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像是回到了幼时蹒跚学步的时候,每一次抬腿、落脚都极为专注郑重,额角很快渗出一层细密的薄汗,待汇聚成较大的水珠,不堪重负地沿着他脸颊的弧度滑落,在下颌处短暂停留,最终滴落在洁净的地板上,洇开一小团深色的湿痕。
余宿就站在平行杠外侧不远不近的位置,目光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着,牢牢锁在谢构身上。
当谢构因肌肉力量不足而步伐出现一丝微不可察的迟滞或晃动时,他就条件反射般手臂微抬,但他又克制着,没有贸然上前打扰,只小心看着,护着。
谢构暗自咬牙,终于走完艰难的一圈,停在起点处。
他微微弓着背,胸膛上下起伏,喘息声在安静的复健室里显得格外明显。
汗水已经濡湿了他鬓角的发丝,黏在苍白的皮肤上,他抬起手背,有些粗鲁地抹去快要流进眼睛的汗水。
微微侧过头去看余宿,谢构视线精准地捕捉到了他紧抿的唇线和眼中那份毫不掩饰的担忧。
如此直白,烫得谢构心头又是一跳。
谢构嘴角扯动了一下,笑了:“这么紧张做什么,我又不会摔了。。”
“休息会?”余宿上前半步,没有反驳。
谢构看着他,没说话。沉默在两人之间流淌了几秒,只有谢构尚未平复的喘息声。
然后,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带着点试探的意味,朝余宿伸出了一只手。
那只手骨节分明,手指修长,因为用力而指节微微泛白,掌心还带着薄汗。
余宿几乎是毫不犹豫地伸出手,稳稳地握住了那只寻求支撑的手。
他的手干燥、温暖,带着属于年轻alpha特有的力量感,却又在触及谢构皮肤的刹那,极其小心地放轻了力道。
肌肤相贴的瞬间,一股微弱的电流顺着相接的掌心窜入谢构的血管,与此同时,一股淡淡的百香果的气息,如同被暖风裹挟着,丝丝缕缕地渗透过来。
这气息像一只无形的手,轻柔地抚平了复健带来的神经疲惫,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安抚与舒适。
谢构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后颈的腺体在这气息的包裹下,微微发热、发软。
“还行,没有很累。”谢构终于开口,声音低低的,逞强意味颇浓,目光却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
余宿年纪小,手却大,比他大了一圈,几乎能将他的手完全包裹住,他没有立刻抽回手,反而借着余宿的支撑,轻轻活动了一下有些发僵的关节。
余宿敛下眼看他,调整着握姿,手指微微收拢,确保谢构能借到力,又不至于被自己抓疼。
“那就再走一圈?我扶着你,可以吗。”余宿轻声问,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温柔。
他不会主动揭穿谢构的谎言,小心维护着他的骄傲。
谢构迎上余宿专注而温暖的目光。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汗湿的睫毛上,折射出细碎的光。
他沉默了一秒,然后,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从喉咙里溢出一个单音:“嗯。”
借着余宿手臂传递来的稳定力量,谢构重新迈开了脚步。
这一次,每一步似乎都多了几分笃定。
……
谢构的身体以惊人的速度恢复着。
仅仅半个多月后,他的肌肉力量已经基本恢复,行走、上下楼梯都已无碍,只是长时间站立或剧烈活动后,身体深处还会泛起一丝挥之不去的虚弱感,各项检查指标也已稳定在正常范围。
“可以出院了,谢少爷。”李医生翻看着最新的报告,脸上带着由衷的笑意,“接下来就是回家静养,注意营养,适度活动,定期回来复查就行。”
“好的,多谢李医生。”姚白凤眼里的喜悦几乎要溢出来,连声道谢,转身就开始张罗出院事宜,步履都透着轻快。
余宿立在谢构身侧,同样对李医生道谢,然后和谢构一块离开。
第64章 3.10
出院手续办得很快,姚白凤早已让家里的王姐将大部分日常用品提前送了回去,病房里剩下的,主要是谢构复健期间常用的一些物品,以及余宿的行李。
临时接到电话,姚白凤先行离开,谢构和余宿一块到了余宿的房间。
“谢哥,你先坐着歇会儿,我把东西收拾好,很快。”余宿打开衣柜,把衣服一件件叠好。
他从余家带的东西不多,住进这里后在网上零碎添置了几样,依旧填不满一个箱子。
“嗯。”谢构应了一声,却没有坐下,左右打量房间。
余宿很快收拾好,最后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牛皮袋仔细放进背包的夹层。
“你的东西,”谢构忽然开口,声音在安静的病房里显得格外清晰,“都收好了?”
