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闻如玉没有多说其它的,立马关心地问:【有没有吃过早餐?】
【当然有啦,我很健康的。】
两人聊了一会儿日常,怀幸就放下手机,想要继续看书。
可注意力在这时有点难以集中,眼前的字眼不断变幻,成了她的心中所想:楚晚棠那样聪明的人,反应过来她的离开早有准备的话,会不会不会信她去往雪城这件事?因为细细回想的话,她当初说的那些话都很刻意。
半晌,她合上书,不强迫自己继续看,回到二楼的主卧睡回笼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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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晚棠没有着急忙慌地赶往雪城,她在怀昭墓前跪了很久后,第一时间回京,联系了自己的姑姑许从筠。
两人约见在一家奢侈品门店,这是她向许从筠发出的诱饵。
“我不信你会突然对我这么好,晚棠。”许从筠试着新包,在镜子面前找着角度,“有什么想从我这里知道的,问吧。”
楚晚棠站在一侧:“我妈妈和怀昭当年是怎么回事?”
“这个问题有点贵,不是一个包就行的。”
“十万。”
“不够。”许从筠难得在侄女这里宰人,笑得非常畅快,“还要再加十万。”
楚晚棠眼皮都不眨一下:“可以。”
“先转。”
“好。”
一分钟不到,楚晚棠把这一笔钱转好,许从筠看着到账信息,眉开眼笑了好一会儿,才又试着另一款包,说:“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看在你这么爽快的份上,我就捡着我知道的全部跟你说。”
“怀家和楚家以前是世交,两边生意又都做得大,但后来怀家生意出现重大变故,自此家道中落,具体什么原因我忘记了,我那会儿也不大。但楚家为了自保,不得已跟怀家众人撇清关系,两边人的联系就少了很多。”
“可是楚令仪和怀昭关系好啊,她们是青梅,同龄,又一起长大,还都优秀、漂亮,当时圈子里喜欢她俩的人可多,我哥,也就是你爸,也是其中一位,他和她们是高中同学,关系挺好的。”
楚晚棠沉吟:“他喜欢的是怀昭吗?”
当初许直勋在收到怀昭重组家庭的邀请时很高兴来着,说自己“圆梦”了。
“对……”
“可是楚家有钱,他也不想放弃。”
许从筠转头看着她,叹口气:“你脑子别转这么快成不?大侄女,还要不要我说了?”
“请姑姑继续讲。”
许从筠这会儿对着一旁听八卦认真的柜姐笑着道:“你好,我就要这款,我大侄女孝敬我,她结账。”
等提着袋子从店里出来,许从筠才一边走一边继续说:“她们感情真的很好啊,你爸去找她们玩还把我捎上过,我就看见她俩始终坐在一起,挨在一起。后来,圈子里传她们是……”她压低声音,“同性恋。”
“那是1990年还是1991年?好像是91年吧,你92年年底出生的,90年有点太早了。”
楚晚棠安静听着,没再吭声。
“她们二十出头,我才刚读大学,这三个字对于我们来说简直是劲爆新闻啊,那时候的环境哪像现在网上这些年轻人一样可以把自己是同性恋挂嘴边。”许从筠说着也有点难过,“我也不清楚她们到底是不是,反正那时候,各方压力就下来了,说是‘绞杀’‘围堵’都不为过吧……你知道的,流言蜚语好难听,你奶奶听说了还天天在家里念叨这事儿,说你爸都结交了些什么朋友,同性恋也能在世上存在吗?多让人恶心啊。”
“你看你奶奶都这样讲,那大家的口水更可以淹死人,更何况楚家还是名流。”
“楚家顶不住各种压力,证明你妈妈清白,说她们认识多年,只是关系好的朋友,她们怎么会是女同性恋?一定有误会。”
“还是没人信啊,破局的方法好像只剩下一个,那就是跟男人结婚。”
“为什么会跟许直勋结婚?”商场里的香气往她们身上贴,楚晚棠呼吸困难,听得心口闷痛,出口的声音都沉。
“我可不知道具体情况,在那之后不久,楚令仪就跟我哥结婚了,又过了没几个月,怀孕了,那些流言也就不攻自破,没再有人议论。”
“不攻自破……”楚晚棠咀嚼着这个成语。
许从筠脚步一顿,想起来问:“那个姓怀的小姑娘呢?”
