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不该……”他声音更低,几乎含在嘴里,“不该啃破了你的嘴……”
“不该……下禁制。”
“不该……擅自准备了结契大典,还强行……”
他把能想到的罪过都说了一遍,声音却越说越低,头也越来越低垂,几乎要埋进胸口。每说一条,他的肩膀就塌下去一分。
他想,他要完了,他在原怀玦面前苦心经营的温润如玉、持重可靠、值得信赖的大师兄形象,在这一连串的“不该”里,彻底土崩瓦解,碎成了齑粉。
暴露出来的,是一个内心阴暗、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偏执疯狂的凌人泽。
原怀玦喜欢的,是这样的他吗?
这个念头像冰冷的蛇类,瞬间缠绕住他的心脏,带来一阵窒息的恐慌。他几乎不敢去看对方的眼睛,怕从中看到厌恶和鄙夷。
下一刻,一只微凉却有力的手,轻轻捧住了他的脸颊。那指尖带着薄茧,触感清晰。一股温柔的力道不容拒绝地抬起他低垂的头颅。
凌人泽被迫迎上原怀玦的目光。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没有想象中的冰冷或失望,只有一片沉静的、仿佛能包容一切的深潭。他清晰地看到自己惊慌失措的倒影。
在凌人泽微微睁大的眼眸注视下,原怀玦低下头,吻了上去。
也就在这一刻,他眉心处的印记发出暗暗的光,温温热热地熨帖在肌肤上。
怎么会不喜欢呢?
原怀玦想,他看到的,从来就是真实的凌人泽。
这个吻很轻,像初春的柳絮拂过水面;也很仔细,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探索和安抚。
唇瓣相贴,温软的触感带着细微的电流,瞬间窜遍全身。
凌人泽僵住了,随即感到眉心契约印记处的温热感似乎蔓延开来,流向了相接的唇齿间,带着一种奇异的共鸣。
“唔……”细微的呜咽声不受控制地从喉间溢出。
“你没错,”原怀玦稍稍退开一点,额头抵着他的额头,鼻尖蹭着鼻尖,灼热的呼吸交织在一起。他低笑着,声音像醇厚的酒,带着一丝纵容的沙哑,“这些……不是你的错。”
你只是太喜欢我了。喜欢到患得患失,喜欢到心慌意乱,喜欢到要用尽一切手段抓住这份情感,哪怕姿态狼狈,哪怕手段不堪。这份偏执的爱意,浓烈得让他心疼,也让他……沉沦。
对于单相思而言,凌人泽的举动是非法强制,是恶行。但在原怀玦这里,这不过是他们之间,一场因太过浓烈而提前引爆的双向奔赴。是独属于他们两人的、不容外人置喙的情之所至。
最多只能算他们夫夫play中的一趴吧。
带着这份怜惜与明悟,原怀玦再次轻轻啄吻了一下凌人泽那因紧张和之前的啃咬而显得有些红肿的下唇,便想稍稍退开,给他一点喘息的空间。
然而,尝到甜头的凌人泽却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又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唯一的浮木,他非但没有退开,反而下意识地追了上去,微微仰起头,主动将自己的唇瓣再次送向原怀玦,带着一丝本能的索求取,无声地祈求着更多。
原怀玦没有拒绝这份笨拙的邀请,顺从地低下头,却只是温柔地轻轻嘬吻了一下他敏感的唇角。
“从今往后,你在何处,我便在何处。契约已立,天地为证,此心……不渝。”
凌人泽殿里第一次点上了红烛。
红烛是特定制作的,足足有半米多长,粗度也足够,灵力拂过,它就燃起了一簇明亮的不断摇晃的火焰。
火焰的温度不是一层不变的,和尝试相反,火焰的外层温度低些,内焰反而更加温暖炽热。
摇曳的幅度越大,那火焰就燃烧的越旺盛,红烛便忍不住融化更多淌下滴滴红泪,反激的那簇火焰向上攒动三分。
由此相辅相成,待整根红烛燃尽,天便亮了。
第55章 3.1
余家客厅。
“爸,那谢构都成植物人了!医生都说了,醒过来的几率渺茫!这婚约…这婚约就算有长辈的约定在前,我也不能真娶一个躺在床上一动不能动的人吧?”余仁舟烦躁地扯了扯系得过紧的领带,不安地来回踱步,声音带着一种被强压下去的焦灼,语速很快,“这传出去,别人怎么看我?怎么看我们余家?”
