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陆峥安倚在塌边,轻轻笑着,眼中却不见轻松:“你喂给我我就吃。”
  出乎意料的,沈卿钰没有拒绝,而是坐到塌边,一颗颗喂给他吃。
  白玉般的指尖和紫黑色的葡萄形成鲜明的色差,衬得晶莹饱满的果肉格外诱人。
  陆峥安看着在烛光中神色淡然的沈卿钰,那如雪一样的眉尖微微蹙起,就像高山上的冰川,他的眉毛比一般男人更细一点,长眉压眼,因此显得那双狭长的眼睛格外艳丽,极其夺目。
  眼神一暗,他抓住他的手再次吻了上去。
  他将他拉近了些许,略显缱绻地在他唇齿间扫荡,将葡萄的甘甜和酸涩一股脑全部传给了他。
  沈卿钰垂下手,任由他吻着,眼中却沉着情绪。
  想起师父在信中催促他的事。
  门外响起敲门声,韩修远询问的声音传来。
  “沈大人,沈大人。”
  沈卿钰神色一顿,往后退着稍稍分开了他的唇舌,随后男人按在他后脖颈上,攥着他手腕将他一把压在了榻上,沿着他的唇瓣舔舐啮咬,手再次来到他腰间扣住他,从肩头分开他的衣袍想往下褪。
  “陆峥安!”沈卿钰顾不得他身上的伤,用力一把推开他,擦着嘴边水渍,“你冷静点!”
  这几天的陆峥安一直是这样,突然就疯劲上来,不管不顾肆无忌惮。
  “他是来做什么的?”男人用一双漆黑的眼睛看着他,说道。
  还没等沈卿钰回复他,门外韩修远又唤道:“沈大人,东西已经收拾好了,我们何时启程啊?”
  陆峥安脸色一瞬间沉下来,再次握紧他手腕:“你又要走?!”
  沈卿钰垂下眼睫,淡淡道:“我本就要回景都。”
  “回去和别人成婚?”
  质问的声音。
  沈卿钰神色一动。
  这几日,一直横亘在二人之间的问题终于暴露出来。
  他们虽然谁都没提这件事,可都知道这就是一根刺,横在两个人当中。
  成婚明明是他自己编造的借口,可他还是被他掷地有声的质问砸的心中一沉。
  他挣脱掉他的手,转身去回韩修远的话:“韩大人久等,我这就来。”
  刚准备开门,手就被身后的人拉住。
  沈卿钰身形顿住。
  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响亮的雷声,瓢泼暴雨骤然降临,惊得门外的韩修远倒吸一口凉气,开始催促起沈卿钰起来,“沈大人,下雨了。”
  沈卿钰推开他的手,快步走到门边:“来了。”
  扑通一声,男人从床边跌跌撞撞来到他身边,追着他不放。
  手被狠力攥住。
  沈卿钰皱眉:“陆峥安你做什么?!”
  却听到,身后传来极轻极轻的一声:“求你,别走。”
  沈卿钰猛然回头:“你说什么?”
  那高大的男人垂着头,以一种半跪的姿势在他身后,攥着他的手青筋鼓起,用看不清表情的语气说道:
  “算我求你,别走。”
  门外的雨越来越急,愈下愈大,大的人根本听不清说话声。
  可沈卿钰却听得清晰。
  清凌凌的眼中沉下一片。
  第27章 收尾
  骤雨从檐角碎珠般砸下,沈卿钰垂眸望着桎梏在手腕间的修长手指。
  那修长的手指泛着失血的青白,却固执地不肯卸力,彷佛一松手,他就会化作雨雾消失不见。
  眉尖蹙起。
  许久后——
  如屋檐下碎落的雨珠一样的声音,轻轻响起:
  “我没说今晚要走,你又何至于此?”
  手指翻动,沈卿钰反手抓着他的手腕,将他扶了起来。
  “阿钰……”陆峥安顺势逼近一步,一把抓过的腰将他圈进怀中,从后面揽住他,在他耳侧亲昵地蹭了蹭,声音很低,“那韩修远这么晚来是做什么的?”
  烛火爆开一朵灯花,在沈卿钰眼底投下一片阴影。
  避开他的灼热视线,沈卿钰神色不辨悲喜:“韩大人来找我商讨返程琐事,并不是今晚要启程,况且现下有雨,也不方便回程。”
  见陆峥安并未说话,他道:“我去和韩大人交代一下,不消片刻就回来。”又转眸看着腰间被抓住的手,垂下眼睫道,“现在可以松手了吗?”