“在家。”楚晚棠眼神闪躲了下。
许从筠好奇:“真是怀昭的女儿啊?那看来她们真的不是同性恋,怎么有人乱传。”她又疑惑了,“但怎么这个小姑娘跟了你?我记得怀昭不是还有个大哥吗?我还见过……”
“姑姑,我还有事。”楚晚棠得到了想听的信息,不准备再跟许从筠继续聊下去。
许从筠明白她的意思,叮嘱:“去忙吧,对了,你这孝敬我的钱,别跟你姑父和你奶奶说啊。”
楚晚棠点头,她并不关心许家人的一切,许从筠就算不说这些,她也不会讲的。
她来到地下车库,阴凉的空气爬了她满身,她坐在主驾上,握着方向盘,把额头抵在手背上,闭着眼。
没有掉眼泪,但呼吸很沉,回想着许从筠说的这些话,她的心脏都被攥紧。
缓和了好一会儿,她驱车前往楚令仪生前住的房子。
自从妈妈离世过后,她鲜少过来,平时都是让熟悉的家政阿姨定时上门打扫、清理,可房门钥匙她一直都放在包里,从未忘记过。
上次来是什么时候?她有些忘记了,现在再推门看着家里的景象,她的腿无力迈动,杵在原地。
她记得七岁那年,妈妈跟姥姥、姥爷吵了很大一架,具体发生了什么,她也不知道。
但很快妈妈就订了去云城的机票,说要带她去云城一趟。
妈妈,那时候的你在想什么呢?
是不是想着时隔多年,或许怀阿姨会原谅你,所以鼓起勇气带着我去,想要再见怀阿姨一面,但看着怀阿姨有孩子了,你自知来得太晚,不便打扰。
于是只能年复一年找时间来到律所对面的咖啡店,一坐就是一整天。
你看着怀阿姨眼角的细纹逐渐一道又一道,而我看着怀幸从小小一只长到与我差不多高。
可是妈妈……
楚晚棠艰难走到客厅,看见桌上相框里楚令仪的照片,极其难受又鼻音浓重地道:“怀阿姨看见我的脸就知道我是谁的女儿了,她知道我姓楚,她知道您去找过她,她一直在等您出现……”
照片里,楚令仪正在往前递着一束海棠花,面对镜头笑得灿烂,唇边的梨涡浅浅。
不用想也知道这张照片是谁拍的。
楚晚棠抱着相框在沙发上坐下,她低着脑袋,眼泪还是往下掉落,禁不住问:“她在六年前就来找您了,你们……见上了吗?”泪水再次模糊她的双眼,她紧紧抱着相框,哭声不再压抑,肩膀剧烈抖动着,“我也好想再见怀幸一面。”
可是就算知道怀幸去雪城了,她又要如何在茫茫人海寻找?
更遑论雪城是怀幸给她设的幌子,5月15号过后的怀幸,在她面前一直在演,演自己的快乐与喜悦,以此掩去自己的悲伤和难过,说的话也是在故意引导。
但她没有办法了,尽管没有一点希望,她也会照着怀幸给的说辞,去雪城一趟,
她们之间有过承诺的,等到有小长假了,她们会一起去雪城,等到冬天了,还要在那边淋雪。
她都记得,她都不会忘。
打定主意,楚晚棠找梅总告假一个月。
梅总跟楚晚棠认识这些年来,一直都觉得楚晚棠不够松弛太过拼命,现在看楚晚棠憔悴地找自己请假,立马同意了。
又关心地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楚晚棠面色有些苍白地说,“把我最重要的人弄丢了,我要去找她。”
其实她有机会解释的,在去往南城那天的机场,怀幸跟她提起这个话题时,她明明可以在当下就把一切都说出来,是她自负地不愿意。
现在的她正在遭受酷刑,光是想念怀幸却再也见不到的滋味,就让她痛不欲生。
梅总沉吟:“一个月够吗?晚棠。”
“……我不知道。”楚晚棠望着面前的老板,“我到时候会辞……”
“不可以,这个位置我会给你留着,我相信你会找到她。”
楚晚棠起身,朝梅总鞠了一躬:“谢谢梅总。”
梅总看着她这副模样,想了想,开口:“有个事情,我觉得需要告诉你。”
“什么?”
“我跟你妈妈是旧识。”梅总笑笑,“你来‘岚翎’之前,她向我推荐过你,她说你从小在这上面就有非凡的天赋与远见,你以后在这行一定会有很大的成就,她会为你骄傲的,因为你是她的女儿。”
浑浑噩噩地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楚晚棠有些恍惚地看向窗外,只觉得日光都很刺眼。
她想起来刚来“岚翎”那会儿,还没有拥有自己的独立办公室,坐在外面公共区域靠窗的位置,没多久,见证好几起飞鸟撞上玻璃当场死亡的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