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儿子参加工作后,楚老师夫妻也到了退休年龄,于是考虑回到上海和儿子一起生活。
敲门声响起,楚老师来开门,见心兰和秀琴站在门外,两人叫了声“楚老师,过年好。”只用了3秒,楚老师就认出了她们,惊喜地说:“你们是79级的陆心兰、孙秀琴?快,快进来。”
秀琴腿脚不大方便,心兰搀着她,慢慢走向沙发坐下。桌上摆着瓜子、花生、核桃、糖果,楚老师热情地招待她们,往一人手里塞了一块大白兔奶糖。
秀琴接过糖笑着说:“我记得上学那会儿,楚老师您回了趟上海,回来就给我们带了大白兔。”
楚老师也笑说:“是啊,一转眼快十年过去了。你们现在怎么样?都已经结婚,当妈妈了吧。”
心兰回答:“是啊,我们俩的孩子一样大,今年都已经2岁了。”
楚老师慈爱地点着头说:“那真好啊,孩子们一起长大,也能有个伴儿。”
三人聊着天,心兰注意到,楚老师身上那件深绿色的麻花毛衣,还是十年前她常穿的那件。楚老师夫妇生活一向朴素,家里的陈设也简单,想必也是想为儿子多准备些积蓄。
心兰问楚老师:“楚老师,听说您打算回上海了?”
楚老师叹了口气说:“原本是有这个打算的,但我儿子打电话回来说,最近上海爆发了甲肝,每天增加几百例,到这两天已经有几万人感染了,现在情况不明,我们也不敢回去啊。”
秀琴倒吸一口气,问:“为什么突然爆发啊?”
楚老师说:“听说是因为吃毛蚶。”说完又想起来,她们在新疆长大的孩子恐怕不知道毛蚶是什么,于是又解释说:“就是一种贝类,上海人喜欢用开水烫一下就吃,不煮熟,但其实,那里面也会有寄生虫。”
心兰“哦”了一声,又问:“那您儿子他,没事吧?”
楚老师说:“他暂时没事,但据说感染的人里大多数都是年轻人,我还是有些担心的。”
坐了一会儿,心兰和秀琴辞别楚老师,临走前,楚老师往她们衣兜里各装了一大把大白兔奶糖,说:“拿回去给孩子吃。”
走出楚老师家,秀琴对心兰说:“这么多年没见,楚老师头发都白了。”
心兰点头说:“是啊,看她为儿子操心,真是儿行千里母担忧啊。”
之后不久,新闻里开始连续报道上海甲肝的情况,到3月时,感染者已经达到30万人。
第14章 三岁看老
俗话说3岁看老,悦悦3岁的时候喜欢上了画画。她说话早,但走路晚,一岁多点儿就能说完整的句子,2岁的时候就能跟姥姥唠家常了,但一让她自己走路,她就会说:“我怕,不敢走,姥姥抱我。”
隔壁李婶有句经典评价:“这孩子真是,好嘴懒腿。”
刚满3岁,悦悦突然搭上了画画的神经,把心梅的作业本画的乱七八糟,气的心梅以后一回家就把门插上,再也不让悦悦进她写作业的屋。
时坚倒是挺得意,暗想,我家悦悦该不会是个天赋异禀的小神童吧。于是立刻去新华书店买了一盒彩色蜡笔、几本空白本,拿回来给悦悦画。你别说,悦悦随手画的圆圈确实挺圆。
王爱云的丈夫彭新刚是段上的美工,平时就负责出个板报、写个大字,见悦悦喜欢画画,心兰找彭新刚画了一些简笔画,拿回家给悦悦描摹。
但爱云和新刚的儿子飞飞,却半点儿没遗传到他爸的画画基因,他最喜欢的就是挖沙子,整天拿着塑料小铲在门口挖,有时候爱云下班回家,看到飞飞满脸满身的沙子,像个小土猴,火气腾地一下就上来了,经常忍不住动手打飞飞,家里一天到晚鸡飞狗跳。
而孙婶家秀琴的儿子陈聪,比悦悦大了半岁,但他说话晚,到三岁话还说不利落。这孩子出奇的调皮,有天孙婶刚做好饭,他抓了一把沙子就扬进锅里,孙婶气得够呛,又舍不得扔,一家人凑合着吃了沙子拌饭。有时候孙婶抱着他来找悦悦玩,他一来就抢悦悦的零食,悦悦悄悄跟南英说:聪聪不乖,不让他来。
秦亚玲的儿子叫张俊杰,也比悦悦大4个来月,长得虎头虎脑。因为亚玲和丈夫张文良个子都高,所以孩子长得也高,比其他三个孩子都高出一头,而且运动细胞发达,刚三岁就学会了骑三轮车,每天骑着儿童三轮车到处跑,他妈在后面追都追不上。
生了女孩的岁月静好、母慈子孝,生了男孩的吹胡子瞪眼、鸡飞狗跳,时坚看着这几个孩子,常常庆幸自己家生的是女儿。
