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时坚接到单位的电话通知,等在车站接心兰,把心兰送去了医院。正好心竹当班,给心兰包扎好,嘱咐她一定要养好了再去上班。
但没过几天,下一趟车发车,心兰还是照常去上班了。
哈密原本是没有公园的,86年以后,才修了人民公园。公园里种了很多树,有个人工湖,悦悦特别喜欢坐人工湖上的鸭子船,心兰每次跑车回来都要带悦悦去坐鸭子船,如果赶上时坚也休息,就一家三口一起去。
沙漠小城里的孩子不比大城市,没有游乐园、没有商业的繁华;也不像农村的孩子,可以享受乡野之趣。沙漠里的枯燥单调,大人们或许已经习以为常,但心兰总觉得,对孩子多少有些残忍。
家家都是独生子女,家里就这么一个孩子,所以只要是悦悦想要的,心兰能满足就尽量满足。
初夏,公园里的绿荫初成规模,心兰给悦悦穿上一件白色的蓬蓬纱连衣裙,一家三口去公园划船。心兰就喜欢给悦悦穿白色的衣服,南英常说“白的不耐脏”,但心兰觉得好看,大不了多洗几次衣服。
那段时间流行齐秦的歌,心兰一家正在划船,突然听到湖面上传来一个声音:“我是一匹来自北方的狼……”
“嗷……”一声狼嚎,悦悦用手捂住了耳朵。
心兰循声望去,看到另一艘鸭子船里坐着的,正是爱云一家三口,赶忙招呼他们。
下了船,时坚买了两瓶汽水,给悦悦和飞飞一人一瓶。两个爸爸带着孩子们去玩,心兰和爱云坐在长椅上说话。
心兰问爱云:“飞飞的幼儿园上得怎么样?学了什么东西?”
爱云叹了口气:“咳,正经的没学会,学了些流行歌。我也不求他学到什么,能有人看着他就行了。”
心兰说:“我也想送悦悦去幼儿园,但我妈不让,非要自己带。”
爱云羡慕地说:“有你妈帮你看着,多好。孩子还小,去不去幼儿园,区别不大。”
爱云犹豫了一下,又说:“心兰,有件事儿我得跟你说。”
“什么事儿?你说呗。”
爱云有些吞吐地说:“就是你们家心竹的婆婆,梁又民她妈。”
心兰听到这个名字,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当初她妈不同意心竹跟梁又民结婚,其中一个原因就是因为他这个妈。
梁又民家跟爱云家住的近,他那个妈,是那一片儿有名的“大喇叭”,很不招人待见。
心竹结婚后,两家来往不多,心兰见过她这个婆婆两次,矮胖、一脸横肉,说话的时候挑着一边儿眉毛,声音比别人高八度。
爱云接着说:“最近听邻居们说,心竹她婆婆到处跟人说,心竹有个工作有什么用?还不是生不出孩子。”
心兰一听这话,有些不高兴了。说起来,心竹结婚一年多了,确实还没有怀孕,但心竹说,是因为小梁忙着做生意,暂时还不想要孩子,怎么就怪到心竹身上了?
见心兰脸色不悦,爱云说:“他那个婆婆,就是嘴不好,我们那一片儿,没有不烦她的。你回家问问心竹,别让心竹受委屈。”
“好。”心兰点点头。
爱云叹了口气,幽幽地说:“心兰,我有时候真的很羡慕你,没有婆婆。”
两人各自安静,视线向远处望去。
初夏的阳光温柔,洒下一片琥珀色的光影,一排白杨树下,一群孩子正在玩老鹰抓小鸡,小彭当老鹰,时坚当鸡妈妈,悦悦在身后紧紧抓着时坚的衣角,脸上的笑容比初夏的阳光还要灿烂。
第19章 护士长
南英炸了丸子,这是心竹最爱吃的。这天心竹当班,吃完晚饭,心兰说:“妈,我去给心竹送点儿丸子。”
心兰拿着铝饭盒去了医院,看心竹这会儿不忙,就把她叫出来:“心竹,姐跟你说点儿事儿。”
两人站在医院的花坛旁边,心兰打开饭盒递过去,心竹捏起一个丸子放进嘴里。心兰问:“心竹,你跟姐说实话,你婆婆家,有没有欺负你?”
心竹嚼着丸子,停顿了一下,歪着头问:“姐,你怎么突然这么问?”
心兰说:“我听说,小梁他妈嫌你不生孩子。心竹,你们有要孩子的打算吗?”
心竹把饭盒盖上,低着头支支吾吾地说:“又民说,先不要孩子。”
心兰问:“那你呢,你想不想要孩子?”
