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问我就行了,他不可能知道。”
指休马,这人从进门开始就没出声音,只是把下巴缩在衣领里,眼睛盯着对面的警察。尤天白现在更担心对面的,他总觉得不一定冒出哪句话之后,少爷会直接一个猛子冲上去。
所以现在得按住这小子。
尤天白的手在休马的膝盖上拍了拍,用尽量轻松的语气向警察坦白:“我从厂里离开后才认识他,假期工罢了。”
警察的视线又在剑拔弩张的少爷身上停留了一会儿,才转向了案件的主要相关人,他又把手里的材料翻了页,重重吸气,再呼气。
“这些都不重要,因为尸检结果已经出来了,死者既不是溺死,也不是高处坠落伤。”
他把手里的笔一放,给出了结论:
“是他杀,钝器打击所致的颅脑损伤。”
风不在佳木斯吹了,这次回到了牡丹江,回到了玻璃厂三楼的办公桌上,红木桌椅上,塑料袋封着的锤子还在原位。
作者有话说:
已成功回收故事开头√
第68章 名不见经传的骚
早上六点五十九分,休马睁开了眼睛。
东北的天亮刚刚来到,他隔着窗帘和墙之间的空隙,看到了屋外雾蒙蒙的天,看来今天会是个雨天。
尤天白的房子里,次卧比主卧还暖和些。大概是因为房间小供暖集中,一晚上热得休马掀了好几次被子,天亮前才好不容易睡着,理论上应该再躺一会儿,但休马没有赖床的习惯,而且今天是约好请假的日子——不得不起。
距离从医院回来已经过了三天,尤天白手上的伤口也不用缠纱布了,两人没再提起那个夜晚,但急诊室萦绕着的消毒液味道仿佛一直没有散去,始终飘荡在小房子的走廊里。
虽然后来被休马发现,是尤天白落了一截纱布在洗衣机后的地板上。
尤天白一脸无辜地抱着洗衣篮,和拎着纱布的休马对望,在屋里飘散了几天恐怖气息的源头终于找到了,纱布被丢进垃圾桶。
然而再往尽头看,事情的根源却始终没有靠近过。
三天以前,在医院的休息室里,警察给出了他的信息——凡教授是被人谋杀抛尸的。
“但这不只是一个单一事件,”在放下圆珠笔后,警察很快把它重新拿了起来,“和这起谋杀案相关的还有几件。”
方慧的失踪案,还有现在这起屠老七的伤害案。
“关联就是,出事的所有人都是在玻璃厂工作过的。”说到这里,警察停顿一下,“所以我有必要提醒你们,未来一段时间内要注意人身安全。”
这次尤天白没再去撇清休马和这一切的关系,毕竟现在少爷跟着他,如果真按照面前人的说法来讲,是他拖累了休马。
不过好在尤天白还能找到自我安慰的角度,他淡然开口:“幸亏你不是说让我们注意行为,以免被当成犯罪嫌疑人。”
作为人民公仆,警察同志当然不会当场呵斥他这种不着调的想法,人民警察坐在红色皮面折叠椅上,尽量轻松地用手撸了撸脸颊,接着问道:“关于这一系列的案件发生,你有没有什么怀疑的对象?”
