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大人……”
  瞧见萧执聿出现在帐内,苏绾缡迅速低下身子,将自己淹没在水面之下。
  打湿的发尾贴在苏绾缡的颈边,热气腾腾的水汽将她的脸庞/润得发红。
  她眨着湿漉漉的眼睛,像是林间奔逃的小鹿一般,不安地望向萧执聿走进的步伐。
  “还有哪里伤着了?”
  萧执聿走进,垂着眼眸看着她。
  平素里一贯清冷的嗓音此刻带着些许沉意,像是在恼她不知道保护好自己,只知道逞强。
  一双黑漆的目光犹有实质一般落至她的全身,将她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一番,澄澈的眸光不带一丝杂质。
  似是真的只是在关心她还有哪里受伤。
  苏绾缡不安地躲在木桶中,莹白肌肤不知是被水汽所蒸,还是如何,全身泛起可疑的绯红。
  她双手攀移在木桶边缘,脑袋低垂着,一双眼睛胡乱转着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应该落在何处。
  苏绾缡咬着下唇,红唇像是要滴血了一般,那抹飞红一路攀衍,升上耳尖,又红又烫。
  明明萧执聿是这样正直,关心她的身体,可是苏绾缡却罪恶地升起一些胡思乱想。
  苏绾缡羞耻于自己的那些想法,颇有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意味。
  再看萧执聿,就觉得更是惭愧了。
  “多谢大人关怀!我……没事。大人能帮我叫连枝进来吗?”
  苏绾缡决定不要坐以待毙,她鼓起勇气抬起头望去,直视萧执聿的眼睛。由于语句急促,呼吸中不自觉带上了几分喘意。
  萧执聿仔细看过以后,发现苏绾缡确实只有大腿内侧有些红肿外,其他地方并未受伤。一颗提起的心才稍微落了回去。
  他其实是有些恼自己,明知道她来了月事,却心生卑鄙希望能够多跟她待在一起,而要教她骑马。
  因为她给的一点点甜头,就食髓知味,什么都顾不得,只想见着她唇边扬起的笑意。却忘记了她身体是否吃得消。
  看着苏绾缡此刻犹如惊弓之鸟的模样,萧执聿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行为有些冒犯。
  知道她那句话是在委婉提醒自己应该离开,萧执聿偏开了眼神,“不要逞强,叫连枝好好给你上药。”
  他说道,转身踏了出去。
  离开雾气腾腾的营帐,凉风扑面袭来,才叫萧执聿昏乱的思绪缓缓回笼。
  他望着远处连绵起伏的重山,在黑夜里犹如庞然大物张开巨口一般,轻易能吞噬掉一切。
  明明她已经在自己身边,明明他已经娶了她,明明他们应该是天底下最亲密的人!
  可是她却总是拒自己于千里之外,她总是一副客气疏离的模样,总是将自己当做外人……
  她害怕自己……
  萧执聿不是第一次升起这样的念头,但每一次叫他愈加笃定这个事实时,他就像是被人活生生凌迟了一般,一刀一刀剜得他血肉模糊,一次次念头的浮现就是在一遍遍重复告诉他,苏绾缡不爱他,不可能爱他,也不会爱他!
  疼得他呼吸不畅,四肢痉挛……
  明明这个时候,他比谁都想要陪在她身边,他要她眼里只能看到他一个人,要她只能依靠他一个人,就像他只在乎她,只要她一样。
  萧执聿觉得自己快要疯了,他的耐心似乎即将告罄。
  他本就不是一个翩翩公子,清风朗月的人。可是为了她,他愿意去学。
  愿意将自己变成如同贺乘舟那样一般的人。
  穿浅色长衫,待人温和,只要她喜欢。
  他把自己变成一个谦谦君子,让自己走到首辅之位,让自己成为上京城中的择婿典范,让自己成为百姓口中的清廉好官。
  他做这些,只希望她眼里能够看得到他……!
  可是没有,他等来的是,她不日要与贺乘舟成亲的消息,等来的是她要为旁的人生儿育女,与旁人相携一生!
  面具带得久了,不一定就能完美无瑕得与自己的脸连在一起。极端冷静自持的面具下,隐藏得可能是极端的毁灭……
  萧执聿能够清楚感受到,越是压抑对她的那些念头,他就越是疯狂!
