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这一刻休马感觉他在胡说,他明明欺负得相当信手拈来,而且孩子要是哭了,这人绝对是笑得最开心的那一位。盯着他的侧脸,休马忽然想问个问题:
  “所以你刚才演戏时说的爱上年纪大的女人,是因为你真的喜欢姐弟恋?”
  尤天白转回了脸,但没看他,张张嘴欲言又止。
  “可以这么说,我现在还是喜欢年纪比我大的。”
  接着他身子向前,胳膊支上桌面,说:“不过我说这些为的是想告诉你,我不会因为你是我晚辈就多照顾你,说实话我觉得你不适合这里,你适合在别墅里风光霁月,我可以饭后把你送回去,今天就当你出来玩,回去之后你去找个适合你的、体面的工作,这里只适合我这样的普通人,懂吗?”
  他在赶人。
  这是他刚上路时就想干的事,现在终于下定决心了,让少爷回去风光霁月,他就可以得意扬扬地上路了。
  “我不。”但是休马的拒绝来得斩钉截铁。
  “如果我真的待不下去了,”他又说,“我会自己回去的,不用你赶。”
  尤天白沉默无言地看着他,接着咧开嘴笑了,看起来心满意足:“好啊,你自己说的。”
  此时此刻,尤天白真的要感谢他,如果不是这小子补了一句离开的前提,他真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
  “那就祝你一路顺风吧。”尤天白举起了手里的杯子。
  “开车的难道不是你吗?”休马被他笑得莫名其妙。
  尤天白依然用笑容回答他。
  作者有话说:
  穿一万块的衣服,玩两万块的刀,开四百万的车,但喜欢吃三十五的自助
  #少爷,好养活
  第7章 肉嘴
  七点刚过,休马在床上睁开了眼睛。他是惊醒的,因为他意识到自己不在家里的床上。
  在家里的时候,六点一过老爸就会起床,在院子里晨练,回大厅喝茶,后院拴着的狗会叫,负责做饭的阿姨会出门买菜,再从侧门的铁栅栏门回来,不出一个小时之后,她就会上楼来敲门叫自己起床。
  所以今天他也准时睁开了眼睛,但是躺在被消毒液漂洗得发硬的床单上,除了遥远而不真切的卡车轰鸣声,他什么都听不到。接着他猛然回想起了昨天的事情。
  面包车,简历,打劫,蝴蝶刀,尤天白。
  他当场从床上坐了起来,门外传来了早起酒店员工的交谈声,他在服务区的宾馆里,隔壁住着尤天白。
  所以现在问题来了,是主动下床去敲门叫醒他,还是等他来叫醒自己。
  休马重新躺回了枕头,单手搭上眼睛。
  昨天剩下的路还算顺利,也可能是吵累了,他和尤天白都没怎么说话,但是那人打开手机搜了定位,开始从大路走了,姑且当他是默许了自己的理论。东北天黑得早,五六点钟后路标就看不清了,车开到八点之前,在沿途第二个服务区停下了,吃完饭,去服务区酒店,一人一间标准间,再睁眼就是早上。
  没有组织架构,没有员工指南,没有会议,没有同事,甚至没有事干。
  很好,休马甚至已经觉得自己开始适应这份工作了。现在唯一的难题就是他和尤天白谁会选择主动叫另一个——不如直接收拾好去车门口等吧,做个比老板早到的好员工。
  当然老板也可能趁员工不在已经跑了。
  这个想法冒出来的一瞬间,休马就从床单上再次弹了起来。服务区的暖气烧得不够热,房间里的冷意刺得休马手脚发疼,他一路蹦着穿上裤子,一把拉开了房间的遮光窗帘。
  停车场里果然没人。
  这么说不太准确,也是有车的,三辆大挂车和两辆私家车,就是没有尤天白的面包车。等休马三步并作两步一路爆冲着奔下楼去,情况也依然是如此,即老板已经跑了。
  他喘着气转了一圈,慢慢把还敞着怀的羽绒服拉上,接着深吸一口气对着停车场空地放声大骂:
  “我日你个——”
  接他骂声而来的是一声急促的刹车响,身后一股风悬着劲儿来了,休马被退着向前迈了半步,然后马上转过了脑袋。
  尤天白坐在面包车里,慢慢降下了玻璃。
  “你刚才是在骂我吗?”
  他一脸的气定神闲,带着睡足了觉的春风得意。
  “早上好啊,小少爷,准备干活了。”
  休马面朝着他,又后退了半步,扯平衣服领子,没理会他的问好,径直开门坐上了副驾驶。
  “你昨天晚上睡得怎么样?”尤天白整了整帽檐,侧过脸来问他。
  “告诉我今天要干什么吧。”休马答非所问。
  答话换来了尤天白舔着嘴角抬眉毛:“你就这么着急上工?”
