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大伯那边找到了一些线索。”顾砚钏道。
纸袋中是一份泛黄的登船名单,在“周时砚”三个字的后面标注着“已登船”,但在一旁又有模糊的手写备注“周先生船票转赠,并未登船”
这个消息让他彻底放心,至少周时砚不是死于天灾人祸,至少他还是有很大的希望活着。
“大伯已经托人去查了。”顾砚钏说,“但这至少证明”
“证明他还可能活着。”王临川接上儿子的话。
当晚,王临川就在草稿上新添了一章,他写的很认真很慢“如果上天垂青,真有重逢那天,我要把这些年错过的全都补回来”
又过了一年,又是个春天,还是没有等到可以回去的消息。
公司在顾砚钏的引领下完成转型。开始了主业航运,副业半导体的新布局。
王临川看着台上的顾砚钏敲响上市的大锣,心里有着欣慰也有着惋惜。
当初他和周时砚风尘仆仆登岛打拼留下的公司,现今只有他一个人坐在台下看着它从家族走向市场,看着它上市走向世界。
“小砚,恭喜。”王临川的嘴里嘟囔着,手里不停地用里鼓掌。
礼花喷洒,他坐在其中,没有什么情绪,只有一种渴望,对再次见面的渴望。
--------------------
还有两张前世的内容
第51章 p
87年初冬,港城旗德机场人头攒动,玻璃幕墙外浅灰色的云层压得很低。王临川推着轮椅上的周母穿过嘈杂的候机厅,杨姐跟在后面,手里攥着三人的证件。顾砚钏走在最前面开路,是不是回头确认家人有没有跟上。
“妈,冷吗?”王临川弯腰替周母拢了拢羊绒围巾。
轮椅上年近九十的老人摇摇头,眼睛一直盯着登机口上方的航班信息,红色的“准点”格外醒目。
候机区另一端,周时墨夫妇正与一双儿女交谈。他们俩特意从米国回港,就是为了与家人团聚返乡,大侄子手中还拿着最新款摄像机,似乎是要全程记录下这一次的回乡之旅。
“临川!”周时墨招手示意他们过去,花白的鬓角在荧光灯下晃眼,“刚刚孩子们建议这次回去,就到我们去年买的房子里。妈要是住到那边肯定方便,至少比住酒店的好。”
“张太、李太她们都还在吗?”周母有点迟疑地说着。
“去年去看过,张太还住在老洋房里,至于李太则是搬去红桥了。”周时墨蹲下身,从包中取出一本相册指给老人家看:“妈,你看,这是去年拍的照片。那栋房子您先试着住住,如果喜欢以后也可以留下来定居。”
杨姐也凑过来看照片:“太太如果想回去住,我可以陪着您。我家那几个现在在宝岛都挺好的。”
“你早也是我的家人了。那行吧,我先去你新买的房子住着试试。”周母对杨姐说完,就转过头看了眼王临川示意把酒店取消。
她又对一旁的顾砚钏说道:“小砚啊,这次回去,你也该找找你亲生父母。”
“奶奶,我”顾砚钏有些纠结地说。
“傻孩子,周家就是你家。但是你去寻根,奶奶也支持你。”老人家拍拍他的手。
王临川看着顾砚钏求助的眼神说道:“去找找也好,你到时候去瀛洲看看吧!”
王临川说完环视周围,看到一大家子人叽叽喳喳的样子,此时的王临川陷入了自己的哀伤之中,他最想要见到的人,并不在现场。
“王临川,你一直看着我干嘛啊?”
