反应靠了上去。
  没有过多挣扎。
  “大人,是我把你吵醒了吗?”苏绾缡问道。
  是不是她的动静太大了?
  萧执聿抱着她,将她身后的被衾压实,避免冷风从她背后涌进来。
  “没有。是我也冷。”萧执聿回答道。
  “那……”
  “现在不冷了。”
  萧执聿知道苏绾缡想要说什么,定然又是一些客气疏离的话,说不愿意叨扰自己,不如她出去之类的话。
  总之,没一句是他爱听的。
  苏绾缡闭了嘴,没有将那句不中听的话说出来。
  她自己也不是很想出去,但是一想到萧执聿也冷,自己还把冷气全部带给了萧执聿,又不由心生愧疚。
  她想了想,说道,“等今晚,我叫连枝也给大人烧个汤婆子吧。”
  萧执聿胸膛起伏了一瞬,只觉得,这汤婆子怎得如此碍眼!
  他开口,“夜晚太凉,汤婆子管不了多久。”
  “那总比什么都没有。”苏绾缡声音有些闷闷的。
  还能有什么好的法子吗?她天生畏寒,汤婆子至少能为她管上前半夜,叫她好眠。
  萧执聿体温这么高,要是再有汤婆子,即便后面冷了,应该也能叫萧执聿好睡一整个晚上。
  苏绾缡决定再劝一劝他。
  刚要开口,头顶处又传来萧执聿的声音。
  “现在不是很好?”
  萧执聿睁开了眼皮垂眼瞧着怀里的她。
  为了避免她再说些什么他不爱听的话,他决定自己先循循善诱。
  “……”苏绾缡张了张嘴,半天也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他们本就是夫妻,好像睡在一张被衾里,也不算是什么事。
  倒叫苏绾缡有些不知道如何开口。
  她脑海里各种思想交织,搅得她头有些发昏。
  突然,寂静的夜里似乎传来一些细微的声响,苏绾缡的思绪瞬间全部被吸引了过去。
  她竖起耳朵,仔细辨别着那道压抑哭泣的声音,神色逐渐变得严峻,“有人在哭?”
  苏绾缡说完,就要从萧执聿怀里起来。
  还未有动作,她感受到萧执聿浑身一僵,继而若无其事将她按了回去。
  “没有。睡吧。”萧执聿滚了滚喉咙,开口时嗓音微哑。
  苏绾缡寻思着是夜太深,萧执聿已经困了。
  她不好再打扰萧执聿,于是紧绷的神经松懈,重新窝在了萧执聿的怀里。
  可是,那道低声哭泣的女声似乎越来越大,女子好像哭得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几次粗重的呼吸都被打断。
  苏绾缡睁着眼睛,仔细辨别着那道声响究竟是从何处传来。
  好端端的,这大晚上为何有女子在哭?
  苏绾缡沉思着,下一瞬,一双温热的掌心触及到自己的长睫。
  萧执聿的声音再次传来,“睡吧。”
  苏绾缡顺从地闭上了眼睛,有些疑惑萧执聿为何知道自己没睡。
  只是耳边那道破碎的女音,隔着飘渺的夜空从营帐外面传来,叫苏绾缡心里有些难安。
  她想着,觉得不能这样。万一是有麻烦呢?
  否则,天子行伍,谁敢这样半夜装神弄鬼。
  苏绾缡坐起了身来,决定出去看一看。
  她刚要跨过萧执聿离开,一双滚烫的手骤然拉住自己的手腕,隔着里衣也能感受到萧执聿异常的体温。
  苏绾缡抬眼,透过营帐外/射进的朦胧月色,望向了那一双比夜色还深的沉黑双眸。
  像是深渊一般拉人下坠,沉溺……
  苏绾缡心漏掉了一拍,她觉得今夜的萧执聿很是不对劲,苏绾缡本能地感觉到一丝危险。
  冷寂夜间,营帐外的声响一声比一声清晰,苏绾缡凭借那断断续续的呻吟逐渐拼凑出事件原本的真相。
  “翁”的一声,心跳如雷鼓,苏绾缡迅速躺回原位,用被子遮过了头,声音从被衾里面传出,略微浑厚,“睡吧,大人。”
  萧执聿看着身旁鼓起的幅度,耳边那若有若无的女声听得他一阵烦躁。
  他望向了那声音的来处,眼底滑过一抹暗色。
  第25章 萧执聿这一晚过得实在难捱。
  直到天边青色渐起,才虚眯了两眼。
  又因今日是春狩正式开始围猎的第一日,需要准备的事宜众多。
  不过卯时萧执聿便又起身,仔细看眼下已经升起乌青。
  遇见宋先禾的时候,只见此人比之萧执聿来说,也并未见得有哪里好。只是精神气瞧着比萧执聿足。
  但眼下的青色,一看便也是没有睡好。
  宋先禾瞧见萧执聿这般模样的时候,被吓了一跳。
  萧执聿平素里不说话的样子已经够可怕了,如今眼下乌青,再耷拉着一张脸,就更加吓人了。
  “萧大人,你这昨日……”宋先禾有些狐疑地盯着他看。
  萧执聿这是一晚上没睡?
  他认识的萧执聿,不可谓是对自己不狠的,严以律己说得就是他这种,已经达到一种近乎自虐的自律。
  怎的还有他值夜的时候?
  瞧着宋先禾不断打量自己的眸光,还越凑越近,萧执聿面露嫌恶,他盯着宋先禾衣领处若隐若现的红痕,语气沉冷得紧,“你能不能注意分寸?”
  宋先禾顺着萧执聿的眸光看了过去,轻乐了一声,不以为意道,“怎么?嫉妒我能得美人芳心?”
  “你别说,这一次的小美人儿是尚舞局新捧的角儿,那滋味,当真是……”
  萧执聿懒得听他废话,抬脚迈了出去,将宋先禾扔在了身后。
  作为春狩的第一场重头戏。
  一连串的仪式完毕以后,只待吉时,各朝臣官员,世家公子便可以踏马而入。
  今年的春狩比之往年来说并无什么不一样的地方,若非要说,便是今年,圣上会与诸位同乐,共赴密林围猎。
  君臣同乐,自然是一桩雅事。
  可是这也就意味着底下的人要更加费尽心思,排除好一切意外。
  是以,今日的驺虞山不仅有御林军护卫在营地,山下还有京畿营驻扎,用固若金汤来形容也不为过。
  程伯侯已过不惑之年,虽仍旧身强力壮,却也不愿意与小辈争锋,便留在了营地,也算是留下来一个主心骨。
  密林之内,多有猛兽,女眷并不入内。若要打猎,可在周边活动。
  是以,苏绾缡并没有跟着一起进入密林。
  她站在人群之中,望向了那以圣上为首的行列。
  萧执聿居其左后侧。
  今日因要入林,萧执聿摒弃了往日惯常的的浅色云锻锦衣,身着一袭暗紫水波纹半甲劲装。
  他墨发银冠,眉眼间是藏不住的英气逼人。
  萧执聿骑在一匹高大的黑色战马上,清晨的阳光虽不刺眼,却也能照透大地,阳光从四面八方洒下,投射在他手腕间的玄色护腕上,因他勒扯缰绳的手微微移动,又发出铮亮的光芒射出。
  苏绾缡从未见过萧执聿这般模样,她所见着的萧执聿,是永远清风朗月的谦谦君子模样。
  他喜怒向来不形于色,无论面临什么,都永远一副运筹帷幄的笃定模样。叫人不自觉安心。
  苏绾缡想起初见萧执聿时,他眉骨深邃,鼻梁高挺,下颌角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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