  占有犹如藤蔓一般疯狂生长,与日俱增,将他死死缠绕,谁都不能解脱。
  无论是自毁还是他毁,都足够拨乱原本的轨迹,叫全局颠覆……
  第24章 连枝拿的是上好的消肿药膏,味道清雅不刺鼻,但是效果却很显著。
  涂上以后冰冰凉凉,不会叫人觉得难受。穿上衣衫以后,也不会叫人格外关注那处,不会撕磨到里衣上。
  萧执聿再次进来时,苏绾缡已经上好了药。
  此刻已坐在铜镜前擦拭香膏。
  即便已经孟春,但是山上夜间的温度依旧寒凉,皮肤也就相应有些干燥。苏绾缡还需要涂抹香膏润肤。
  她香肩半裸,指尖轻捻一团玉容膏,沾在自己肩后,正顺着那团力道缓缓揉开。
  雪白肌肤,因苏绾缡指尖揉搓,浮现出一团粉雾来。
  萧执聿进来时便恰巧看见的是这般场面。
  他停在原地,眸光落在了那团红晕处,萧执聿突然发现,苏绾缡的肌肤好像格外敏感。
  稍一使力,就会留下痕迹……
  他走上前去,指尖抚过那点未完全乳化的香膏,就着她雪白的后背大面积揉了开来。
  灼热掌心覆上,苏绾缡后背骤然像是被燎烧的火线一般,就着蝴蝶骨处迅速蔓延,窜起全身颤栗。
  苏绾缡显然没有想到,萧执聿居然这么早就折返了回来。
  昨日里,他不是大概亥时才回来的吗?
  否则苏绾缡也不敢这么样大胆,在这里解衣擦拭。
  她慌忙就要转过身来,却被萧执聿单手压住了肩膀。
  “还痛吗?”
  萧执聿问道。
  “大人给的药膏很好,已经不痛了。”
  即便连枝不说,苏绾缡也知道,那药膏定然是萧执聿交给她的。否则,就凭此地距离太医院的距离,连枝往返哪能如此之快回来。
  苏绾缡顺从地坐回矮凳上,回答着萧执聿的话,仍由他为自己抹背。
  新婚后的那一日,不是已经抹过了吗?
  苏绾缡觉得自己也没有必要扭捏作态。
  更何况,单凭自己,的确擦不到后面。
  苏绾缡盯着铜镜里的萧执聿,他微垂着眼睑叫人轻易看不透他眼底的情绪。只端看他周身,瞧着似乎不太高兴。
  “以后不骑了。”萧执聿开口。
  他睨眼盯着苏绾缡弓起的蝴蝶骨,烛火照不透他脸上难辨分明的情绪。只声音清棱棱的,叫人无端发凉。
  所有会伤害苏绾缡的东西,他都会为她解决。
  萧执聿眼里闪过一抹狠色。
  “那怎么行!”
  闻言,苏绾缡脱口而出,情绪激动得连身子都不由下意识转了转。
  感受到肩上的压力,苏绾缡才猛然反应过来,又小幅度侧回了身子,装作自己像是从来没有转过去一般。
  她声音小了几分,有些闷闷的,“都听大人的。”
  萧执聿觉得这话格外刺耳,耳边像是有一击闷雷敲响,轰隆隆地传进他心里,一声一声震得他心口发麻。
  他知晓她很喜欢骑马,可是因着自己的话,她连为自己争取一番都不愿意。
  她在自己面前还是如此谨小慎微!
  萧执聿心间堵着一口气,上不去也下不来。
  不想叫她骑马受伤,可又害怕看到她失落的模样。
  萧执聿觉得,他对苏绾缡好像总是没有办法。
  朝政大事上,他一向运筹帷幄,信手拈来。无论什么抉断,做了便是做了。他比谁都理性,千万个选择里,他只会选择那个最优解。
  可是一遇到苏绾缡的事,他却常觉束手无策,不知道应该拿她怎么办才好。
  良久,萧执聿像是叹了一口气,他微垂着眼皮,似有妥协道,“别逞强。”
  苏绾缡抬眼,正对上铜镜里萧执聿递过来的眼神。
  她眨了眨眼,有些不可置信,萧执聿居然会为她妥协。意识到自己没有听错以后,苏绾缡忍不住欣喜,方才以为再也不能骑马的忧伤顿时荡然无存,唇边渐扬起一个笑容,“多谢大人!”
  戌时,该是入睡的时辰了。
  苏绾缡去了外间,回来的时候,手上正抱着一个东西。
  萧执聿坐在床头看书,闻声抬眼望去,只见苏绾缡手上的是一个汤婆子。
  那汤婆子似还发烫得紧,苏绾缡只敢小心翼翼得将它抱在怀里。
  她走进,瞧着萧执聿盯着自己怀间的物什。
  “我叫连枝为我准备了一个汤婆子,这样夜间就不会冷了,也就不用叨扰大人了。”苏绾缡主动解释道。
  萧执聿没说话,他眼神移到苏绾缡的怀中,半晌,轻“嗯”了一声。
  他将书扔到了一旁的小几上,起身去灭了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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