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距离屠家叔侄上次和厂长联系,已经过去了半个月,这期间没人主动张嘴说见个面,直到这把锤头的出现。
办公室里气氛凝重,只有两面桌上的茶杯还热乎着,孙久先翘起了腿,两手抱在胸前:
“再不说话的话,我就当你们默认了?”
“厂长,”面对孙久明显没什么和气的提问,屠老五先是笑了一下,“你不会以为上次抛尸的钱没结,我们就对你的问话言听计从吧?”
此话不假,距上次生意已经过时一个月,屠家存折里一分没多,这事严书记也念叨过,但双拳难敌四手,好民工抵不过坏老板,论拖欠工资,资本家才是赢家。
孙久泰然自若地开口:“你们弄丢我一辆车的事情还没跟你们算呢。”
老五也不慌不忙,先是抿了口茶水,又在脸上堆起了和善的笑:“我们还能再弄丢你一辆,你信不信?”
作者有话说:
在反派内斗的同事,老板和少爷的拉扯即将开始(物理意味)
第43章 “双面间谍。”
茶碗的盖子咯哒一声,厂长抱在胸前的手臂紧了下,也不知道这老头子受了谁的指使,今天看起来和以往不同,好像是带着什么算盘来的。但要比算盘,谁又比谁少呢?
厂长决定先按兵不动。
“此事先放放,”他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先说要事,让你们干个活儿收个尾,你们还把我这个幕后雇主给抖出去了——现在人家自己找上门来寻仇,要不是我能挡得住事情,厂里还哪有主人了?”
指尤天白和他带着的黄毛小子那事,要不是昨天旧情人找上门开了场乡野演唱会,孙久也不会知道他差点雇人把老相好杀了。
看着老五和老七的表情出现了些许变化,孙久运筹帷幄地一挥手:“罢了罢了,过去就过去了,也不跟你们这些养家糊口的计较,这一关我们先过去?”
孙久目光线先落到了老七身上,这小子从一开始就坐没坐样站没站样,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好不容易向着正道瞥一眼,正好跟他视线对上了,不看还行,一看倒好,这小子直接拧过了大半个身子,脸朝向房间的另一头。
莫名其妙。
“厂长,”老五的话音响了起来,他一脸慈眉善目的和善神情,“其实你当时把收尾工作说的不明不白的,就是想让我们一不小心把他俩杀了吧。”
抛尸毁迹,杀人灭口,孙久可不会直说让屠家俩人把路上的目击证人做掉,但他会暗示,要是真换个手快点的专业点的,可能就没人知道松花江里还葬了个凡老头。
茶碗又是一声响,孙久把抱着的手臂打开,侧过身子换了个姿势,翘起的腿还没放下。
“怎么感觉你俩今天这么不对劲儿——谁指使你们来的?”他满腹狐疑地吐出一句问题,面前的人一个笑吟吟正襟危坐,一个蔫巴巴满目疮痍,很是奇怪。
老五一脸夸张地大惊失色,慌忙道:“话不能这么说,今天来这儿可是您的意思呢。”
事实正是如此,是孙久先破了这雇主与员工二十多天没来往的冰,声明要进一步合作的。
可合作的点究竟在哪里呢?连孙久自己都没想好。
三方沉默之时,一直拧着脑袋不发言的老七忽然坐正了。
“厂长,”他的语调比他叔正经多了,“你实话告诉我,方慧的去向你知不知道?”
说这话时,孙久还在斜愣着眼睛看他,看了有半支烟的时间,厂长调换了一下坐姿,换另一条腿翘起来。
“你们怀疑的事情,警察之前已经专门来调查过了,现在可以确定的是厂里厂外都没有方慧的踪迹,你要是不信——”他抬起脸来向着窗外一指,“自己搜也可以。”
孙久这一拿一放,还真有点公家人的架势,老七嘴里叨叨着看他,别过脸去嘟囔一句:“谁知道你这厂里有没有暗道密道下水道。”
大人不计小人过,是刚当上厂长时孙久教育自己的一点。他用力抿了下嘴,回道:“厂里肯定有下水道,不然你们平时怎么上厕所的?”