这次总算没再把少爷与他归位同类了,尤天白仰头琢磨了一下,还真有个想要说的人。
“如果你怀疑的是玻璃厂厂长的话,我们正在调查。”警察打断了他的思索,“但嫌疑基本已经排除了,既没有作案动机,也没有作案能力,他行事风格太怂。”
尴尬重新蔓延起来,但还好尴尬的不应该是他们,而是所说的对象本人,这是值得让人欣喜的。
既然姓孙的嫌疑已经被排除了,那也没有谁好怀疑了,尤天白搜肠刮肚想了一番,想到的除了牡丹江之夜和休马合唱的歌曲,就是孙久脸上难以用语言形容的愠怒和尴尬。
这么来看,这人要是想报复他还挺合理的。
看问话已经到了尾声,人民警察终于开始打扫他翻来覆去的文档了,光是看起来就工作量极大,尤天白在心里沉默着致敬。
“你们未来一段日子里有出行的计划吗?”等文档重新归位,警察又问了最后一句。
当然有,要放少爷回松原老家。
“没有。”
两人异口同声,斩钉截铁。
拒绝多少都是带点犹豫的,如果有人的拒绝毫不犹豫,那可能实际要表达的意思就是反义。人民公仆的视线在两人脸上扫着,最终选择了相信。
但是事实证明,还是不信为好。
时间回到现在。休马从床上坐起来,在早上七点的特有的凉意里揉着后脑勺。
这几天他都睡在尤天白的次卧,什么也没发生过,字面意义上的没有发生过。尤天白在主卧,他在次卧,除了偶尔出去卸货,两人在屋子里各干各的,客厅没有电视,所以他们就也只在卧室,分别的卧室。
休马没有玩手机的习惯,所以他把尤天白柜子里的书摸了个遍,从《三国演义》再到《水浒传》再到《金瓶梅》,最后还是摸回了《三国演义》,在别人的屋子里看不正经的,始终不是那么一回事。
而且尤天白没有喊他做菜。
前几天做饭时买回来的菜还在冰箱里,干豆腐可以冻起来,白菜能放些日子,南瓜也能放,他唯一担心的就是最后捎回来那把韭菜,它会贴在冰箱壁上,随着每次冰箱门的开关而忽明忽暗,逐渐变蔫,又逐渐变黄,和其他尚好的叶子贴在一起,然后一起腐烂。
就像小时候母亲不回家的日子一样。
尤天白不以为意,他总说今天去下馆子吧,然后催休马出门。东北的饭店食材新鲜,菜量又大,尤天白点起菜来也没轻没重的,最后打扫到休马都有点口舌发燥,尤天白却还要再带他吃一顿烧烤,理由很简单——践行。
休马盯着烤盘上放着的烤韭菜,它们滋滋冒油,吃起来必定鲜辣爽口,但最值得惦记的还是放在冰箱里的故人,那捆韭菜即将到达自己作为粮食的生命的最后期限。
吃完了一顿过于丰盛的践行饭,两人踏着初春的晚风在江边走,然后一路无话地回了小房子,回了各自的房间。
所以他们这几天里什么都没有发生,除了在酒店里那一晚,其余什么都没发生。
尤天白在家会老老实实穿着睡衣,虽然平时的言行会让他显得像个裸睡派,但在家里真的是会老实地穿,从头到脚,就差再加个棉帽了。而且去厕所也会把门关严了再掀马桶盖,洗澡从来都带全装备,就没有开个门要毛巾的时候。
反观休马自己,经常进了厕所,暖风打开,脱光了想起来毛巾还在阳台上晾着,打开厕所门喊尤天白。
那人倒是挺迅速,沿着客厅过来,但是离他三米远就把毛巾一扔,让其精准自由落体在休马伸出来的胳膊上。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只留休马在呼呼作响的暖风里,只感觉自己在寺庙里借宿顺带洗澡。
大学生男寝室都没有这么清心寡欲的吧!
事实证明就是要这么清心寡欲到最后一刻。
休马掀了被子,出房间。尤天白向来起得很早,今天也是,休马出来以前,他正在阳台开着窗户夹着烟,早饭在桌子上,是楼下早餐摊买的馄饨加油条,应该是掐着时间买的,还在冒热气,但不至于滚烫。
“醒了?”
他把烟灰掸进窗台上搁着的烟灰缸里,用力把最后两口抽掉,接着关上纱窗,挥散窗口的烟。
今天天气不好,不然能看到尤天白在雾蒙蒙的白烟里站着,还有那么一点老上海的沧桑男人味——也许应该说是老北京。
尤天白穿了件酱红色睡衣,和少爷的短袖短裤相比,蒙得贼严实。在休马停在门口私自比量两人对于室温的定义时,尤天白来到了餐桌前,凳子一拉,示意着对面的位置,问他:
“吃饭吗?”
早上刚起床就看到有人买好了早饭,这固然是件令人艳羡的事情,但休马在考量自己坐下之后,短裤会短到像内裤的事实。
“我,我换个衣服,有点冷。”边说边向屋子里指,但身子却向着相反方向动,最终他的意识在卫生间里重新恢复了,手上拿着牙膏正准备往脸上挤,甚至还没带上说好要换的衣服。
他盯着镜子里的自己,耳朵尖已经红了,估计尤天白的眼神是看得清清楚楚。
恭喜最佳丢人奖获奖选手登场!
十分钟后,休马从卫生间出来,顶着一头刚吹干的乱发——他甚至忙里偷闲洗了个澡。
休马预判了尤天白的质疑,提前回答他:
“太冷了,暖和暖和。”
尤天白看着他一身过夏天一般的居家装扮,不置可否。
又过了五分钟,少爷总算是整好衣装,重新出现在了餐桌上,这次换回了他的经典少爷装扮,灰运动裤,藏蓝色立领卫衣,外套马甲在他手里夹着,看着有点像即将杀回父母年代的《回到未来》男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