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临睡着前的飘渺意识里,休马忽然想到今天晚上尤天白耽误了他不止一件事,首先是巷子里没做完的事,其次,更重要的是——饭前说过的玻璃厂被休马自己忘了个一干二净。
  但是世事难料,关于尤天白的事也难料。休马根本没想到的是,尤天白根本没忘了玻璃厂,他比少爷记得更清楚。
  第二天一早,休马难得的比尤天白更早醒来,不过原因不是他有什么针对于自己男朋友的计划,而是他要去医院复查。
  石膏打了一个多星期了。松原的医生在他们临走前留了病例单,提醒他在几个时间点上记得复查。今天是第一个复查的日子,工作日,医院距尤天白家坐公交十五分钟,他想偶尔也可以自己在这城里走走。
  所以他没叫醒尤天白。
  等他用一只手披上外套,拎着病历本准备开门时,又回头向着屋里看。主卧窗帘拉得严实,门虚掩着,门的方向没对着床,只能看到堆起来的被子,尤天白正在深眠。
  休马真不知道尤天白每次早上出门的时候,是怎么忍得住静悄悄不叫醒他的。
  不过休马也没有坏到一定要让熟睡着的男朋友陪自己早起——骚扰一下总是可以的。
  他轻手轻脚回了主卧,手拦到尤天白的腰上,把被子掀开一条缝。很好,没醒。所以他俯下脸,在尤天白的腰上迅速又实在地舔了一口。
  在尤天白猛然惊醒的爆鸣声里,休马夺门而出。
  和昨天的阴霾天不同,今天天气很温和,说不上晴朗,但温暖。街道边的绿意重了些,总有种要下雨的感觉。
  复查结束于早上九点,休马起得早,抢在一众老头和老太太前,成功成为了医生手上第一个候诊的病人。
  伤口恢复的不错,没有移位,年轻人营养好,应该一个月就可以拆石膏了。
  以上是医生对他的正面评价。
  “不过,”医生盯着x光片,若有所思地端起保温杯,“没有剧烈运动吧?”
  休马脸上专供长辈的笑没了,半天才说出话来:“剧烈运动……指的是什么样的剧烈运动?”
  医生把保温杯盖拧上,语气凝重:“我就说你们这帮年轻小伙子,想运动也得等几天——打篮球、羽毛球、跑步什么的,晚一个月能咋的?”
  椅子上的年轻病人相当乖巧,老实回答:“我没剧烈运动。”
  这话让医生很满意,他翻过病历本。笔尖磨蹭纸张的沙沙声里,休马忽然又想到了什么。
  他问:“医生,其他运动可以吗?”
  医生眉头一紧:“什么运动?”
  休马目光清澈:“家务运动。”
  此家务运动非彼家务运动,但医生永远没机会知道了。
  医生甩着手中的圆珠笔,把拧起来的眉毛重新打开,点点头回答他:“那随便。”
  那随便。
  这句话是春天里最好的良药,少爷走在街上,眉开眼笑。
  九点过一刻,休马回到了家门前,他送的崭新密码锁防盗门在陈旧的楼道里格格不入。对于这种鹤立鸡群的感觉,休马甚是满意,不过在他手扶上密码锁的一刻,内心忽然闪过一丝动摇。
  尤天白不会在记仇吧?
  早上离开前,掀开被子后,尤天白的那声惊叫好像是挺真情实感的。
  他定下动作,专注思考了两秒,然后认定尤天白不会拿他怎么样。
  指纹解锁,把手转动,门打开,休马第一眼看到了抱着鸡毛掸子倚在门口的尤天白。
  啊?
  少爷当场一把抓住了门框,小心谨慎往后撤,半个身子闪出了门外,问尤天白:“你要干嘛?”
  尤天白倚着门的动作变了,他抄起鸡毛掸子,静悄悄地向上举,然后扫了扫门框。
  “打扫。”他的回答很简短。
  鉴于早春的沙尘和昨晚的天气,确实是该打扫了。
  休马这才放心回到门里面。
  尤天白的确是在打扫,掸过门框和吊灯,又转到了客厅。天比早上出门时还要阴了些,看起来雨水将至。
  “医生说恢复得很好,没大问题。”休马脱了外套,把病历本放在玄关桌上,“别做剧烈运动就行。”
  “剧烈运动?”尤天白发出了缓慢的质疑。
  他扛着鸡毛掸子回来,把病历本翻开。好在现在的医生除了手写还会打病例单,不然蝌蚪文没人看得懂——当然现在的专业术语也没那么好懂。
  尤天白皱着眉盯了一会儿,然后抬起眼睛问:“剧烈运动指的是什么程度?”
