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或许……
  余宿也不是不行?
  不,可以说,余宿是比余仁舟更好的选择。
  检查完毕,医生说:“腿部没有问题,大概率是训练后肌肉酸软,所以一时间用力不上,今天的复健就先到这吧。”
  谢构点头,护工拿来轮椅,准备搀扶他坐上去。
  “余宿。”谢构突然开口。
  “谢哥?”
  谢构含笑道:“你能不能扶我一下。”
  余宿停了一下,和护工交换位置:“当然可以。”
  他护着谢构坐上轮椅,送回病房,又扶着谢构坐回床上。
  “要吃水果吗。”
  旁边桌上放着果篮,余宿看了眼,种类挺多。
  谢构想说不用,眼睛瞥到什么,张了张嘴,改口道:“能帮我洗几个草莓吗。”
  余宿笑道:“谢哥你不用和我这么客气。”说完,起身出去。
  谢构见人离开,俯身把另一边桌面上的文件袋放进最底下的柜子中,然后若无其事地靠回墙上。
  不久,余宿端了盘小碟子回来,上边干干净净摆着八九个去蒂的草莓,还有顺带切成小块的其他水果,插上牙签直接可以入口。
  余光瞟了眼桌子,余宿弯了下眉:“3333,你宿主还有希望。”
  没错,文件夹里放着的就是离婚协议书。
  3333正奇怪于谢构藏起文件夹的动机,闻言不屑地撇嘴,不情不愿道:“哦,恭喜宿主。”
  “同喜同喜,你什么时候走?”余宿过河拆桥道。
  3333一边气恼余宿的态度,一边又庆幸任务完成之迅速,说:“明天就走,宿主你不要想我,好好和任务对象相处吧。”
  “谢谢,我会的。”
  余宿将小碟子递给谢构。
  谢构用指尖拈起一颗饱满的草莓。冰凉的果肉触感在指腹蔓延开,带着清洗过后的水汽。
  他垂眸,看着那抹鲜亮的红色,却没有立刻送入口中。
  余宿就坐在离病床不远的单人沙发上,姿态放松,但目光却像粘在了谢构身上。
  那眼神太直接,带着一种未经世事打磨的坦率和灼热,让习惯了商场尔虞我诈、虚与委蛇的谢构感到一丝无所适从。
  就像被初生的小兽用毫无保留的眼神盯着,让人心底某处微微发软,又有点想逃避。
  “尝尝?”余宿见他拿着草莓不动,说。
  谢构抬眼看他,将草莓放入口中。清甜的汁水瞬间在舌尖爆开,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微酸,他慢慢咀嚼着,点了点头:“很好吃。”
  余宿嘴角上扬,拿起另一个牙签,叉起一个蓝莓递给谢构:“这个也尝尝?也甜。”
  谢构看着他伸过来的手,骨节分明,带着年轻人特有的力量感,伸手接过:“谢谢。”
  病房里安静下来,只有谢构细微的咀嚼声。
  “你……”谢构咽下口中的水果,打破了沉默,“多大了?”
  余宿坐直了身体,像被老师点名回答问题:“十八了。”他补充,“成年了。”
  十八岁。谢构心里轻轻啧了一声。这么小,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呢,比他小了快十岁,余家就这么把他送过来了?
  谢构难得的生出几分罪恶感。
  “还是在高中?”
