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他惊讶地张开嘴，随即跟身旁人说了句什么，就快步，几近小跑着走了过来。
活生生的人站到自己面前，和昨天同样的穿搭，直到此刻晏宣朗还难以相信，他真的找到了路容。
不真实感太强了，像梦一般，他只能循着身体的本能反应抓住路容的手腕，确认手心里真实的温度。
接下来路容的一句话打破了他的梦境，让他从那种恍惚中抽离出来，路容叫他：“晏先生。”
“你叫我什么？”晏宣朗难以置信地问。
“我……”路容，不，应该说是陆容迟疑了一下，好像不好意思形容一样，他点了点自己的脑袋，“恢复啦。”
说完歪头冲晏宣朗一笑，仿佛又回到了那个熟悉的傻傻的路容。
“你的记忆……”
“大部分都在，只是偶尔会比较混乱，但慢慢会好的。”他慢吞吞地说：“前几天我私自跑出来，真的很抱歉，本来准备安顿好就回江市拜访您，没想到今天就遇到了，真巧。”
晏宣朗尝到从喉头泛出的苦涩，苦得他头脑发蒙，他怎么也说不出“好巧”这两个字，更难以接受路容这样的说话方式。
在见到路容前，他内心还残存着一丝微弱的幻想，用各种概率极低的事件拼凑成路容没有联系他的原因。
现在见了面，那些幻想曾经存在过这件事就足以让他觉得可悲与羞耻。
见他没回应，路容试探着问：“晏先生待会儿有事吗？如果方便的话，我请您吃晚饭吧。”
过了很久，晏宣朗才吐出两个字，“方便。”
“那太好了，您稍等我几分钟，我去跟我哥说一声。”他想带晏宣朗去大堂休息区坐一会儿，却发觉自己的手还被对方攥在手里。
他试着挣扎了下，没挣开。
晏宣朗此时回过神来，却没有松开，反而握得更紧，“我和你一起。”
直达电梯在28楼停下，路容走在前面，晏宣朗后他一步。
秘书处的人都认识路容，其中一位正从会议室往出走，跟他打了个招呼，路容笑着回应。
到ceo办公室前，路容轻轻敲了下门。
“进。”
他带晏宣朗进去，先叫了一声哥。
坐在大办公桌后的男人从他俩一进门开始，眼神就落在晏宣朗握在路容手腕的手上。
“哥，这是晏宣朗，晏先生，前几个月就是他收留照顾的我。”路容向他哥介绍，接着扭头跟晏宣朗说，“这是我哥哥。”
男人已经起身，走到两人跟前，微笑着朝晏宣朗伸出了手，“晏先生你好，久仰大名，我叫陆清越，陆容的亲哥哥。”最后三个字他明显加重了读音。
晏宣朗用空着的右手与他相握，“陆先生好。”
会客区是两条面对面的弧形沙发，中间隔了张桌几，陆清越做了个请的手势，两人相对而坐。
他拍了拍身旁的位置，“容容，过来。”
晏宣朗的表情凝固了一瞬，手下无意识用力，直到身旁人因为疼痛而低低叫了一声，才匆忙松开。
路容坐到了他对面，陆清越的旁边。
“晏先生这半年来对小容照顾有加，他都跟我讲了，我代表我们陆家衷心感谢您的帮助，不知您是否有时间赏脸一同吃顿饭？”
晏宣朗看着那张和路容有三分相像的脸，不禁想，不愧是亲兄弟，说话方式都一样。
他正要拒绝，就听路容说：“今天先不了吧哥，我和晏先生都约好了，你们之后有机会再聊，你不是说还要找他合作呢吗？”
“好。”陆清越点头，朝向晏宣朗，“冒昧问一句，晏先生在新港久留吗？当然不管您在新港还是江市，我之后一定亲自登门拜访。”
滴水不漏的一番话，晏宣朗从见他第一眼就知道，面前的人不是什么好相处的角色。
“最近我会在新港常住，如果有机会再和陆先生联系。”说完晏宣朗直接站起身，目光跳过陆清越，落到路容脸上，“走吗？”
路容说好，跟陆清越说了句“哥那你先忙我们走了啊”，话音刚落，就有人敲门。
是刚才在外面和两人打过照面的秘书之一，他端着托盘，里面摆着两杯饮品。一杯咖啡，一杯百香果汁。
“胡助理你来得刚好，”路容迎上去，端起那杯百香果汁，“我找个一次性杯子装着带走吧。”
刚进电梯，路容就把手里的杯子递到晏宣朗面前，“胡助理买的这家百香果汁很好喝，晏先生你尝尝。”
晏宣朗接了，端在手里没有喝。
