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那你今年的生日是不是已经过了?”
  话题转换的生硬,但余宿恍若未觉,放下水杯,他身体向后靠进柔软的沙发背里,双手随意地搭在扶手上,直接问道,“哥,你和大伯想说什么?直说吧。”
  他这副开门见山、毫不迂回的姿态,让余仁舟准备好的铺垫卡在了喉咙里,脸上闪过一丝尴尬。
  一直沉默观察的余国梁适时地接过了话头,他脸上的表情调整得恰到好处,混合着长辈的慈祥、对往事的追忆,以及一丝恰到好处的感伤:“小宿啊,”他唤得很亲昵,“时间确实过得快。算算日子,你住到这个家里,也有……快七年了吧?”
  余宿的目光转向余国梁,眼神平静,没有接话,像是在等待下文。
  余国梁微微叹了口气,那叹息声饱含着岁月的重量和对命运无常的感慨:“当年,你爸妈走得突然。那场意外,唉,你那时候才多大?十一岁吧?懵懵懂懂的。你爸临走前,把你托付给我这个大哥……我答应过他们,一定会把你好好带大,当成自己的孩子。”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落在余宿脸上,似乎在观察他的反应,语气变得更加语重心长,“现在看到你长得这么好,这么精神,个子也高了,眼看就要上大学了……我这心里,总算对他们有个交代了。你爸妈在天上,也能安心了。”
  余宿面上更加沉默,没说什么话,似乎被余国梁带进回忆里。
  余国梁很满意这短暂的沉默,他认为这是情感被触动的表现。他身体微微前倾,双手交叉放在膝上,声音压得更郑重:“有些事啊,你那时候年纪小,可能不知道。其实……你父亲在世的时候,很早就为你定下了一门亲事。”
  余宿诧异抬头:“婚事?”
  余国梁点点头,表情严肃而认真:“对,婚事。这是两家老太爷当年就定下的娃娃亲,你父亲也是点了头的。只是后来……”
  他正准备按照预设的剧本,将“后来情况变化,你年幼不知情,现在需要你履行婚约”这套说辞娓娓道来。
  然而,他的话头却被余宿突兀地打断了。
  只见余宿脸上那份诧异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了然,甚至带着点玩味的表情。
  他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那笑声很轻,却像细小的冰针,扎破了余国梁精心营造的温情氛围。
  余宿看着余国梁,又看看脸色开始变化的余仁舟,慢悠悠地开口,声音清晰,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嘲讽:“大伯,您说的这门亲事……该不会就是谢构和我哥那份婚约吧?”
  客厅的空气瞬间凝固了。
  余国梁脸上的慈祥和感伤像是被骤然冻结的湖面,出现了一丝裂纹。余仁舟则直接变了脸色,刚才努力维持的温和荡然无存。
  余宿仿佛没看到他们骤变的脸色,他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撑在膝盖上,十指交叉,目光在两人脸上来回扫视:“可是,这不是我哥的未婚夫吗?怎么现在……哦,因为他出事了,成了植物人,你们觉得他配不上我哥了,所以……”他拖长了语调,“所以,就想到我这个寄人篱下、刚刚成年的侄子头上,想让我去顶这个包?是这个意思吗,大伯?哥?”
  “余宿,你放肆。”余仁舟再也按捺不住,腾地一下从沙发上站起来,脸涨得通红,手指几乎要戳到余宿脸上,“你什么意思,谁让你顶包了?谁给你脸在这里阴阳怪气!”