宽大的真皮沙发上,余国梁端坐着,保养得宜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那双精明的眼睛,锐利地扫过儿子那副沉不住气的模样。
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像一块冰冷的石头砸在地毯上:“瞧瞧你现在像什么样子。一遇到点事就乱了阵脚,只会在我面前打转。就凭这份定力,我怎么放心把公司交到你手里?”
像被无形的鞭子抽了一下,余仁舟猛地停住脚步,胸膛起伏了几下。他深吸一口气,那口气仿佛吸进了胸腔里的所有憋闷,然后重重地吐出来,带着一股烟草和焦虑混合的气息。
他颓然地坐到父亲对面的沙发上,昂贵的皮革发出轻微的摩擦声:“那您说,现在该怎么办?总不能…真让我去守着一个活死人吧?”
余国梁沉默了,他也难办。
谢家和余家的这门婚事,确实是两家老太爷早年酒桌上拍板定下的。谢家如日中天,在商界呼风唤雨,余家虽也算殷实,但与之相比,实属高攀。谢构那孩子,余国梁是见过的,相貌能力皆是上乘,唯一的缺点就是性子太硬,过于强势。余仁舟对此私下颇有微词,觉得被压了一头,但碍于谢家的势力和谢构本人的优秀,终究是接受了这桩联姻。
一切的转折,发生在一个多月前。谢构去邻市处理一个重要项目,返程的高速公路上竟然遭遇惨烈的连环追尾。他的车被夹在中间,严重变形。巨大的冲击力伤及头部,送医后便陷入深度昏迷。经过一个多月的抢救和观察,医院最终给出了冰冷的结论:持续性植物状态。
通俗地说,就是植物人。
余家观望了整整一个月。
最初的一个星期,余仁舟还勉强维持着未婚夫的身份,去医院探视过几次,但当医生的判决书如同铁幕般落下,余家父子心中的天平彻底倾斜。
一个没有意识、没有未来、甚至可能拖累家族名声和资源的植物人,如何配得上余家未来的继承人?
余国梁点了根烟,目光落在烟灰缸里那截摇摇欲坠的烟灰上,终于抬手轻轻一弹。灰白的粉末无声地落下。
他叹了口气,那叹息声在过分安静的客厅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种商人权衡利弊后的沉重:“实在不行……就只能硬着头皮去和谢家摊牌了。把我们的难处说清楚。谢盼山……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应该能理解我们。”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了些,“只是可惜了谢家这条线。没了这层姻亲关系,以后再想从谢家手里拿项目,分一杯羹,怕是没那么容易了。”
他后半句话没说出来,但余仁舟心知肚明:余家的根基远不如谢家深厚,失去了这层联姻的纽带,许多潜在的利益和便利,都将化为泡影。谢家这块肥肉,眼看就要从嘴边溜走。
“喀哒——”
一声轻微的、门锁开启的脆响,突兀地打破了客厅里凝滞的空气。声音来自客厅通往客房走廊的方向。
余国梁和余仁舟同时转头看去。
一个身形挺拔的男生从客房的门内走出来。
他看起来非常年轻,顶多十八九岁的模样。黑色的碎发有些凌乱,像是刚睡醒随手抓了几下,却奇异地衬出他轮廓分明的脸庞。眉骨清晰,眉毛浓黑,斜飞入鬓,带着一股天然的锐利。
男生似乎没料到客厅里有人,脚步顿了一下。视线扫过沙发上的余国梁和余仁舟,眼神平静无波,只是极轻微地点了下头,算是打过招呼:“哥,大伯。”
更重要的,是他满十八岁了。
余仁舟的目光像被磁石吸住一样,牢牢钉在这个突然出现的堂弟身上。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开他脑中的混沌。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扭头看向自己的父亲。余国梁的视线也正从余宿身上收回,父子俩的目光在空中短暂交汇,没有言语,却瞬间读懂了彼此眼中一闪而过的算计。
余仁舟脸上迅速堆起一个笑容,那笑容刻意调整过,试图显得亲切自然,他朝余宿招了招手,声音也放得温和了许多:“余宿?过来坐。正好有事跟你聊聊。”
余宿端着水杯,眼皮懒懒地撩了一下,看向余仁舟,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他没有立刻走过去,而是不紧不慢地踱步到客厅另一侧,在单人沙发上坐了下来:“什么事?”
他的坐姿并不拘谨,甚至有些随意,透着一股与年龄不太相符的疏离感。
余仁舟脸上的笑容更盛了些,努力营造着兄友弟恭的氛围:“高考成绩快出来了吧?感觉考得怎么样?估分有信心吗?”他身体微微前倾,显得很关切。
“还行。正常发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