心竹喜欢悦悦,心兰去跑车的时候,心竹经常带着悦悦出去玩。这几天,听说来了个马戏团,心竹带着悦悦去看。她骑着自行车,把悦悦放在后座,骑着骑着,悦悦犯困了,小脚耷拉在了车轮边上,心竹用力一蹬,悦悦的脚卷进了车轮里。悦悦哇哇地哭了,心竹吓得赶紧停车,脱下悦悦的鞋袜看,小脚擦破了点皮。
“完蛋,”心竹想:“我妈非得骂死我不可。”
马戏团也看不成了,心竹一边哄着悦悦,推着自行车回了家。
果然,一到家,南英就狠狠地数落心竹,心疼地捧着悦悦的小脚:“看把孩子伤的,这细皮嫩肉的,怎么经得起车轮夹。”
“我又不是故意的,再说就是擦破了点儿皮,我自己就是护士,不要紧。”
“再小的伤,你大姐看见了也心疼。”
心竹轻手轻脚地给悦悦涂了碘酒,用纱布包好。南英凑近悦悦的小脚轻轻吹着气。悦悦倒是挺仗义,对心竹说:“二姨,我不告诉心兰。”
南英噗嗤一声笑了:“心兰也是你叫的?那是你妈妈。真是人小鬼大。”
在悦悦的排行榜里,第一喜欢的是姥姥,第二喜欢的是爸爸,妈妈和二姨竞争第三位。虽然在外人眼里,心兰对这个女儿好的不得了,但她爱孩子的方式多少有些吃亏。
比如悦悦特别喜欢吃娃娃头雪糕,时坚抱她出去,悦悦说:“爸爸,我想吃娃娃头。”时坚二话不说就给买。但如果是心兰,悦悦想吃娃娃头,她就会说:“娃娃头吃了会肚肚疼,悦悦不吃。”
再比如悦悦不爱吃饭,平时一到午饭时间,她不是要画画就是要玩玩具,姥姥爸爸都得追着她喂饭,下午饿了就给她吃零食。但如果是心兰休班在家,看见悦悦不吃饭,就把饭和零食全收起来,等到她喊饿了,就得乖乖吃饭。
在悦悦眼里,妈妈是凶凶的,但她并不知道,有次心兰在乌鲁木齐的商场里看中一件70块钱的儿童大衣,她当时一个月的工资才45块,但只犹豫了一会儿,她就买下了。
心兰想:我们小时候日子都过得紧紧巴巴,但我的女儿,我要让她漂漂亮亮的。
到了三岁,其他几个孩子都陆陆续续上了幼儿园,尤其爱云的儿子飞飞,从一岁半就进托儿所,已经是幼儿园里的老前辈了。悦悦个子小,南英怕她去幼儿园受欺负,不舍得送,悦悦就每天跟着姥姥在家,姥姥用缝纫机做活,她在一旁画画。
心兰被抽调去跑上海车,当时从乌鲁木齐到上海的绿皮火车是52号,全程4天4夜,经过300多个站点。跑上海车就意味着要在火车上呆8天,同样意味着8、9天见不到孩子。心兰心里自然是不舍的,但出发前她还是腾出时间,去了趟楚老师家。
“呦,心兰来了,快坐。”
“楚老师,我明天要跑上海车了,你有什么想给思南带的,我带给他,让他来接车就行。”
楚老师喜出望外,连忙收拾了一些干果、自己织的毛衣、还有一床新疆棉的背子。
“思南最爱吃无花果干,上海可买不到。新疆棉的被子暖和,也给他带一床去。”说着,楚老师突然意识到被子的体积太大,有些为难地问:“心兰,这被子会不会太大了?太麻烦你了吧”
心兰说:“没事,被子虽然大,但不沉,不麻烦。”
楚老师开心地说:“那太好了,今年上海闹甲流,我们担心思南,但也帮不上什么忙,这可好了,真是谢谢你了心兰。”
以前,新疆的物资匮乏,列车员们都是从上海买各种衣服、食品带回新疆,这一次却反过来了。
到了上海,楚老师的儿子思南已经在站台等着了。他从心兰手里接过棉被和干果,向心兰道谢:“心兰姐,谢谢你了,这么大的被子,真是麻烦你了。”
心兰笑说:“不麻烦,这是你妈妈的一片心意,你盖上更暖和。你自己可千万保重啊。”
思南答应着,拿出一个洋娃娃给心兰,“心兰姐,我听我妈说你有孩子了,这是送给她的。”
心兰一下车就迫不及待地飞奔回家,毕竟已经快10天没见孩子了。一进家门,南英神神秘秘地叫她过来,拿出一盒蜡笔、一盒彩色铅笔,让新兰看,又拉着她看书柜上悦悦的小画书,再拉开一个抽屉,里面是心兰、心竹织毛衣用的毛线团。
“妈?你这是让我看什么啊?”心兰一头雾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