  腰间的力道松懈,桎梏解除。
  他转身打开房门。
  听见身后极轻的一声:
  “我等你回来,阿钰。”
  沈卿钰神色一顿,遂点了点头,门外大雨瓢泼,他雪白的衣摆随风掀起,消失在门口。
  唯剩下身后一双眼睛在雨夜中盯着他和韩修远离去的方向。
  或许是身后的视线实在太瞩目,让韩修远也注意到了,等进了大堂后,忍不住问沈卿钰:“子瑜,你和陆兄这几日……都住在同一间房里吗?”
  因为陆峥安只在沈卿钰面前卸过面具,所以此时的韩修远还以为陆峥安就是“陆筝”,陆峥安遭遇刺杀那一天他也是听沈卿钰安排找到孙大人调兵支援,从头到尾对二人的关系也没有怀疑过。
  沈卿钰喝茶的动作顿住,茶水险些烫到他舌头。——事实上,这两日陆峥安确实都赖在他房间里,虽然没有同塌而眠,但他宁愿睡在榻边也不肯离开他的房间,在多次争执也无法改变结果后他便随他去了。
  他收敛起表情,用一张清冷淡漠的脸,神色不变地撒谎:“没有,只是在他受伤后,我偶尔会来看顾他,晚间留的晚了一些。”
  韩修远了然,不由得感叹:“自从陆兄受伤后,我观子瑜你对陆兄无微不至,可谓是有求必应。”然后看着沈卿钰被烛火映照的清冷的侧脸,忍不住说道,“子瑜,有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请讲。”
  韩修远道:“你待陆兄好像格外不同,这么些年来,没见你和谁如此亲近过。”
  他说的是事实,因为即便他和沈卿钰相识五年了,沈卿钰平日里对他也总是客套中透着淡漠疏离,像隔着一层雾,更别谈秉烛夜谈至彻夜不归了。所以他猜想,两个人关系定然是非比寻常的好。
  只是他很意外,身居高位的沈卿钰会和一个刚认识的草莽一见如故。
  沈卿钰沉默下来,脑中思绪繁杂,捏着茶盏的手指微微蜷缩起来。
  见他不说话,韩修远也习惯他的沉默,没有再追问下去,而是接着话头关心道:“陆兄现如今伤势如何了?”
  闻言,沈卿钰下意识皱起眉头:“尚未痊愈,总是反复。”何止是反复,压根就是陆峥安不肯配合大夫,甚至他隐隐约约觉得,陆峥安巴不得伤势更重一点。
  “那……我们接下来几日,是否还要留在这里?”
  韩修远问出这个问题后,沈卿钰揉了揉额角,语气略显疲惫,但声音坚定道:
  “不,明日便走。”
  “那子瑜和陆兄商量过这件事吗?”韩修远隐隐约约觉得,陆峥安是不想看见沈卿钰就这样不告而别的。
  沈卿钰蜷缩了一下捏着茶盏的手指,语气冷静道:“与他商不商量,我们都得尽快回程了。”
  然后拿出一个信封给韩修远看。
  韩修远就着烛火,看着上面熟悉遒劲的字迹,道:“顾太师送来的信?”
  “是的,师傅催促我们,需在明日之前赶到。”
  看着他坚定的表情和不被凡事打扰的眼神,韩修远也不由得叹气:“子瑜,此去,你我便再难回头了。”
  ——像这样不受世俗打扰、江湖自在的日子,回景都后,便不会再有了。
  “江湖路远,庙堂高寒,你我都是天下棋子,本就无路可退。若韩兄你心生退意,可先行——”
  还没说完,就被韩修远打断,那张清秀的脸全是一片认真:“哎子瑜这话可是看轻我了,你我相识这么多年,况且顾太师也曾于我有教导之恩,对于革新这件事,我义不容辞!况且这也是我心之所向,何谈惧意?”
  不由得抚掌:“匹夫之责,你我皆首当其冲,我是欣慰,可以和子瑜兄一起筹谋,子瑜兄不嫌某愚钝,还把我当同路人,我又怎能辜负子瑜一番美意?”
  沈卿钰肃然:“有友至此,幸甚至哉。”
  然后韩修远道:“我只是想劝诫子瑜兄一下,我们明日返程这件事,你还是和陆兄提前说一声,毕竟你我都清楚,回去可能就再无回头路了,怎么着,都应该和这位江湖侠士好好道个别,才不枉你们二人相识一场。”
  沈卿钰垂着睫羽,淡淡道:“此事我自有安排,韩兄不必担忧。”
  然后又和他说:“只是要拜托韩兄先别告诉李重等人,我们的行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好,那是自然。”韩修远神色认真道。
  *
  陆峥安是在不得不抽身去镖局处理事务的时候,发现沈卿钰走的。
  李重等人和他一起回到驿站的时候,发现马车和行李已经消失不见,而且卧房也整理的格外整洁,看着都不像有过人住过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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