“王临川,妹妹我已经帮你安顿好啦。”
“王临川,你等我回去。”
这些声音如同老式留声机一般,在王临川脑海中回响。三十八年前周时砚说过的话,很多都刻在他的记忆里,清晰得仿佛昨日。
“各位旅客朋友们,飞机现在开始下降,航班预计在抵达魔都”
直到听到广播,王临川才如梦初醒般猛地坐直身体,透过舷窗,他看到浦江蜿蜒穿过城市,看到许多陌生的楼房拔地而起。一种近乡情怯的感觉袭来,他下意识摩挲着颈间的玉佩,像是求取慰藉。
入境大厅里,海关人员接过王临川证件时笑着说:“老先生,您是第一批回来的同胞,欢迎回家。”听到这句话他才确定自己真的回来了,指尖不受控地激动颤抖。
他喉头发紧,只能点头。一行人走过长长的通道,接机的人群像潮水般涌来。他推着轮椅走在最前面,目光扫过一张张陌生的面孔。
忽然他在人群中看到个戴着眼镜穿藏青色呢子外套的女人举着牌子,上面写着“王临川”三个大字。她身边站着个穿夹克的年轻人和一位儒雅的老先生。
“那是小茹?”王临川不敢相信。记忆中扎着麻花辫的妹妹,如今也已是鬓角斑白的老妇。
女子瞧见他们走近,扔下牌子冲过来,撞得王临川后退半步。
“哥!!哥哥!!!”王茹的哭声引来周围人侧目,“你终于回来了。”
王临川低头看了一眼正在拭泪的周母,僵硬地拍着妹妹的背,想要说点什么安慰,可什么都说不出口。
也不知道过了过久,王茹抬起头,用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他。
王临川看见她眼角的鱼尾纹和皮肤上些许斑点,他还是不敢相信自己到底错过了什么。
“这是你妹夫,震旦历史系的。”王茹转身拽过一旁的先生,“这是你侄儿,还在大学,准备继承他爸的衣钵。”
年轻人腼腆地喊了声“舅舅”,王临川鼻头一酸,赶忙介绍身后的顾砚钏。养子恭恭敬敬地鞠躬:“姑姑好,常听父亲提起您。”
另一边,周时墨早已安排好了车辆。他走过来拍拍王临川的肩膀:“临川,我先送妈他们回去。你们”
“我哥他们住我家。”王茹抢着回答,手紧紧攥着王临川的手,生怕他再次消失似的。
走出机场,冷风吹得王临川一哆嗦,空气中弥漫着煤烟和梧桐叶的味道。他又想起当时第一次在宝岛下船时也是这样的温度,这样的感觉。
停车场里停着一辆崭新的桑塔纳,王茹骄傲地说:“你妹,我去年评上职称,抢到的购买名额。”
车子缓缓驶入市区后,王临川的脸几乎贴在车窗上。路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天桥,路边多了很多霓虹招牌;国际饭店依然屹立,只是周围新的建筑衬托它变得矮小。最让他震惊的是街上的行人,那些光亮的衣服、锃亮的皮鞋、自信的表情,与印象中灰蓝色的世界形成鲜明对比。
“前面就是镜安寺了。”王茹边看着车,边指向窗外,“这几年的变化,真的太大了。”
王临川没有再听后面的话,他的目光被寺庙门口的一个卖包子的小摊吸引。他在离开前是多喜欢吃包子啊,似乎舞厅爆炸那次,自己就是买完包子看到全身是血的周时砚的。
王茹的家在一栋新建的教师公寓。三室一厅的房子里摆满书柜,阳台上种着很多花花草草。王临川站在客厅中央,看见墙上挂着全家福,王茹言笑晏晏表情幸福地看着镜头。
“哥,这次我们一定要合影,你是不知道,这些年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留下和你的照片。”王茹顺着他的视线说道。
“好。”王临川说完手又搭在了自己妹妹的肩上。
接着说道:“你们怎么住在教师公寓,你平时工作怎么办?”
王茹笑了笑说:“儿子没上大学前,的确是住在医院宿舍。我现在都这个年纪了,除了平时门诊和一些大手术会找我,医院那边也没那么忙了。慢慢开始回归家庭了。哥,你放心,你妹妹过得很好,只是”
“我也过得很好。”王临川抢过话头回答道。
王茹叹着气:“那就好、那就好吧。”
晚饭后,顾砚钏主动去厨房帮忙洗碗。王临川则坐在沙发上,听着妹妹和妹夫述说这些年的变迁。当谈到周时砚时,教授推了推眼镜:“这几年陆陆续续都有找到一些同名同姓的人,后来都确定不是他。”
“哥,你别急,我明天再问问其他熟人,既然你都回来了,一定能找到。”王茹端着水果递到他面前。
“我不急了,都快四十年了。我只是想、想要给准确的答案。”王临川说着说着又摸起了颈间的玉佩。
王茹摇摇头:“哥,你放心,周哥对我有恩,我是一定会用全力去找的。”
“我知道,我都知道。但心里的这个执念就是放不下。”王临川说着说着似乎带上了一些哭腔。
王茹急忙转移话题:“对了,哥。你还记得我们老家的大堤吗?今年似乎要重修了。我们想捐款,你要不要一起?”
“当然好,你什么时候有空?这一次我们也可以一起回去一趟,给爸妈重新修一个衣冠冢。”王临川的眼神重新恢复清明。
“我前两年修过了,我带你回去。”王茹笑道。
“我的小茹啊,是真的长大了。”王临川叹了口气,起身说自己有点累准备先去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