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他的面颊抵着白观玉冰凉的掌心,犹觉不够,自己蹭了蹭。白观玉的气息不是那么稳了,一下子没能及时将手收回来,叫贺凌霄逮住了机会,侧了脸将嘴唇蹭进去,柔软的,湿热的,像是在他掌心中轻轻吻了一下。
白观玉捧着他面颊的手猝然用力,一时没控制住,将贺凌霄扯到了自己面前。
贺凌霄的视线对上了他,全然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做什么,眼里却有股本能的狠劲,狠劲上又蒙了层茫然的雾气,伸了獠牙却不知道该往哪咬的幼狼似的。白观玉看着他,嘴唇抿得很紧,几乎要并做了一线,轻声道:“……凌霄。”
他一只手固定住了贺凌霄,不让他再有别的逾矩动作,另只手却违背了理智,摁着贺凌霄的脊背使力往自己怀里带,骨筋暴起,修长的五指用力地犯了白,简直恨不得能将他融进自己骨血里去。
“……”贺凌霄似乎是叫了声什么,两个人的身躯挨得近极了,近到再没有半寸缝隙,身上的衣料不分你我的纠缠在一起,鼻尖岌岌可危地欲触不触。贺凌霄五指组攥着他的肩头,却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了,这时候,他额上一颗汗珠顺着脸颊滚落下来,正正坠在了白观玉的唇上。贺凌霄的视线被这颗汗珠吸引了,心中轰然如泼了一锅滚烫的油锅,有股强大的冲动引着他猛地低下了头——
白观玉偏过了脸,叫他落了个空。
一声闷响,贺凌霄重又昏睡过去,脑袋失力倒在白观玉肩上。白观玉还叫他压在身下,好一会没有动,望着屋上顶板。
半晌,轻轻将他移开了。
第二日,白观玉睁眼的时候床上另一侧已没了贺凌霄的影子,但屋内显然还有第二个人的气息在。他转了头,果然毫不意外地看见贺凌霄正面朝床板跪着,脑袋恨不能埋进胸口里去,瞧着就差以死谢罪了。
白观玉坐在床榻边看了他一会,面上没什么表情,起身穿衣。可贺凌霄就跟头顶上长了眼似的,头不抬,白观玉走到哪,他就挪着膝盖精准无比地跟着跪过去,叫白观玉想不看到都不行。
白观玉慢慢穿好了衣,没有束冠,贺凌霄还没有起来。白观玉便侧头瞧了他一眼,淡声问:“你在做什么。”
“……”贺凌霄欲哭无泪,“弟子该死,弟子僭越,弟子竟然对师尊这样大不敬,实在是罪该万死死不足惜!请师尊……师尊降罚吧。”
白观玉听了这话没什么反应,只说:“你还记得。”
对啊,我为什么还记得?贺凌霄也很想问这个问题,夜里脑子都叫狗吃了为什么第二天一睁开眼就让他想起来昨晚上发生了什么?吃都吃了还有吐回来的道理吗!贺凌霄醒过来大惊失色后下意识就跳起来跪到地上了,身上出冷汗脑子喊完蛋,疯狂想着要怎么解释……想来想去觉得此举实在太过令人发指,和外头那些一喝浑酒就对漂亮姑娘发癫发浪的登徒子有什么区别?不如洗干净脖子自裁算了!
贺凌霄走投无路,砰砰朝他磕了几个响头,听着像要将地板活活嗑出个洞,“弟子知错,真知错了!下回弟子再这样您把弟子绑起来丢了不管就好,弟子实在不知道,我真不知是您!弟子不是有意冒犯,师尊……师尊饶命……”
白观玉去拿银冠的手顿住了,他面色平淡,垂着眼停了一会,方才说:“不知是我?”
贺凌霄叫他问得脊背一僵,没能说出来话。
知道吗?
……知道的。
难为他脑子被烧成了一锅浆糊,眼睛居然还能分辨出身下人长了张怎样的脸来。要论平时,贺凌霄估计看着他第一眼就被吓清醒了,可惜这情煞威力太大,竟叫玄明真人的脸也不足以拉回来理智半分,只觉得这人真冰啊,冰的像一捧雪,这人长得真好看,好看的像画一样。
……这人是他师尊。
贺凌霄羞愧欲死,以头抢地,不肯再将脸抬起来了。
白观玉道:“起来吧。”
贺凌霄不敢起,仍在地板上埋着脸,白观玉加重了语气,又道:“我说起来。”
贺凌霄于是磨磨蹭蹭站起来了。
白观玉收回了手,没再去拿银冠,视线移到了他身上,像在等什么。贺凌霄现在一看见他就想到昨晚自己的蠢样,僵硬万分,不知该对他做什么反应,尴尬地笑了笑。
白观玉轻轻拂了拂道袍袖子,道:“替我束冠吧。”
“啊?”贺凌霄一愣,目光移到白观玉披着的长发上,再移到桌上的银冠,反应过来了,忙道:“是……是!”