  余宿:“高考考完了,志愿填的k大,学医。”
  “学医?挺好的。”谢构说。
  一阵沉默,谢构难得说不上话,好在这时,姚白凤拎着补汤过来了。
  第63章 3.9
  病房门被轻轻推开,姚白凤拎着一个保温桶走了进来。
  谢构醒来后,她的精神气如同久旱逢甘霖的植物,肉眼可见地回涨起来。今日她特意穿了身墨绿色真丝旗袍,一根成色极好的白玉簪子松松挽起乌发,脸上带着温和的笑。
  她的目光第一时间便投向病床,随即,视线落在了坐在床边的那个年轻身影上。
  “小宿也在啊,”姚白凤的笑意瞬间加深,眼角的细纹都舒展开来,带着毫不掩饰的慈爱,“正好,我炖了点汤,一起喝点养养胃。”
  “姚阿姨。”余宿站起身,礼貌地打招呼,顺手接过了那个沉甸甸的保温桶。
  “哎。”
  “小构今天感觉怎么样?复健累不累?”姚白凤走到床边,目光在儿子略显苍白的脸上细细扫过,心疼地伸手理了理他额前微乱的碎发。
  “还好,妈,不用担心。”谢构微微偏头,顺从地任由母亲带着熟悉温度的手指拂过额角,“医生也说恢复得比预期快。”
  姚白凤松了口气,目光转向正在拧开保温桶盖子的余宿,保温桶盖子被旋开,一股浓郁醇厚的鸡汤香气瞬间弥漫开来,带着党参的甘醇和花胶特有的胶质芬芳,驱散了病房里消毒水的冷硬味道。
  她语气更加柔和:“多亏小宿细心,这段时间一直陪着。小构刚醒,身边有个贴心人陪着,我和你爸也放心些。”
  她意有所指,眼含期待地看向谢构。
  谢构自小要强,被老爷子订婚后,他表面上虽没有怨言,但身为母亲,姚白凤能看出他是不满意余仁舟这人的,那人眼神里的算计、言语间的轻佻,都让谢构本能地感到排斥。
  谢老爷子过世后,姚白凤私下里曾和丈夫谢盼山商量过,如果儿子实在不愿,他们便把这婚事退了,可当她忐忑地将这个提议告诉谢构时,得到的却是儿子的拒绝。
  那时的谢构表情平淡:“左右最后结果都大差不差,余仁舟也罢,其他alpha也罢,能安分维持表面的体面就够了。”
  姚白凤当时只觉得心口像被针狠狠扎了一下,尖锐地疼。巨大的哀伤瞬间淹没了她,但她强忍着没在儿子面前表现出来。
  后来,谢构每次发情期都躲着他们,把自己关在隔绝信息素的特殊房间里,独自熬过那痛苦而羞耻的浪潮,姚白凤更加心疼了。
  她的儿子,那么骄傲优秀的儿子,却被这该死的生理本能折磨得如此狼狈,如此痛苦。
  所以,见余宿一个月来对谢构认真小心的态度,姚白凤的心,在感慨命运无常之余,也悄然生出了巨大的近乎卑微的期望。
  她真心期望余宿能一直以这样的态度好好对待谢构。
  谢构心中了然,母亲在试探他的态度,试探他对余宿、对这桩婚约的看法。
  他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眼下投下两小片扇形的阴影,遮住了眸底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
  复而抬眼,谢构微微颔首,目光却不着痕迹地掠过余宿的侧脸。
  那年轻的alpha正专注地盛汤,动作利落而干净。
  他微微低着头,额前的碎发遮住了一点眉骨,露出线条清晰的下颌。
  盛好后,余宿极其自然地用手背内侧,轻轻贴了贴碗壁的外沿,确认温度适中,不会烫手后,才稳稳地递到谢构面前。
  汤色澄亮清透,炖煮得恰到好处,撇去了所有浮油,沉在汤底的党参段和花胶块清晰可见,浓郁的香气扑面而来。
  “来,谢哥,趁热喝点。”
  “谢谢。”谢构接过碗,温热的碗壁熨帖着掌心,谢构顺从地喝了几口,温热的汤水滑入胃里,带来舒适的暖意。
  一股极其细微的悸动,再次不受控制地自腺体深处泛起涟漪。
  谢构握着汤匙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瞬。
  他需要这个alpha,这个认知清晰而冷静地浮现在脑海。
  余宿年轻、干净,更重要的是,他对自己展现出了足够的耐心和古怪的贴心。一个安分的、可控的的alpha。
  不管是基于最现实的生理需求还是出于那股莫名的情感,在如今的局面下,余宿都是最合适的选择。
  一个念头在谢构冷静权衡利弊的脑海中清晰成型。
  “妈,”谢构放下汤匙,声音平静地开口,目光却转向了余宿,“明天的复健,时间可能有点长。”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语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不易察觉的依赖,“余宿,你……有空吗?医生建议复健时最好有人陪着。”
  姚白凤眼睛一亮,立刻接口:“小宿肯定有空!对吧小宿?你谢哥现在恢复是关键,身边没个靠得住的人,阿姨也不放心。”
  余宿望向谢构,似乎感到一丝受宠若惊。
  他嘴角上扬,露出一个干净又带着点少年气的笑容:“有空,谢哥,我每天都很空的。”
  那笑容太具感染力,像初春融雪后第一缕毫无保留的阳光,直直地撞进谢构眼底,谢构心头莫名地微微一滞,像是被那阳光烫了一下。
  他迅速敛去那一瞬间的异样,回以一个浅淡却温和的颔首:“嗯,麻烦你了。”
  第二天,复健的房间内,谢构换上了专用的复健服,布料柔软贴身,清晰地勾勒出他清瘦却依旧可见流畅线条的肩背轮廓。
  他双手稳稳地撑在冰凉的平行杠上,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他深吸一口气,胸腔缓慢地起伏,将全身的意志力都凝聚在双腿上。然后,他开始缓慢地迈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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