心竹平时最喜欢带悦悦玩,心兰觉得,她心里其实是很喜欢孩子的。
心竹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想要,但……怀不上。”
心兰一听,立刻听出了事情的不对劲。心兰放低了声音:“心竹,你自己就是护士,你比姐懂,你说小梁,需不需要……检查一下?”
心竹叹气:“唉,我问过,他不愿意。”
心兰不再说话了,这确实是个麻烦事。男人都把面子看得重,别说小梁了,如果是她和时坚碰上同样的事,她也开不了这个口。
两人一时无话,心竹先开口:“姐,我得回去上班了。”
心兰应着:“去吧,丸子带回家热热再吃。”
被心兰提起之后,心竹想来想去,还是要跟梁又民谈谈。
已经过了晚上11点,梁又民才进家,一身的酒气。他最近正在倒腾录音机,从南方进货,经常要跟货主、长途司机之类的应酬。
梁又民一进家就躺在沙发上,心竹想拉他起来,梁又民一用力,反而把心竹也揽在沙发上。两人相拥,梁又民呼吸的酒气喷在心竹脑门上。
心竹试探着问:“又民,你想不想要孩子?”
梁又民带着三分醉意,调笑着说:“想啊,咱们今天就要。”
心竹轻轻捶一下他的胸口,接着说:“咱们结婚快两年了也没怀上,要不要……去医院检查一下?”
梁又民腾地坐起来,心竹滚下沙发,摔在地上。心竹肩膀摔疼了,怒问:“梁又民,你干嘛?”
不料对方先破口大骂:“陆心竹,你什么意思?觉得我有问题?生不出孩子是你们女人的问题,我一个大男人,能有什么问题?”
心竹连忙解释:“不是谁的问题,从医学上说,不孕不育是男女双方的因素,咱们俩都得去检查。”
梁又民更生气了,怒吼着:“别跟我提医学,你懂,我可不懂,什么不孕不育?你敢说我不孕不育?”
说着,梁又民趁着酒气,抄起一把椅子就往心竹身上砸,心竹急忙躲闪,椅子腿撞在她胳膊上,撞出一片淤青。心竹也不是好惹的,见梁又民来真的,冲上去照着他的头就是一巴掌,梁又民一愣:“你还敢还手,你一个女人,反了你了。”
梁又民抓住心竹的头发,心竹吃痛,大叫:“放手!”
梁又民不松手,两人扭打了起来。
第二天,心竹回了娘家。南英见心竹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心疼地问:“心竹,这是咋了啊?”
心竹昨天跟梁又民打架的时候都没哭一声,听她妈这么一问,瞬间掉了眼泪,带着哭腔说:“妈,梁又民他,打我。”
南英一听就上了火,她本来就看不上这个梁又民,看起来流里流气,也没个正经工作,当年追心竹的人不少,心竹偏偏看上他。结婚后这两年虽然也有小打小闹,但好歹没什么风浪,没想到他居然对心竹动手,南英更觉得他一无是处。
“心竹啊,你说当初妈劝你不要跟这个姓梁的结婚,你就是不听……咱家这几个闺女,我和你爸从小没动过你们一根指头,小时候你跟街坊孩子打架,你姐帮着你,也没让你吃过一点儿亏,他姓梁的凭什么,凭什么打你?”
南英越说,心竹越觉得委屈,更哭的停不下来了。
南英心一横:“走,咱们上他家说理去。”
心竹有些犹豫:“妈,别去了吧,他妈那个人,难缠。”
“难缠我就怕她了?去,把你弟弟剩的半瓶酒给妈拿来。”
“妈,你这是要干啥啊?”
南英拿起酒瓶喝了一口,呛得直咳嗽,但这一口就算是壮胆了,拉着心竹就往她婆婆家走。
梁又民的妈见南英和心竹来了,连杯水也没给倒,吊着嗓子嚷:“呦,说我家又民打她,她不是也打又民了吗?又民的脸都被抓花了。”
南英说:“那也是又民先动的手。”
梁又民他妈声音更高了:“男人打女人,不是常见的事儿吗,你家心竹有工作,就比别人娇气?”
看这人真不讲理,南英气得手直抖:“都什么时代了,男女平等,打老婆的男人,没本事。”
“呦,你家心竹有本事,有本事怎么两年了肚子都没个动静呢?”
南英一听这话,才终于明白了机锋。她说:“生不生孩子是两个人的事,又不是我家心竹一个人的责任。”
梁又民他妈啧啧的:“你家心竹没责任,那谁有责任?你什么意思?想往我家又民身上泼脏水?”
梁又民他妈嗓门越来越高,南英气得脸都涨红了。心竹看两边越吵越凶,场面越来越难看,拉拉南英的袖子说:“妈,算了,别跟她吵了,咱们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