“寒暄话就到这儿吧,”老五伸伸手,召回了他侄子嘴里的火车,“再瞎说就到晌午头了。”
“那闲话不多说了,”孙久也没错过机会,顺流而上,“生意我们再做一笔,这次也不需要你们杀人放火动刀子,我直说了,这次你们就出个眼睛就好,事成之后,借你们那辆车就送给你了,再加上钱款,我一次给清。”
出个眼睛。
合作了这么久,叔侄俩早就明了厂长的话里藏话了,估计黄毛和司机那俩人的事情还没完,厂长还需要再盯上一段时间。
不过回到钱款一次结清的许诺上来,听上去像是起锅发面摊大饼,但是没有哪个养家糊口的耐得住饼香,即使老五此时心里另有打算,也忍不住嗅上那么一嗅。
老五一把拦住正准备开口说话的侄子,淡然接话:
“可以,愿意帮您一手。”
这一接话,他侄子和厂长同时转了脑袋,一个没想明白老五为什么当场就答应了,另一个也没想明白。但既然答应了,生意就还得接着做。
孙久用力抬起嘴角,尽量云淡风轻地笑了一下:
“我拟份合同,合作愉快。”
看厂长正要在文件柜里找份合同,老五抢先站起身来:“那具体信息之后谈吧,今天先到这里,您不用送了,我们自己出门。”
说完,又拽了一把拔剑四顾心茫然的老七,点头出门再加拽门,门缝里,厂长还向外探了探脑袋,老五一个回身,大门毫不留情地关严了。
老七看看他叔,又看了看木门。
“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啊!叔,我们在严书记那边打的招呼不是把厂长踹了自己单干吗?”
老五一巴掌按住了他侄子的嘴,拖着他离厂长的办公室远了两三米。
“祖宗啊,你小点声——这不是随机应变吗?踹了他接严书记的活单干,那是一份钱,先帮姓孙的盯一盯人又不费劲,到头来还能拿两份钱,你自己看看哪个赚?”
听起来是有那么几分道理,老七摊开两手算了又算,抬起头来又是新的问题:
“那你怎么没等厂长拟完合同就关门了啊?”
屋外北风呼呼地吹,老五故作淡然地抄着袖口耸耸肩:“严书记指导我的话到此为止了,我不知道该怎么答厂长了,懂了吗?”
相望无言。
“这不就是你啥也不会的意思吗?”
他侄子一语道破。老五矜持地整了整袖子,又拉了拉衣襟,看着老七还在看自己,不耐烦地一阵挥手:
“行行行,就是不会了,行了吧?”
话已至此,老七再次陷入沉思:“这么说来,咱们背着厂长接了书记的生意,又背着书记接了厂长的生意,我们岂不就是——”
“双面间谍。”老五斩钉截铁。
如此专业的名词一出来,老七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没想到现代社会这么太平,我们倒做了一回大隐隐于市的侠客。”
但自满不过五秒,他搔着脑袋的手停下了:“刚才厂长是不是跟咱们说,那锤子不是他的东西?”
老五脸上的笑还没走,抄着手寻思一会儿,也纳闷起来:“是啊!严书记自己说的锤子是厂长要求扔的,难不成——”
难不成严书记还知道厂长什么秘密?
两人心照不宣地互相望了一眼,这盘棋好像越下越大了。
“盯梢这件事暂且放一边,”老五摸摸下巴,眉头紧锁,“倒是严书记让咱们办的事有点难整,这次不先做做计划可真不敢下手啊。”
十天以前,叔侄俩和严书记在城里的小饭馆见了个面,那天严书记没穿尖领衬衫和毛马甲,一反常态穿了一身黑,看起来像个没晒透的驾校教练。
他先品了一口饭馆里的茶水,接着目光平移,确认上午十点的饭庄里还没上来人。
“我需要你们办的事情就是,把那两个人活着带给我,缺胳膊少腿都没问题,活着就行。”
——
此时此刻,三百公里之外的哈尔滨市内,“两个人”之一的尤天白响亮地打了声喷嚏。
进了城,温度反而比郊外低了些,尤天白把头往领子里缩缩,抱着手臂重新靠回车身上,面前是中央大街的入口,他在这里等了休马二十分钟了。
其实这不是他第一次靠在车上等少爷了,每次到了服务区商圈或者什么生活用品店,两人总是分头去买自己需要的东西,再回到车前碰头,然后一起解决午饭或晚饭,不约而同,相敬如宾——说相敬如宾还是有点夸张,对他们俩来说吵架是常事,只不过从一开始的剑拔弩张变成了不拌两句嘴就难受,很是热闹。
尤天白又把羽绒服的领子紧了紧,在中央大街前等候的第三十分钟,少爷终于姗姗来迟了。
“怎么没进车里等?”第一句话,休马先怪上有天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