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不知道顾崇源有没有认出她，不知道顾崇源是认出了她才帮她，还是单纯帮助一个弱势的服务员呢？
她感到狼狈的自己此刻窘迫非常，又有莫名的自尊心作祟，叫她好不自在。
而方淇没有发现，她的所思所想中，顾崇源带给她的影响远远盖过了被客人纠缠的难堪。
——
准点收工下班，方淇背着包走出酒店，一迈出自动玻璃大门，就看见顾崇源正站在外头抽烟。
青白的烟雾团团升起，在流动的空气中袅袅飞舞，好似一朵无尽绽开的花。
夜风同时又吹拂起他柔软的发，无形间为他抹上了一层朦胧的神秘……
方淇很快止住了自己发散的想象，因为顾崇源已经转过头来看到她。
他细细打量方淇，刚才在房间里差点没认出来她，原本白白净净的脸不知怎么黑成这般模样，如果不是因为她五官长得还算灵动可爱，这黑黑的小脸蛋和小身板倒是像极了山里的女娃娃。
不过话说回来，上次见她在奶茶店打暑假工，这次又见她在酒店当服务员，她大概也和山里的女娃娃一样是个家境不好的小孩吧，顾崇源暗忖。
方淇浑然不觉顾崇源的内心戏，她只知道自己被看得不好意思了，抿唇想了想，鼓起勇气朝他走过去。
停步在没有离他很近的地方，借着迷离的夜色，方淇抬头直望他的眼，说：“谢谢你。”
不管顾崇源有没有认出她，他既然帮了她，也该说声谢谢的。
顾崇源忽而笑了起来，他双眼微眯，唇角扬起了好看的弧度，主动往同他保持距离的方淇走近，高大的身体覆过去。
怦怦的心跳瞬时加速跃动，方淇难掩紧张，人不由就往后倾。
“你怕我？”顾崇源好笑地发问。
萦绕在他唇齿间的烟混着轻微的酒气齐齐窜进她的鼻腔，方淇忍不住当即打了个喷嚏。
大囧，脸又滚烫起来，只念着红红的脸能隐没在黑暗中不要被发现才好。
意识到她似乎对他身上的烟酒味敏感，顾崇源自觉后退两步，离她远了些，并将那只夹着烟的手也垂下放到身侧。
这一系列动作，都被方淇看在眼里，她想，也许一个长相绝佳的男人，举手投足都会无理由地吸引人吧。
即使她并非外貌协会，也不可否认，她年轻的心，因此受到了诱惑。
“我先走了。”回过神的方淇明白为色所迷是堕落的苗头，她不安地抓着背包的肩带就想撤，明哲保身。
“你去哪儿，我送你？”现在已经很晚了，顾崇源秉着人道主义的心肠不介意让这个似乎家境不好的小萝莉搭搭顺风车。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
“我不是坏人。”顾崇源无奈笑道。
“嗯。”方淇应。
想想觉得自己好像是有点不礼貌，毕竟顾崇源也没做什么对不起她的事，平白无视人家的善意确实不该。
方淇站定住，转回身，态度温和地对他说：“谢谢你，我自己可以坐地铁回去，也很方便的。”
“好。”顾崇源不勉强，他点点头，俨然一个长辈的口吻，“那你路上小心。”
第6章 那张好看的脸，也跟着飘进了她的心坎
“merry merry christmas、lonely lonely christmas……”
圣诞节当天，向来以欧美动感歌曲为背景音乐的运动品牌店也适时点播了陈奕迅那首《圣诞结》。
就像约定俗成似的，几乎每年圣诞都总能在大街小巷的不同商场店铺里听到这首歌，而陈奕迅也似乎是凭借着《圣诞结》成为了圣诞节的代言人。
方淇想起她读初中时的某次圣诞，她头一回在外面的商铺里听到《圣诞结》，她那时有些不明白，为什么明明是大家热闹欢度圣诞的日子，却偏要放这样带着伤感调调的歌呢？
也许是为了体现‘遗世独立’的文艺吧，方淇当时不无鄙夷地想，市面上这些流行的靡靡之音只能让处在悲伤中的人们继续深陷悲伤，根本无法帮助被哀情控制的可怜的人们获取勇敢以谋涅槃，而身在低谷的人们则继续一蹶不振，永无发奋之日。
看起来她的想法好像说明她是个积极乐观的人，可其实却并非如此，方淇只是理智地不让消极悲观的情绪阻挡她前进的步伐罢了。所以，她强烈抨击‘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坏风气！
但此刻，她嫩白如玉的指尖机械性地拨着陈列架上悬挂的衣物，将那些被顾客弄乱的，按照要求间隔约五厘米重新排开。
