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少爷就是少爷,他对酒不感兴趣,二十一岁还不是能品味烟酒的年纪,还是拌猪耳朵更适合他。
  尤天白倒是觉得这酒挺不错的,但他也没什么研究,又给自己倒上一杯后,他问休马:
  “这瓶多少钱?”
  休马摇摇头:“忘了,结账的时候让老板拿的最贵的。”
  尤天白懂了,往北走是个别墅区,那里有家专坑有钱人的进口商品店,东西是真的,但贵也是真贵,他甚至有理由怀疑少爷结账完都没有拿小票比对。
  “游戏机和电视呢?”尤天白又问。
  休马吃得正香,只顾实话实说:“市里的体验店买的。”
  市里的商业街上确实开了家购物广场,还是那句评价——东西是真的,但贵也是真贵。
  呛少爷的话没得到回应,尤天白有点想继续犯贱:“哪天你住不顺心了,是不是连我的房子都想换个新的?”
  话音一落,少爷抬头了。
  “我不要,”他答得相当肯定,“我喜欢你的房子。”
  真诚,尤天白向来打不过。他闭起嘴来环视自己的房子,买了好几年了,他从来没对这里有过什么特别的好感,装修是简装,也从来没考虑过精装。小区很老,保安亭都只是个摆设,但此刻它的存在却带给尤天白一种全新的体验。
  少爷忽然提醒他:“你自己说的饭要凉了,你自己还不吃?”
  尤天白这才想起来重新拿筷子,不过吃饭前他又说了最后一句:“我倒是觉得我们在一起的时机刚刚好。”
  少爷在遵从他们刚讨论过的好好吃饭理论,没再跟尤天白说下一句,不过为了堵住憋笑的嘴,他多啃了好几个鸡叉骨。
  迟来的晚饭结束于七点,少爷只买了显示器,没买机顶盒,不然现在正好是个听新闻联播的好时候。
  尤天白正在收拾餐后的碗筷,少爷跟在他身边转,一只手也干不了多少活,大部分时候是尤天白在干,休马在捣乱,两人来去几个回合,休马干脆给了建议:
  “不然我再买个洗碗机?”
  如同全中国所有上了年纪的人,尤天白瞄了他一眼:“那玩意能洗得干净吗?”
  休马直言不讳:“你说这话好像我爸。”
  尤天白停下了手里刷盘子的手,一本正经回答道:“你今天可以称呼我为父亲。”
  话题结束于休马一把扯开了尤天白的后脖领,然后把一个在阳台上放得冰凉的冰糖橙扔了进去,等尤天白胡乱甩干净手上的水追出来,休马一脸无辜推着浴室门:
  “你别过来,我要洗澡了。”
  看着休马一无辜起来就分外有神的眼睛,休天白毫不犹豫地扯起了他前襟的衣服,擦干净手上的水后,又把他前襟展平。
  “自己洗?”他问休马。
  在前几天模糊的记忆里,尤天白确实好像帮着他洗了一次澡,那天休马还处于受伤后的半冬眠期,意识像被调进了后台,但他记得尤天白手掌的感觉。
  不粗糙,有力,但动作细腻——很容易擦枪走火。
  “不了,”现在的休马很冷静,“不然我还得甩你一身泡沫。”
  “哦,”尤天白还在一下一下捋着休马的衣服领子,“一起洗不就行了?”
  完了,他好像是认真的。
  休马躲开他还在自己胸前来来回回的手,向后靠在门板上,眼睛向厨房看,然后问他:
  “碗洗完了吗?”
  “摆上沥碗架就完事了。”尤天白的视线还没从他身前挪开,“你先脱?”
