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本相要你活。”韩裴站起身,打了个手势让太医为他医治,“活下去,让本相看看你还有什么本事!”
  这雨,没有停的迹象,就这样断断续续下了三天。
  翌日,皇帝得知韩裴昨夜遭暗杀,都堂死了不少兢兢业业的官员,一时心痛,命人好好补偿他们的家属,十日内查清是谁指使,最后,才问韩裴的情况。
  “昨夜有一名叫周泉的小太监拼死护着,韩丞相没有大碍,现在是去北山训练场了,今日胥将军要动身前往玄铁营。”王立仁回复道。
  “周泉?”皇帝冷哼一声,将手里的扇子摔在桌上,“宫里的人真是深藏不露啊,朕竟从不知道这样厉害的人物。”
  王立仁试探道:“那老奴……”
  皇帝道:“赏!他可护住了朕最看重的臣子,要好好地赏!”
  王立仁低眉顺眼,君臣离心,迟早的事。
  韩裴赶到北山时,胥信厚早已准备好了,瞧见韩裴的马车抵达,胥信厚立刻翻身下马,毕恭毕敬地扶下韩裴,忧心忡忡道:“听说昨日韩丞相遭遇刺客,可有受伤?”
  “没有。”韩裴没功夫跟他多费口舌,“准备好了就走吧,本相最后嘱托你几句。路途遥远,能打点的本相都打点好了,一旦突遇变故,立刻放出信号烟,不要恋战,保命要紧,安全抵达后,玄铁营的侯公公会接待你,有不懂的就问他,玄铁营中气氛紧张,你作为新将,不要横冲直撞,有什么事先同军营里的老人好好商量,得到他们的认可,你日后打仗能省不少事。”
  这些话,从胥信厚第一天跟韩裴就听过了,听了数百遍,临行前的这遍,他听得格外认真。
  胥信厚本是罪臣之子,被韩裴看上,救了一条命,从此对韩裴死心塌地,忠心耿耿。
  “行了,赶紧出发。”
  韩裴转身就要上马车。
  “韩丞相。”胥信厚喊住他,他一把摘下挡雨的斗笠,站在雨中,坚定地跪了下去,对着韩裴重重嗑了三个响头,闷声道,“我胥信厚这条命,是您的!任君处置!”
  “……”韩裴表情复杂地看着他,良久,点了点头,没说话,踩着脚凳上了马车。
  第22章
  云枕松刚仔仔细细擦完剑,准备滑进被窝裹紧睡觉,系统出现了。
  【恭喜宿主完成今日任务,现发放奖励:五千金币,一本“包治百病”医书,一本百器工艺大全。请查收】
  云枕松高高兴兴地点进背包,对那本医书很感兴趣,他翻开扫了一行,系统发布了明日的任务。
  【明日任务:第一,提高剑法,第二,获得周围人好感】
  【延续任务:治好齐彦的腿】
  【请宿主再接再厉!】
  云枕松舒舒服服地躺在床榻上,瀚府的床可比他府上的床软多了,云枕松眯着眼,像只小猫似的,发出一声叹慰,把被子拉到下巴,蛄蛹了两下。
  他全然忘了齐剑霜还被自己留在屋里,就睡在离主榻不远的小榻上,倒是委屈了齐剑霜无处安放的长腿。
  “怎么?有心事?”齐剑霜时刻关注着云枕松的小动作,翻身坐起来问,“还是身体不舒服?”
  “啊?”云枕松意识回笼,惊醒地瞪着齐剑霜,心道光顾着和系统说话差点把他忘了,云枕松不一会儿恢复了平静,“哦,我打算明天先给齐公子扎一针,效果好的话,就可以长期治疗啦。”
  齐剑霜之前就知道他会使银针,但他能让腿瘸的人重新站起来,齐剑霜还是有些吃惊。
  那自己前些日子何必找来找去,他后来甚至犹豫着要不要不顾对韩琰的怀疑,给他写信求助。
  “你……”齐剑霜道,“悠着点儿,别伤了神。”
  齐剑霜睡的床榻对他来说很小,腿是伸不直的,翻身是会掉下去的,可云枕松就是想“小惩”他一下。
  我宽容大度不计较是我的选择,不能掩盖你的欺骗隐瞒。
  云枕松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问:“泓客,你以前是不是特别威风?正好你睡不着,给我讲点吧。”
  齐剑霜瞥了他一眼,思索一番,像讲睡前故事般缓缓道来:“我父母常年出征守疆,我一个人住在齐府,直到七岁,先帝开设国子监,把全朝上下适龄的名门子弟集中到一起学习。”
  他就是在那里认识的韩琰。
  “那你七岁前,是谁在照顾你?”云枕松暗自心惊,父母去世前,自己好歹有过一段幸福团圆的时光,可泓……齐剑霜竟从小便是一人。
  齐剑霜说:“没谁,几个没安好心的大伯,被我报复过几次,也就不敢再来管教我了。”
  云枕松皱了皱眉,“管教”的深意不言而喻,他没好奇到要揭开对方伤口一探究竟,他更关心的是后来齐剑霜过没过上好日子。
  “然后呢?”
