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果不其然,温雯真的没有再回方家的打算,甚至向方遥礼提出了离婚,方遥礼好几次到温家想要找温雯,却都被温雯避而不见。
直到某个夜晚,方遥礼又来了,温母擅自放行了他。当方遥礼推门走进卧室,方淇明显感觉到妈妈看见爸爸时突然生出的抗拒和抵触情绪,尽管温雯还什么都没说。
方淇见识到自己的爸爸如何低声下气地恳求,也见识到自己的妈妈如何无情又傲慢地拒绝,妈妈始终不肯松口和好,而爸爸,竟忽地抬手掌掴自己,重重地连扇了好几下,红着眼说,都是他的错,希望能原谅他,跟他回家。
方淇被吓坏了,她在一旁一直哭,哭得撕心裂肺、视线模糊。
考虑到方淇还小的缘故,温雯搁浅了离婚的念头,但仍不愿回方家,因为不想面对方遥礼的父母。
温家的经济条件比方家好,方遥礼和温雯最初做服装生意的本钱就是温家给的,在温家,从物质方面来讲,温雯和方淇自然能过得比在方家好,但方淇的心却并不能因此而安定下来,因为她知道,是她的家庭出了问题,她才会住到外婆家来。
住在温家的时候,方淇总要小心翼翼,生怕自己说错一句话、做错一件事,那是种控制不住的敏感和谨慎,而当时刚学会“寄人篱下”一词的她,更是深深觉得这词汇和她当下的处境十分贴切。
虽然亲戚们对她都很好,但她却越来越自卑和怯懦,因为她看到那些人眼中不加掩饰或不经意流露的同情和恻隐。原本还是活泼的人儿,就这么变得越来越内向、越来越沉默。
到方淇读初中的时候,不知为什么,温雯又和方遥礼闹起了离婚,而那时候的方淇已经明白了许多事,她一点也不会再为他们伤心了,甚至还盼着,快点离婚吧,快点离婚,离婚以后就不会再有喋喋不休的争吵了,还她一个清净吧。
可最终却还是叫她失望了,温雯到底还是没有把这婚离成,离婚真的好像只是说着玩一样。方淇想不明白,为什么父母总这么自以为是,难道不离婚却分居两地,维持不健康、不正常的婚姻关系、家庭状态,也是对孩子好吗?
高中的时候,由于学业变重,同学们每到放假都会异常兴奋,一个个激动地喊着回家喽。方淇每次听到“回家”这个词,她总会心中异样,因为她没有‘家’可以回,没有一个让她归心似箭的所谓的‘家’,所以她总是慢慢地整理书包,慢慢地走出学校。
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其实她一直梦想着能有属于自己的家,一个让她感觉安全又舒适的地方。
这也是她在填高考志愿时选择了室内设计的原因,她希望将来能为自己设计出一个心怡的家。
第5章 回过神的方淇明白为色所迷是堕落的苗头
军训结束后紧接着就是国庆假期,好不容易从‘苦海’解脱出来的大一新生们都有点似脱缰野马,先前被束缚得紧了,现在一得到喘息的机会能施展拳脚,便可着劲到处撒野、释放爆棚的青春活力。
方淇也并不例外地心情大好,因为除了无需再经受军训的操练,更因为她告别了高中时代的学习强压,开始展望新生活。
读高中的几年间,温雯一再教导她,读书和结婚是女人最大的两条出路,可结婚是未知数、是不定因子,况且要依附于男人来存活,而男人却又未必永远可靠。所以,她一定得抓牢自己能把握住的,才能算对自己的人生负责。
于是,为了不辜负母亲的寄望,也为了能远远逃离让她感到压抑沉痛的故乡,更为了能有一个似锦的前程与将来,方淇定下心抛却一切杂念和娱乐,只读‘圣贤书’。
犹记那时被分入重点班,身边都是学霸、大神,她十分努力、题题死磕,才勉强维持中游往上的排名,真真的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如今,考取了一流z大的她,终是没有白费辛苦。而最重要的是,她真切感受到自己已经长大,已经离开了家独自生活,这是她渴望已久的自由。
得偿所愿的她,人也连带着开朗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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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里有一个“z大拼车群”,是往届的学生自发组织的q群,大家可以在群里寻找相同目的地的人一起打车,以此均摊打车费用,减少交通支出。
而这群里偶尔也会有人发布周边的兼职信息,方淇就是在这里看到了一则酒店兼职的招聘,上面写着xx酒店,工作时间10:00—22:00,工资日结180元。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方淇思量了下,点开了信息发布人的私聊窗口。
有钱才会有安全感,虽然兼职赚的钱并不是太多,但以她目前的能力状况,能靠劳力赚到这些已经是不错。
她从来不会主动问父母要钱,都是他们想起来这茬了才会给她,而且给的也不多,毕竟他们自己也没多少钱,现在读大学了还要给她生活费,她知道父母也是捉襟见肘的。
早些年,方淇的舅舅温延倒是几次三番提及要给温雯资金重新去开店做生意,但都被温雯婉拒,因为生意难做,并不是稳赢,接受了亲弟弟的恩惠,如果最后连成本都赔掉了该怎么办?