  他的声音因为愤怒而拔高,在安静的客厅里显得格外刺耳。
  余国梁的脸色也彻底沉了下来,像暴风雨来临前的铅云。
  他抬手制止了余仁舟进一步的爆发,那双精明的眼睛死死盯着余宿,里面是审视、惊疑,还有一丝被看穿后的恼怒。
  他没想到,这个平日里看起来沉默寡言、甚至有些木讷的侄子,竟然能如此犀利、如此不留情面地撕开他们虚伪的面纱。
  这绝不是他印象中那个可以轻易拿捏的少年。
  余宿迎着余国梁锐利的目光,毫无惧色,他甚至微微歪了下头,笑道:“没什么,就是看你们把我当傻子,感觉挺好玩罢了。”
  余宿是余国梁弟弟余国辉的儿子,当年余国辉意外死后,余国梁把余宿接回家,美曰其名照顾侄子,实则是想要贪图余国辉名下的股份,好在余国辉早立下遗嘱,死后的财产皆有专人打理直至余宿成年才可支取,否则余宿必然人人可欺。
  先前余宿年纪小,被余国梁所笼络,但这个单纯的余宿早在三天前叛逃离开了这个世界,现在在这的,是任务者余宿。
  “宿主啊,你的任务就是要主动提出可以由自己代嫁,帮你堂哥解决烦恼,再等任务对象苏醒后离婚就好啦~”3333声音愉悦。
  他们这批系统的命都不错,带的第一个宿主就是成熟的大佬,所以3333公布完任务后就放心的看宿主操作。
  余宿果然不出意外的主动开门和余国梁余仁舟他们搭话,顺利把话题引向婚约。
  但是,宿主你怎么突然发威揭穿了他俩虚伪的面目啊,你不应该装作天真顺着他们的话答应下和任务对象的婚约吗。
  3333险些尖叫出声。
  余宿随意安抚着炸毛33系统:“放心,任务会做的。”
  客厅里,气氛降到了冰点。余国梁的胸口微微起伏,显然在极力压制着怒火。
  他盯着余宿看了足有十几秒,像是在重新评估眼前这个脱胎换骨般的少年,最终,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一种被戳破后的冷静和商人式的直接:“余宿,明人不说暗话。这个婚约,余家不能毁,但仁舟也绝不能娶一个植物人进门。你既然看得这么清楚,”他顿了顿,目光如鹰隼般锁住余宿,“那么,你的条件是什么?”
  余宿等的就是这句话。他脸上那种玩味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他坐直身体,目光毫不避闪地迎上余国梁:“我可以答应顶替余仁舟,履行和谢家的婚约。”
  余国梁和余仁舟的眼中同时闪过一丝意外,随即又被更深的疑虑取代。他们不相信余宿会如此轻易地妥协。
  果然,余宿紧接着清晰地吐出下一句:“我要余氏集团百分之五的股份。”
  “你疯了。”余仁舟失声尖叫,眼珠子几乎要瞪出来,“百分之五,你知道那值多少钱吗?!你这是狮子大开口!”他感觉自己快要气疯了,这个平时像影子一样存在的堂弟,竟然敢如此明目张胆地勒索!
  余宿倒是表情很淡:“与谢氏的合作所赚的利息相比起来,这么点股份也不算多吧。我的身份,就是你们维持和谢家关系、继续从中获利的唯一桥梁。这座桥,值不值百分之五?”
  余国梁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
  他死死地盯着余宿,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这个侄子。
  没错,谢家现在的掌舵人谢盼山绝非善类,手段强硬,眼光毒辣。贸然退婚,不仅会彻底得罪谢家,失去所有合作机会,更可能被谢盼山视为落井下石的小人,引来不必要的麻烦。而维持婚约,让一个“心甘情愿”的余家人过去,就能堵住悠悠之口,向外界展示余家的“情义”,同时保住与谢家的联系。
  余宿,这个他们以为可以掌控的棋子,此刻却成了执棋的人,精准地拿捏住了他的软肋。
  他沉默了足足有一分钟,客厅里只剩下余仁舟粗重的喘息声。最终,余国梁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声音干涩地开口:“股份不是小事,需要走程序。而且…这事不是我们余家单方面说了算。谢家那边,必须同意换人,并且认可你才行。”他提出了关键点,试图保留一点主动权。
  要问为什么不直接换人,笑话,当谢家人是傻子吗,虽说谢构成了植物人,但出山重新坐镇谢氏的谢盼山可不是好惹的。
  这边要换人,势必要经过谢家才行。
  余宿点点头,干脆利落:“明白。验匹配度是吧?现在就可以去医院。”
  有钱能使鬼推磨,护士给余宿抽了管血,更新了他的数据库,很快,匹配结果就出来了。
  加急的检测报告在两个小时后就被送到了余国梁手上。
  他站在医院走廊明亮的灯光下,展开那份薄薄的报告纸。当他的目光扫到报告单末尾那个醒目的数字时,眼角控制不住地剧烈抽搐了一下。
  他深吸一口气,再看向靠在墙边、神色淡漠地玩着手机的余宿时,眼神变得无比复杂。
  有震惊,有忌惮,更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懊悔——他好像亲手放出了一头自己无法掌控的幼兽。
  第二天,余国梁亲自备下了厚礼,带着那份匹配度报告,登门拜访了谢家。
  谢家别墅位于半山,气派非凡,但气氛却透着一股沉重的压抑。
  余国梁的拜访持续了近一个小时,书房厚重的门紧闭着,隔绝了里面所有的声音。
  没人知道具体谈了什么,但从余国梁出来时的脸色看,过程绝不轻松。他像是打了一场硬仗,额角甚至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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