  居然和少爷想到了同一个点子上。
  “篮球、羽毛球、跑步。”好在少爷把医生的话记得准确,连顺序都不差。
  “哦,这些啊?”尤天白的视线向旁边移,好像还有话没说完,“那其他的运动呢?”
  第二点也和少爷在同一个频道线上。
  休马把脑袋边的头发向后拢,故作镇定地把手里的外套挂上衣架。语气尽量平静:
  “我问了,没问题。”
  也不知道尤天白的所谓“运动”和他的所谓“运动”是不是同一种运动。
  尤天白把鸡毛掸子扛得自在,仿佛一支八一杠杆。休马看到他的脸上绽放出了意味不明的笑容。
  他笑着说:“你真问医生了?”
  少爷莫名其妙:“还能是假问?”
  然后,休马听到尤天白把手里的东西扔了。姿态自然,手势轻巧,鸡毛掸子落地后就倒下了,再无声息。
  阴天里的尤天白格外好看,从鼻尖到眼角,每一处轮廓和线条都恰到好处。他侧过脑袋,手臂抱在胸前,缓缓发问:“跟我说说,你具体怎么问的?”
  有什么情绪在往上走,休马感觉期待和急同时堵在了自己嗓子眼。他没回答提问,只是向前一步来到尤天白的身前,那人也很配合,抬起手臂,架上了他的肩膀。
  视野拉近了,尤天白的脸不再清晰,他的嗓音在耳边低低响着:“开荤的感觉怎么样?”
  现在连休马自己都能感觉到自己的呼吸正在无端加重。他贴近了去闻尤天白的气息,小声说:“我想一直做,和你做。”
  可能是呼出来的气把尤天白弄痒了,他笑着推了休马一把,但休马没放手。他把自己的鼻头往尤天白的肩膀埋,气氛正好。
  但紧接着,休马听见那人在自己耳边说:“早上啃我一口的感觉呢?”
  惊天之雷炸响。
  休马猛地直起了脖子,一脸惊慌又无辜。尤天白的耳朵尖红了,大概是刚才那几下弄的,但表情还算淡然。在拉远距离后,尤天白问他:“医生说你可以做普通的运动的,对吧?”
  他沉默着张了几次嘴,然后回答:“对……”
  只见尤天白爽朗地笑起来,然后说:“很好,那我们今天就多做点实事吧。”
  实事?
  爽朗地笑收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如既往会出现在尤天白脸上的,每次都让休马不寒而栗的嘴角上扬。
  他问:“还记得你跟我提过的玻璃厂吗?”
  在少爷欲言又止的表情里,尤天白的平静语气一如往常:“今天陪我去个地方。”
  第91章 脱光不就完事了?
  好的消息是,尤天白不会真的带他一路来到牡丹江,当场让他把正在被司法拍卖的厂子买下来。
  坏的消息是,他面临的处境不一定比以上选择好。
  下午一点,尤天白的五菱宏光开到了一个独立建筑外。建筑是圆弧形的,典型的苏联风格,这里不是市内,高层建筑很少,圆顶建筑茕茕而立,看不出功能来。
  乍一看像天文馆,仔细一看又少了瞭望塔。电影院?图书馆?全都不像。
  大概是此时休马的表情已经显示出了十足的疑惑,尤天白把车停稳,告诉他:“进去你就知道了。”
  但今天的五菱宏光好像比以往沉重,车停了,惯性没停,顿挫声里,休马好像听到后座传来一阵细碎的响声。响声上蹿下跳的,让他想到环卫车。
  就在他转头想去查看时,主驾驶上的人开始催他了:
  “下车吧,有惊喜给你准备着呢。”
  尤天白嘴里的惊喜必然不是什么惊喜。休马下了车,仰头直面圆顶建筑。
  茶色玻璃门看起来有年头了,朝向这边的玻璃上还贴着斑驳的海报,透过海报间的空隙,他望见左面似乎是小商店,墙上还挂着东西。
  他眯了眯眼睛,发现那色彩斑斓的商品是游泳圈。
  游泳圈?
  他猛地把脸转向尤天白:“你这个季节带我来游泳?”
  尤天白直接笑出了声,然后回他:“我哪有那么好心?”
  休马被他噎得说不出话,再说十度左右的天气来游泳也算不上有多好心。
  等走近了,休马才看清这个游泳池的全貌。整体看起来年代久远,大概是集体工业时代的遗留物,不过内部设施有翻新过的痕迹,看得出附近的居民还会偶尔光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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