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诶等一下,叔,他们关灯了。”
  “关灯?”老五满是疑惑,“高科技产品没有夜光功能?”
  “那叫夜视。”
  老七一纠正,他叔的脸立即应声拉长了,当叔的清嗓子整领子,接着下达命令一般指向楼下:
  “看好了,老子这就把灯给你打开。”
  屠老五转身向着房间里去了,挪开大衣柜,踩着椅子去找电表箱。老七一脸狐疑地向下看,他叔摆弄了几下,朝着目标房间的路灯果然亮了。
  “亮了,真厉害!”
  听着侄子的赞许,老五心满意足地撑住电表箱。
  “叔这几十年技术岗位,可没白当吧!”
  自吹自擂还没捂热乎,大灯闪了几下,噗嗤一声灭了。
  叔侄俩面面相觑半晌,老五不服输地“啧”了一下,两手重新支开电表箱,把几个按键用力掰到底。
  “有效果了吗?”
  老七没答话,眯着眼睛盯望远镜,滤色镜头里,那俩人的房里的灯好像一开一关的。
  “大晚上搞什么呢?”老七嘟囔了一句,转头对他叔压低了嗓音,“路灯还是不行!”
  “奇了怪了。”老五的脸憋成了茄子色,他撸胳膊挽袖子,把几个拉杆一推到底。
  这次终于有效果了,或者说太有效果了,轰隆一声响之后,整座招待所的灯都亮了起来,照明了东北夜空的半边天,富丽堂皇,美轮美奂,但紧接着是噗嗤一声,所有的灯一起熄灭了。
  ——
  与此同时,招待所外的停车场,五菱宏光里,尤天白端着一碗泡面钻进了车,休马坐在副驾驶,已经开嗦了。
  “我们开的房间,今天就留给路过的孤魂野鬼了吗。”
  尤天白手捧着泡面,自言自语,东北的夜空很辽阔,是一种开了暖风都缓解不了的辽阔,换言之,冷。
  少爷沉默无声地咽下一口泡面,回问他:“那如果按照你要求的说了黄段子,它们还能把屋子还给咱们不成?”
  泡面热气腾腾,尤天白回头望他:“你现在想起来啦?”
  “没有。”休马斩钉截铁,“没经历过的事情怎么能想出来。”
  沉默持续了一会儿,尤天白若有所思地用叉子挑起泡面,然后又问:“你不会都没和小姑娘拉过手吧?白长这么一张脸了。”
  休马叼着泡面瞪他,换来尤天白表情无辜地耸肩。
  过了差不多五分钟,少爷把面吃完了,他端着纸碗看窗外,接着说:“谈恋爱倒是有过,普通拉手和送水罢了。”
  说完就推开车门下去了,只留给尤天白一个背影。灯太暗,还没等看清他耳朵红了没有,车门就被“砰”地一声关上了,空留不靠谱老板一个人吸面的声音。
  等休马扔完垃圾回来,车里的温度已经变暖了许多,尤天白正捧着已经见了底的碗若有所思:“如果你那时候肯听我说的话,我倒是能讲出许多来。”
  “我不想听!”休马把他老板吼得分外无辜,片刻后又补了一句,“而且我就不信你的能管用。”
  面吃完了,尤天白长叹一声,开门下车,他发现和少爷重逢之后胃口好像变好了,这有点危险,这对于一个即将三十岁的男人来说,一不小心就会向着同龄人的普遍身材发展。
  好在他还有自律,真难得,对于一个一事无成的三十岁人士而言。
  当兵那几年除了给尤天白带来了些自律,让他的日子不再那么空虚之外,好像也没有让时间的流逝减缓。他信科学,但这几年也会越来越信命,就像他在看见休马重新出现在门口之后,他有点相信这是自己必然要带上的一个东西。
  也不算是东西吧,毕竟少爷还有把柄在他手里呢。
  已经凌晨了,天边的山上浮现出了一道白亮的线,尤天白站在垃圾桶边,抽出一支烟叼在嘴上,忽然发现胸口沉甸甸的感觉很久没有过了。
  他不信邪,又摸了一次,果然没有了。
  接下来的一秒钟之内,尤天白摸遍了全身上下所有的口袋,接着确认了一件事情。
  他妈的刀被那男的顺走了!