  “学习,练武,小孩子打闹,十五岁之前风流潇洒,每天除了半死不活地练剑,就是和别人打嘴炮。”齐剑霜调侃起小时候的自己是一点不心软,平静地像是在说无关紧要的人物,“有次玩过火,趁先帝睡觉把他胡子剪了,然后就被赶去北疆,那是我第一次见到父母。”
  “也是最后一次。”
  云枕松本以为是温情搞笑风,这猝不及防的转折,顿时让他睡意全无。
  想问,又不忍心问。
  齐剑霜没让他纠结,继续冷淡地叙述:“当时北疆还只有一个大部落,团结得很,打起来更难,我父母和他们僵持多年、最后以部落首领和我父母战死、北匈分裂为十九部落告终。”
  过于悲壮的情节,被他一笔带过。
  就比如大战结束的那日。
  黄沙蔽日,杀声盈天,那日是齐剑霜十六岁的生辰,本应阖家欢乐,却因北匈突袭,父母提刀上阵。
  十六岁的齐剑霜双膝跪地,双手沾满血污,他亲眼看见北匈王持斧砍断父亲的右臂,玄色披风卷着腥风,父亲目眦欲裂,用尽全身力气捅穿对方腹部。
  “杀!!!”
  父母齐声怒吼,母亲弯刀如银蛇吐信,父亲长矛如雷霆万钧,血淋淋的痛激起北匈王的血腥暴戾,失去理智,他獠牙毕露,完全不顾腹部肠子掉了一地,手中骨刃直插父亲心口,母亲弯刀在空中划出道圆弧,堪堪架住致命一击,却因力竭露出破绽,北匈王狞笑,反手回刺,寒光一闪而过,同时贯穿二人胸腔。
  齐剑霜喉间发出困兽般地嘶吼,抓起地上的剑,那是父亲送给自己十六岁的生辰礼物,父母部下双眼猩红地拦下他,死死拖住,捂严了他的眼睛。
  “少将!!!冷静!”
  “快他娘的把少将拖回去!操!给他砍晕!”
  齐剑霜最后的视线,停留在夕阳拉长父母跪地的身影,那满身猩红,齐剑霜辨不出是落日余晖,还是父母流尽的鲜血。
  他晕倒前,听到一女子怒吼:“杀光那帮狗操的!”
  此后多年,那日惨烈成为齐剑霜无法躲避的梦魇,每每入睡,父母爽朗的笑声和挣破命运的嘶吼,同时萦绕耳畔。
  他没睡过一天好觉。
  直到云枕松那句拖着长长的尾音,语气黏糊的“冷,抱着我睡”。
  那晚怀中人的腰肢是那样的纤细,一臂搂满还多半掌。他怀里不再是虚空的,在梦里想往前抓住父母的手也有了着落。
  云枕松柔软的发顶垫给齐剑霜。
  齐剑霜感受到云枕松的体温,猛然从浅睡中惊醒,坐起来,磨了磨后牙,又躺了回去。
  云枕松依恋齐剑霜的踏实可靠,齐剑霜又何尝不依恋云枕松的温柔慵懒。
  齐剑霜眼神早已不清明,看向云枕松的眼眸中多了不可言说的情欲,可他语气依旧平平,没有讲故事的人应有的抑扬顿挫的职业操守:“先帝或许是心疼我了,把我接回中州,跟我说只要不剪他胡子,随我怎么胡闹,把皇宫烧了都成,就是不能离开中州。”
  “从此,我收了性子,埋头练武,没过一年,我主动请缨接替父母之位,在大雪中跪了三天三夜,先帝点头。然后,就是我与北疆长达数十年的恩怨。”
  云枕松心疼到咬破嘴唇,他真想回到前几分钟狠狠抽自己一嘴巴子,干嘛嘴欠问这些!这不活生生揭泓客伤疤吗!
  “泓……齐剑霜,对不起,我不知道……”
  云枕松说不下去了。
  齐剑霜浅笑了两声:“泓客,我母亲给我起的,本应二十行冠礼时起,可能她老人家有预感,十六岁生辰当天把这两个字写在纸上,放在我枕边了。”
  “叫我泓客吧,我还是喜欢这个字,听起来比剑霜轻松多了。”
  “好。”云枕松想抱抱他,不是以前泓客抱自己那样,是他抱泓客,把他紧紧环在双臂里。
  “泓客,过来,让我抱抱。”
  齐剑霜没动弹,挑眉:“怎么?可怜我了?”
  “不是可怜,”云枕松动作敏捷地跳下床,小跑到齐剑霜身边,弯下腰抱住了他的脖子,双手在他后背一上一下地抚摸,“是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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