  休马把领口拉开了点:“我来这儿就是为了这个。”
  尤天白没回话,低头翻开了手里的账单:“如果我说陪聊也算工钱呢?”
  欲言又止的权利交给休马,他张张嘴没说话。
  “不要信。”尤天白眼睛抬起来,“和我闲聊不给钱。”
  休马的手臂再次抱了起来,自他昨天进车开始好像就一直是这个姿势。不过他收回胳膊时,发现自己和尤天白的座位之间多了些东西,有一个还掉在了他胳膊肘后。
  白色的,塑料质地,看起来像是保温杯,还同时有好几个。
  “我早起去拿的新产品,这几个是试用装。”尤天白又去看手里的账单了,头也没抬,顺嘴回答了他的疑问。
  试用装?八成是什么作用不可细说的药,黏糊糊的外用,或者稀溜溜的内服。休马皱着眉把自己胳膊肘后的那支拎了出来,脸稍微离远了点,拧开了上方的螺旋盖。
  肉色,休马看着眼前的景象,满眼的肉色。
  瓶盖里是一块不平滑的硅胶,中间裂出了一张嘴,但又不完全像嘴,多了些嘴唇,且没有牙齿,就在他侧过头想再仔细观摩下的时候,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抬头,关上螺旋盖,把所谓的保温瓶扔到后座,全程只花了不到一秒钟,尤天白转过脑袋来,只看到休马微微发红的耳垂。
  “你手里的样品呢?”尤天白问他,“那东西就是今天要用的,试用或者去整理车后备箱,你选哪个?”
  看着尤天白一如往常的面色,休马努力地深吸一口气。
  “后备箱开一下。”
  没等尤天白回答,他就开了车门,留主驾驶上的人独自在座位上,独自面对用力关上的副驾驶门,尤天白眨了一下眼睛。
  其实他刚才都看见了。
  余光里,小少爷把这款超仿真男用一比一新品打开又合上,再扔到后座去,反应相当之纯情。
  真的能用纯情来形容他吗?
  车外面的人在喊:“后备箱的锁开一下啊!”
  尤天白默不作声地拍上了车窗按键,主驾驶位的玻璃降到底后,他向着后面答:“拉后面的开关!”
  典型的没干过苦力,以为所有车都能像跑车一样开。
  后备箱开了,穿过车的冷风刺得尤天白一激灵,他抖了一支烟出来,把脚架上了窗户框,听取身后的人一阵沉默。他知道原因,刚才让那小子反应巨大的新型产品,在后备箱里放了三大箱,且多种多样,且混着放。
  而且他是故意这么要求的。
  尤天白点了烟,靠在椅背上深舒一口气:“把所有的产品分类装好,然后填表,数三遍,不能出错。”
  后面意料之中地还是沉默,接着是纸箱翻动的声音,再然后是小少爷的质疑:“那你是干什么的?”
  想着他这时的表情,尤天白脸上的笑都要憋不住了,他回答:“监工。”
  他很早以前就像这么答了,这让他想到在军营里看新兵第一天来的模样,说来惭愧,他很爱看。其实不止是,现在这个季节也很像是当年,征兵从二月份开始,那时候他第一次来长春——当然现在已经出长春了,大概在某个四线城市的边缘,他没记住名字。
  后面的响动有一会儿了,一支烟也燃到了尾巴,尤天白掸了掸剩余的烟灰,扳正后视镜,准备履行一下他监工的义务。
  居然已经快整理完了一个箱子了。
  尤天白稍微愣了下,接着往前凑了凑,但他腿还交叉着架在车窗上,挪也挪不了多远,后视镜中,那小子的动作居然比想象中行云流水,丝毫不像是深宅大院里走出来的人。
  他沉默着靠回去,感觉自己像是想给人下马威却从马背上下来摔了个狗吃屎的二流将军。
  但如此反过来对他也不是没有好处,毕竟他多了一个干活很利索的劳动力——至少在他厌烦之前。他把两腿的上下换了一换,决定趁这个吸不了烟味的小子上来之前再点一根。
  休马拢了一把头发,后退两步深吸了口气,现在车外的温度不至于让他流汗,运动量也不至于,他只是想抬起头来缓一会儿,结果刚仰起脸,那股缠人的烟味就又来了,他向驾驶位看,只能瞧见尤天白架在车窗外的冰熊猎鸭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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