伴着一声声的“merry merry christmas”、“lonely lonely christmas”入耳，方淇忽而醒觉，其实开心的节日里同样会有不开心的人，与喜庆节日唱反调的音乐，可能只是在安慰那些不开心的人，告诉他们，你不是独一个，在世界上许多看不到的角落里，很多人都和你一样，是被吞没在喧嚣中的寂寞孤独的人，甚至悲伤可能反而是常态，这绝对没什么可耻，无需藏着掖着。
——
“方淇，帮这位先生到仓库找一件185的！”
“诶，好。”思想开了会儿小差的方淇被同事的呼唤拉回现实，她抬眼看清同事手中示意的外套，记住款式了，便快步迈往店里的储备仓库。
“您好，这是185的。”方淇抱着从仓库找来的外套在那位先生背后站定，双手递出。
高大的男人转过身来，两人目光交接的刹那，相视惊愕。
顾崇源先反应过来，他露出了招牌式的笑容，带着些天生的柔情和倜傥的风流，感叹说：“怎么又碰到你了？”
“是啊。”方淇还呆愣着，滞后地又讷讷叹了句：“好巧。”
同事在两人之间看来看去，实在猜不出他们的关系，他们看起来不像亲戚更不像暧昧的男女，氛围有点古怪。
“你们认识？”同事忍不住好奇问道。
顾崇源笑着点点头，“认识。”
“既然这样的话……”同事眼珠子转了转，非常识趣地说：“方淇，这位先生就交给你了，我去看看其他顾客哈。”
“啊？好。”在顾崇源面前气势输了一大截的方淇不免有些无措，暗暗心底里无奈发问，她和顾崇源这是什么缘分？
顾崇源盯着方淇故作镇定实则怯怯的小模样，莫名满足了他无由来的恶趣味。
他还发现方淇的脸已经恢复了七八成的白皙，而身上穿着的红色毛衣更是衬得她像个无比纯洁的天使，竟还让人联想到了甜甜的糯米团子……
顾崇源轻轻摇了摇头从荒唐的想象中回过神，接来她挂在手腕的衣服，长臂一展套了进去，带着几分关怀又注意不伤人自尊地小心问正经事：“你，没读书了吗？”
看得出方淇的年纪很小，应当是还该在学校接受教育的年纪，打暑假工说得过去，国庆兼职也说得过去，而今又在商场当售货员是怎么回事？
“在读的。”方淇猜到了顾崇源的疑惑，她解释：“我周末来这里兼职，今天是周六。”
“哦。”顾崇源心里忽然有点沉重，想想方淇真是个辛苦的小孩，她肯定很缺钱吧，而他前不久还给于伊琳定了个万把块的包，真是有点惭愧，如果把这钱给方淇，说不定方淇可以稍微不用那么辛苦了，那么小小的一个女孩子，看着怪让人心疼。
顾崇源言归正传，他穿好了外套照着镜子问她：“好看吗？”
“好看。”方淇浅浅微笑，真心回答。
她未作思考，又直接上前一步，踮起脚替他抚平了襟边的褶皱。
一股清新的气息涌入怀内，柔软的触感在胸口轻碰，顾崇源刹那有些飘飘然，可还未来得及让他细细体会，便很快散去，真是可惜。
方淇并不知晓自己无意的举动撩起了男人微妙的小心思，她只非常有职业操守地继续推荐：“有一件卫衣搭这件外套很好看。”
“是吗，哪件？”
“我去给你拿，稍等。”
顾崇源站在原地看着方淇小小的身子迈着快快的小碎步走到一排货架前，微微皱着认真的眉头帮他找出了一件暗绿花纹的卫衣，瞧着这一幕，不知为何，他心里悄然滋生一种异样的感觉，带着一点暖意的异样。
没等他思索出究竟为什么，方淇已经拿着衣服回到了他面前。
他进试衣间换好出来后，就见方淇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夸赞：“很好看！”
这是方淇之前理货时一眼相中的男士卫衣，从款式来说算得上是挺潮流前卫的设计，但一直没什么顾客买这件，方淇便不禁为这件衣服打抱不平，明明颜值这么高，怎么就销量堪忧呢？
而方淇并不知道，其实是因为‘曲高和寡’，这件卫衣的颜色和花纹相当挑主人，没人像顾崇源一样能驾驭得这么好，穿出了成熟中透着丝丝‘风骚’的气韵，正好符合他看起来一点都不老实本分的外貌。
没错，顾崇源的打扮从来不是黑白灰系的稳重型，当然，场合需要的情况下，他会严肃一点，但平常放飞自我时，他穿衣十分大胆，很港风，却骚包得多，和黄宗泽有的一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