白观玉没有再说什么,在凳上坐好了,小客栈里没有镜子,贺凌霄拿梳子小心地梳透他的长发,发丝缠绕过五指,忽然叫他想起了昨夜他压在白观玉身上时,手攥着他的头发摁在枕上,白观玉微微蹙起的眉头。
贺凌霄手一抖,下意识快准狠地抽了自己一巴掌。
“啪!”
“……”
白观玉说:“做什么?”
“没,没事。”贺凌霄下手重,半边脸顷刻红透了。对他笑道:“……什么也没有!师尊您坐正了,弟子替您束冠。”
第70章 财道长
离了客栈,贺凌霄远远便见阿狗正蹲在不远处街角,他本以为是凑巧,阿狗却一看见他便猛地站起,叫道:“喂!你!”
贺凌霄:“叫我?”
“不是你还有谁呀。”阿狗凑过来了,突然对他笑了一笑。
这个小乞丐,满头乱发蓬如草皮,还是块左秃一块右秃一块的草皮。脸上泥垢太多,勉勉只能瞧出个大致五官轮廓,具体何貌便如雾中泰山,不识真面目。这样扯着嘴一笑便“扑簌簌”掉下好多泥屑来,也是个叫人过目不忘的人物。
贺凌霄左瞧右瞧,不知怎的竟从他这个歪歪扭扭的笑里品出来点讨好的意味,便听他说:“诶,我看你像个有本事的,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贺凌霄狐疑看他,“你干嘛不去找崔真人?”
阿狗脸上茫然一瞬,反应过来“崔真人”便是大名鼎鼎的“财道长”,连忙道:“我找啦!他不搭理我。”
贺凌霄心想,崔真人都不搭理的能是什么好主意?这小子心思不大正,还是不搭理为好,转身要走,衣角却叫阿狗抓住了,“你听一听!你听一听再说!”
贺凌霄:“你骂我的时候挺起劲,现在知道找我了?我做什么要帮你,撒开。”
“我、我……”阿狗叫他说得无话可驳,脸上泥色下又透出过绯色,“那我跟你道歉成了吧!”
“你道歉了我就要帮吗?”贺凌霄说:“你想的倒挺美。”
“求你了!”阿狗哇哇大叫,又发出了他一贯的街头无赖本事,见贺凌霄不帮,马上就要当街撒泼打滚,“你不帮我就不起来了!帮我!帮我!”
贺凌霄心想谁管你,衣角一抽便干脆利落地转了身,跟着白观玉往前走。他两人脚程快,眨眼消失在了人群中,贺凌霄心里还装着事,没敢挨他太近,走出一半,不着痕迹地偷看了白观玉一眼。
只看面色,白观玉半点异常也没有,也没对自己降罚,这事就算这么揭过去了。出门的时候贺凌霄看过自己肩膀处,金符比昨日更盛些,将那煞痕死死压在下面,但还没彻底淡去,不知他还不会再发昨夜那种疯……那还真不如死了呢。
若真像他先前所猜测,这团黑影是想引自己入魔,这团情煞便是给他开的个口子,瞧瞧七情六欲到底是哪个先能逼他疯。贺凌霄摩挲着下巴,心想这可真是不巧,自己活到现在姑娘手都没摸过,还真不知道为情所困是个什么滋味。
至于为什么没摸过姑娘的手。贺凌霄思绪飘远了,想起来那个时候他有问过师尊生情要如何。太巽没有“修行当独身”一说,认为修道当得知道世间百味如何,也就不干涉弟子们娶亲生子,至于大道身成后要断要留也全凭你自己决断,不过那就是另外一个课题了。
他师尊怎么回的来着?哦对了,白观玉当时说“不强求,自己想明白就好,但当珍重”。贺凌霄把他这话放到心上了,一直记着“珍重”两字。虽没遇到过心上人,也没和什么人风花雪月过,但对姑娘们一向是以礼待之,后来又命逢颠簸,便更没心思想这些了。
白观玉说不强求,那便不强求吧。贺凌霄想到这又看了眼白观玉,白观玉转了头,平淡的眼对上他,问他:“看什么?”
贺凌霄回了神,对上他的眼睛,脑子里头一声响,不知怎么又想到了昨夜白观玉的样子,犹如被火燎了一口似的,猛地就将视线移开了。
移开后他又觉得此举有些欲盖弥彰,结结巴巴补了一句,“弟子在想,咱们接下来是要去哪?”
白观玉收回了视线,“财源广进观。”
嗯?贺凌霄心想又去那做什么?也没有多问。呼吸间尽是股熟悉的味道,这里到处都弥漫着白观玉的拂霜真气。凡人看不见,贺凌霄能瞧见,四方细看皆有细碎金光闪动,那是白观玉布下的真金咒,像个大罩子一样将方圆内扣了起来,但凡有半丝煞气浮动便会叫真气立时攥住,天罗地网,神仙难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