余宿手上动作一顿,转过头,对上谢构的目光,他笑了笑,指了指自己的背包:“嗯,就这些,很简单。”
谢构的目光在行李箱和背包上一打转:“回了家,让管家带你去置办些新的。”
回家,余宿对这两个字眼很受用,笑道:“好。”
谢构没再说什么,目光扫过病房,确认没有遗漏,一块离开了医院。
司机开着车平稳地驶入谢家老宅的铁艺大门,绕过精心修剪的草坪和花园,最终在主楼的门廊前停下。
“小构,快进来!”姚白凤等在门口,脸上是止不住的笑意,“房间都收拾好了,还是你原来那间,窗户都开着通风呢。”
她又看向余宿,眼神柔和:“小宿也辛苦了,快进来。你的房间就安排在小构隔壁,向阳,风景也好。”
余宿连忙道:“谢谢姚阿姨,您费心了。”
姚白凤却笑着摇摇头,目光在儿子和余宿之间流转了一圈,带着一种心照不宣的深意,温声道:“小宿啊,还叫阿姨呢?”
谢构和余宿的相处姚白凤都看在眼里,能把余宿带到这来,足矣表明谢构的态度。
余宿一怔,随即明白过来。他下意识地看向谢构。
谢构并未出言反对,说:“我让管家把你的行李送房间去。”
余宿点头,勾唇,对姚白凤喊了一声:“妈。”
姚白凤忍不住笑,连忙应道:“哎,好孩子,快进屋。”
距离晚饭还有段时间,谢构快走两步,语气如常地对管家吩咐道:“张伯,带余宿去他的房间安顿行李。”
“是,少爷。余少爷,请跟我来。”管家恭敬地应道。
余宿的房间就在谢构主卧的隔壁,格局相似,只是面积稍小些。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精心打理的后花园,视野极佳。
房间布置简洁舒适,床品、窗帘都是崭新的高级面料,透着低调的奢华。
“余少爷,您看看还缺什么。”
余宿环视一圈,一切生活用品都齐全:“已经很好了,谢谢张伯。”
管家笑道:“那如果有需要,您再和我说。”
晚餐安排在一楼的餐厅。
长条形的餐桌上铺着米白的桌布,精致的餐具在柔和的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菜肴很丰盛,但多以清淡滋补为主,显然是考虑到谢构刚出院的身体。
“小构,多吃点这个虫草花炖乳鸽,最是补元气。”姚白凤给儿子夹菜。
“谢谢妈。”谢构安静地吃着,动作斯文,他的胃口比起住院时好了不少,但依旧吃得不多。
谢盼山也从公司赶了回来。他比姚白凤更内敛些,但看向儿子时,眼中也充满了关切,他简单询问了谢构的身体情况和后续调养安排,谢构一一作答。
“爸,妈,”谢构放下汤匙,用餐巾轻轻按了按嘴角,“我打算下周回公司。”
餐厅里的空气瞬间凝滞了一下。
姚白凤微微皱眉,第一个反对:“你刚出院,不多休息两天?好好养上一段日子,再回公司也不迟。”她看向丈夫,寻求支持。
谢盼山沉吟道:“你妈说得对,公司的事,我可以处理。你身体要紧,再养一段时间,等彻底恢复了再说。”
谢构脸上没什么波澜,微微摇头:“我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昏迷这段时间,公司内外必然积压了不少事务,有些决策,父亲代劳可以,但一些风向还是需要我亲自回去看看。”
“可是……”姚白凤还想说什么。
“妈,”谢构打断她,声音放软了些,带着一丝安抚,“我心里有数,不会勉强自己,只处理些要紧的事务,累了立马休息,您放心。”
“而且,”谢构话头一转,看向旁边喝汤的余宿,“余宿会看着我的。”
余宿眨眼,迎上三个人的目光,放下勺子笑着保证:“没错,我看着谢哥,他一旦勉强自己,我就抓着他休息。”
谢构闻言失笑,眉眼舒展:“这下你们放心了吧。”
谢盼山看着儿子坚定的眼神,又看了看余宿,最终叹了口气,妥协道:“好吧,既然你坚持,那就回去吧,但必须答应我,量力而行,余宿,”他转向余宿,语气郑重,“小构我就交给你了,你多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