  语气稀松平常,但又十分正经,好像他们要去干一件平常到不能再平常的事。
  确实平常,毕竟他们已经在谈了。
  休马在原地噎了好几秒,听着尤天白的脚步走到厨房,停在碗架前,接着是几声碗筷放好的细碎响动,柜门关好,一切宣告完成。
  然后他听到了尤天白向这边走过来的声音。
  休马一手扔了绑带,另一只手当场掀了上衣——不是着急脱衣服,而是不想让尤天白看到自己在发愣。
  但休马自己知道,此时此刻他的心脏正在狂跳。
  作者有话说:
  下章咬回来
  第85章 “起来,跪着。”
  尤天白重新回到浴室的时候,墙上的暖风机已经打开了,屋里轰轰作响,暖气直扑脸。
  供暖已经停了,北方的春天就是要这么过,所以两个人一起洗澡的话,能省点力气和时间,还能暖和一点,预防感冒。
  ——尤天白是这么劝自己的。
  所以他只给门开了条小缝,然后迅速钻了进去,在热气氤氲的狭小空间里迅速关上了门。少爷已经脱了上衣,正在拽裤子,看见他进来,动作停了。
  “你脱你的,别管我。”尤天白大义凛然甩下这句话,然后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我毛巾没拿。”
  钻出浴室,空气一下子冰冷下来,但尤天白脑子里的热没散出去。毛巾的确没拿,不过他主要是想出来冷静一下。
  从浴室门口到卧室,打开柜子,找到毛巾,转头回到浴室门口。他感觉自己已经冷静下来了。
  门打开,少爷真按照他说的脱完了衣服,已经打开了喷头。现在房间里除了暖风机的震响外,还有流水的哗哗啦啦,但没有禅意,只有热和蒸汽。
  “浴缸的水也打开吧。”尤天白吩咐了他一句,然后转身勾住了自己的衣角,向上脱掉。
  从容,潇洒,淡定,但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他现在根本冷静不下来。
  根本冷静不下来啊!
  热气蒸腾,头有些发晕,尤天白开始怀疑是刚刚的烈酒上头了。
  “你买的酒里没放什么奇怪的东西吧?”他忍不住去质疑少爷。
  听声音,那人刚刚钻到喷头底下,闻言颇为不解。
  “怎么了——上头?”少爷大言不惭,“你可能年纪大了。”
  尤天白撤回那句“不想跟恋人动手”,休马嘴里冒出来的句子总想让他追着这人屁股后掐。
  此时也是。但只可惜少爷现在身上光溜溜的不好抓,尤天白还没有阴险到欺负一个病号,所以一番混乱之后,尤天白抓住了热水喷涌的喷头。
  喷头是尤天白房子里难得的新物件,好就好在这里,坏也坏在这里。尤天白上手的一瞬间,喷头直接脱了手,接着以它强大的后坐力喷射起飞,如游龙一般在狭小的浴室里上下翻飞。
  如果光从浴室门外听,可能以为屋子里发生了凶杀案,实际情况也没好到哪里去,等少爷反应过来关掉喷头,这条游龙已经在屋子里翻飞了好几十个来回。
  尤天白抹了一把脸上的水,骂了一句:“操。”
  短促有力,语调平静,休马接他的话:“你干得真好。”
  还押韵。
  尤天白气得差点乐了,事实证明在空间狭小又地砖锃亮的地方一较高下不是正确的选择。他又把沾水的头发向后拢了拢,招呼少爷:“我给你洗头发。”
  喷头之战后,短暂淤积在胸口的热消散了。少爷老老实实坐在浴缸沿上,尤天白向后顺着他头上的金毛,只感觉得到手上的实在和温热。
  “我记得你之前好像说过你上一份工作是开浴池。”休马仰头问他。
  尤天白“嗯”了声,换手开始搓泡沫,回答他:“后来觉得我命里水太多,开浴池不旺我,走了。”
  休马保持着仰头的姿势,尤天白的手顺着他后脖颈往上摸,但没什么特别的意味,只是在认真洗头,专心刻苦,技术到位,不仅能把马上要流下去的泡沫抹走,还能细心到绕开他的耳朵。休马眯起了眼睛。
  “但是应该挺有意思的吧,”他问尤天白,“会见到很多人。”
  “见多了就没意思了,人那么多,总有人喜欢你,也有人讨厌你,喜欢你的人永远一副样子,讨厌你的人也永远一副样子。”尤天白说着停了下来,拿过喷头试着水温,“有时候你都能猜到下一个遇见的人是什么类型。”
  听尤天白说话确实是件有意思的事情。他声音好听,吐字清晰,说起话来时不时有点老北京傍晚胡同口的意思,但又没有强烈到让人联想到公交车里吹牛的本地大爷。
  所以休马还在闭着眼睛,等他下一句。尤天白又开口了,少爷如愿以偿:
  “你也知道北京的样子,雾霾,阴天,无论春夏秋冬都逃不开的干燥,早上起来呼吸都带着血味——所以还是遇见你之后的日子有意思一点。”
  说到最后一句时,休马的眼睛睁开了。热水在他头上流,尤天白的手向后顺着,带得少爷视线向上走。
  休马张张嘴:“我忽然想起一件事。”
  他的角度看不见尤天白,只能略微瞥见尤天白微微晃动的影子。他对着影子说:“我想听你第一次开房时候的故事。”
  一句话下去,两个人沉默。时间仿佛一下子回到了远古,回到了那个尤天白和他一起躺在服务区招待所的夜晚,楼顶传来异响,树间人影晃动,但这些都不是问题,尤天白自有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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