他垂眼看着橙黄色饮料里黑漆漆的百香果籽，随着他手微颤的振幅游荡，晏宣朗声音沙哑地开口，“张姨做的也很好喝。”
“是呀，张姨好像有自己的专属秘方，可惜你每次都不让我喝两杯以上。”
路容似乎是下意识地说出后半句话，说完才觉得不对，又迅速转移话题问晏宣朗想吃什么。
晏宣朗说都可以，他现在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距离他二十厘米的人身上。
他甚至在想，路容是不是故意把这杯子交到他手上，这样他就不方便再去牵路容的手了。
打车去了饭店，两人面对面坐着。晏宣朗的目光一刻不离地盯着对面的人，路容和他对视一眼，又别开脸，假装在看菜单。
点完菜，服务生退出包厢并带上了门，空气安静下来。
半晌，路容先打破沉默，“那晚晏先生走后没多久，我就出去找你了，不小心被车撞到，然后想起很多事。我借司机的手机给我哥打了电话，他从新港赶去江市，接我回家。”
他说的和晏宣朗了解到的基本一致。
“我在新港和江市的医院都做过检查，医生说了很多专业名词，我记不太清楚，大概意思就是半年前那次车祸导致我的认知和记忆被‘冻结’，第二次撞击的刺激促进了神经修复，被激活了。”
原来路容之前的状况真的是车祸导致的，那他事故发生地是在江市还是新港？他的家人又在哪儿？为什么陆清越这么久都没来找他？晏宣朗忍住疑问，听路容继续往下说。
“我在医院住了五天，做了好多检查，每天都……”说到一半他又很突兀地停住，换了个话口，“我现在大部分记忆都恢复了，虽然偶尔会有些混乱，但生活已经完全可以自理了。当然也有一些事还没想起来，医生说只是时间问题。”
晏宣朗很想问，那些没想起来的事情包括我吗？是忘记了在南安屿的日子吗？
他动了动嘴巴，给出回应，“恢复记忆是好事。”
“是啊。”路容应声，“对了，晏先生，你怎么突然到新港市来了？是来……”他又顿住了，好像后面那句话是一个完全不可能的假设，所以说话的人理智地把它咽回喉咙。
晏宣朗点了点手机，把那张截图展示给他看。
路容一惊，解释道：“因为我还有一部分记忆没恢复嘛，医生建议我多去熟悉的地方转转，所以我哥这几天就带我去了很多我们小时候一起玩的地方。”
他还是疑惑，“这照片是哪儿来的呢？”
“晏宣明发我的，他同学来这里旅游，录视频的时候恰好拍到。”
“这样啊。”听到晏宣明的名字，路容明显有些不自在，端起面前的水杯喝了几口。
菜上来后，路容只是动动筷子往自己盘子里夹了些，却一口没吃。
晏宣朗也根本没心思吃饭，他问路容怎么不吃，路容笑了一下，“我最近还在恢复期，不能吃外面的饭，要等回家了吃营养师配的餐。”
“身体难受吗？”
“还好，我没那么脆弱的。”路容好像并不想聊这个话题，他问晏宣朗：“我刚才听你在办公室说，最近要在新港市常住，是有新项目在这边吗？”
半晌，晏宣朗都没有说话，他脑袋里涌出无数个雪花噪点，混乱且麻木地侵蚀着他的意识。
他从江市赶过来的目的显而易见，为什么要给他安上一个完全不可能的理由呢？
晏宣朗不知道路容是出于什么心态问出这句话，但如果路容想拉开距离的话，就如他的愿好了。
所以他回答：“是。”
路容怔了一下，过了几秒才说，“真好，祝你工作顺利，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可以找我哥。”
第33章 不是路容，而是陆容
后半程两人都只喝了点饮品，面对面呆坐在包厢里，路容偶尔说几句话，也没忘记问候李叔和张姨。晏宣朗有太多问题，却不知以什么身份，何种方式问出口。
最后是一通铃声打破凝滞的气氛，路容接起电话，亲切地叫了一声哥。
晏宣朗瞬间抬眼，路容却没看他，盯着自己面前的玻璃杯和电话那头的人对话。
他似乎是在回答陆清越的问题。
“对，刚吃完饭，不用，不用接我，我自己打车就行。”
“在东影路这家粤菜馆，我们之前来吃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