  幸亏车门关得严实,休马没听到尤天白在冰天雪地里骂了长达二十秒的娘。
  半分钟后,尤天白一脸平静地回到了车里,他带上了车门,目视前方。这不是他一贯的风格,休马很快注意到了。
  “你咋了?”休马问。
  “如果你的刀我会晚一点还你,你介意吗?”老板还在目视前方。
  尤天白现在开始讨厌暖风机了,每当沉默来临的时候,它总是在独自鸣响。
  “啊?”少爷一脸诧异,“你还想还我?”
  这次轮到尤天白诧异,他压低声音:“那可是两万块。”
  少爷心虚地转回脑袋,手在头发上挠了挠:“反正也只有在刷卡买那辆车的时候,我爸才给我打了一次电话。”
  不是装,不是演,只是阐述事实。
  暖风机笑得更欢了,尤天白沉默不语,片刻之后挤出几个字:“你不早说。”
  “你也没问啊。”休马说出了标准答案。
  尤天白深吸了一口气,把暖风机关小,转头看休马:“那我问你,你怎么找到我的?”
  问到重点了,休马抱起了胳膊,这是他发作的前奏。
  “我喝了十二杯无酒精饮料,删了二十个搭讪我的人的微信,然后从酒吧调酒师那里换来的情报。”
  未曾设想过的道路。尤天白瞠目结舌看他,问:“都去酒吧了,你怎么还喝无酒精饮料啊?”
  然后又问:“二十个是夸张了吗?”
  休马盯了他一会儿:“夸张了,十五个吧。”
  他的模样确实能招揽不少生意,十五个也不算夸张,尤天白又陷入了沉默,之后发出了一声评价:“你还挺聪明的。”
  “这也算聪明?”休马搞不明白他判断聪明的标准了,“我还走错了挺多地方,去了枢纽站——”
  足疗店他实在不敢说,投屏放照片更不敢,所以住了嘴。
  “那帮家伙即使记得我也不会说的,开车的都精得很。”尤天白一脸不屑,发出了评价,“但酒吧找得很对,我不常去,但认识我的人没准儿会去。”
  咂摸了片刻,他又问休马:“你什么学校的?”
  休马颇为无语地看向他:“我一开始就给你简历了,你自己不看的。”
  尤天白懒腰抻到一半,愣住了,他张着嘴把视线转回中控台,简历确实就在里面放着,从第一天放到了今天。
  简历翻出来,从上往下扫,一长排的科研经历直接把他的嘴关上了。
  看了有一会儿,尤天白发现自己只能看得懂上面的大学名字,但看了之后他感觉更沉默了。
  他是个俗人,提到高等学府也只知道清北上交,但是即使俗不可耐如他,也不可能不知道学院路37号的北航。
  尤天白抬头看休马,休马迷茫回看他。
  “你这是怎么考上的——就那么高考,在那儿答题,然后就考上了?”
  休马被他问得彻底茫然了:“不然呢?”
  “那你将来是会去当机长吗?开飞机的那种?”尤天白接着问。
  “也不是学校里所有人都学开飞机啊。”休马脸上的猜疑缓和了点,“我学光学的,你理解成搞科研吧。”
  看着左边的人嘴里啧啧称奇,把简历翻来覆去看了两遍,休马忽然有点不知所措。
  “佩服,佩服。”尤天白说完最后一句,把简历放回到方向盘上。
  正月里天亮得晚,山后还是只擦开了那一道亮光,休马看着窗外,又转头对尤天白说:“那我也问你一个问题。”
  尤天白还沉浸在佩服里,欣然答应。
  “我刚进门的时候,你身后那男人是谁?”
  话一出口,尤天白咧着的嘴就合上了,他沉默着看前方,给出一个答案:“之前认识的。”
  “为什么认识?”休马接着问。
  “为什么对他这么感兴趣?”尤天白把脸转了回来,反问他。
  休马盯着他,脸上没了笑意:“我看到他拉了你一下。”
  其实是谎话,休马刚进门的时候男人正贴在尤天白身上。隔着十米远,他就看到了男人的眼睛在盯着他,鼻尖蹭着尤天白的肩膀,视线越过大堂。
  这感觉让他有点莫名其妙的。
  尤天白又是一声叹气,他靠回座椅椅背,一只手支在窗框上,向上抬着帽檐——是的,即使剪了头发,他还是乖乖把少爷还他的帽子戴上了。
  “是我前男友。”他承认得干净利索,“如果你再来晚一点,他就要开始扒我衣服了。”
  作者有话说:
  所以什么时候给尤天白个机会讲讲开房经历?
  第19章 共浴一下
  尤天白忽然有一丝后悔,他后悔没在一上车的时候就把车载音响打开,那样沉默的时候至少能有点背景音,不会像现在这么难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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