所以,有多大能耐干多大事,他们最终还是不得不向现实妥协,方遥礼当回了一个拉货司机,而温雯成了一个保险推销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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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把这个也拿到605房间去。”后厨领班小心地捧起几盅热汤放到方淇端着的托盘上。
不断增加的重量让方淇不禁倒吸了一口气,她更用力地抓紧托盘边缘,手腕处孱弱的青筋也一下子明显起来。
“拿得动吗?”领班皱眉问。
方淇咬牙点头,“嗯”。
她已经在这酒店干了一天,因为假期来吃饭的客人多,所以服务员的工作也比平常累,昨天不知端了多少盘子,回到宿舍后发现两条手臂都在控制不住地颤抖,像受了残酷的体罚一样,还充血肿了。
她自知力气不大,其实有点吃不消端盘子这事,但看在钱的份上,忍忍也算能硬撑过去。
而这一整天,方淇脑子里都在盘旋着一个深刻的认知,人还是要好好读书,靠智慧和才能赚钱才是正道,若然靠体力,她估计真得废了。
——
“我们的菜都上齐了吗?”坐在605房间餐桌主位上的一个发际线明显后移的中年男人声音格外洪亮地问。
刚将最后一盅热汤摆到圆桌转盘上的方淇意外被吓了一跳,她回答:“都齐了。”
“把小票给我看一下。”
“好。”方淇收起空空的托盘,拿着酒店的黑色皮质菜单夹走过去。
“给您。”她走到那人旁侧,将东西递给他。
谁知,这发际线后移的中年男人竟想趁机去摸她的手!
方淇想也没想,倏地松开双手躲到腰后。
菜单夹啪一声砸落地上。
整个包厢都安静了。
“呵。”发际线后移的那人面上有些挂不住,他眼里闪着怒意,冷笑说:“以为我要碰你?”言外之意,你这种货色,老子不稀罕。
毕竟还只是个没出社会的小孩,方淇没有那么强大的心理和处变不惊的素质,她杵在原地不出声,无言抗拒。
“你这是什么态度,信不信我投诉你?”发际线后移的那人露出笑面虎的阴险。
方淇才不怕投诉,她虽然穷,但也不能受这委屈。
可转念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惹出麻烦总归不好,斟酌利弊后,她非常不情愿地生硬吐出一句:“不好意思。”
发际线后移的那人轻蔑地看了方淇一眼,一副我大人有大量的样子,“这样吧,你给我倒杯酒,我就什么都不计较了。”
方淇简直想狂扁他,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况且倒酒也不是什么刁钻刻薄的要求,她强忍下暴躁和气愤,从转盘桌上取来红酒。
拔开了红酒塞,她双手托着酒瓶往那人的杯里缓缓倒酒,对她来说,稳稳托住酒瓶并不是件轻易的事,因而动作有些颤巍和摇晃。
那人便又不怀好意地戏弄:“你这小胳膊这么没力气,以后怎么伺候男人呢。”
砰的一声,方淇实在忍不住了,到底是年纪小,藏不住情绪,红酒瓶被她重重搁在桌面,她厌恶地朝那人瞪了过去。
“哟,脾气还挺大。”发际线后移的那人这下真的恼了。
但没等他发作,一道犹如天籁的男声突然响起,“刘哥,别为难人家小姑娘,我们喝,来,敬你一杯。”
方淇循声看去,对上一张眼熟的俊容,她霎时红了脸。帮她解围的,竟是先前在荆城萍水相逢的男人——顾崇源。
“英雄救美啊。”发际线后移的刘哥换了脸色,笑吟吟地说。
“我干了,你随意。”顾崇源十分大气地举起酒杯往嘴里灌,同时暗暗对方淇使眼色。
接收到逃跑讯号的方淇立即退出房间,忙不迭关了门后,她靠在走道的墙壁上捂住心脏跳动的胸口,满脸泛起可疑的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