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于是她找机会向上司提出能不能换玻璃,上司没同意,觉得她事多:“鸟的命而已,需要这么大费周章吗?”
  她不死心,寻着机会见到梅总,又向梅总说明这件事。
  梅总定定看着她,默然好几秒,笑着答应:“可以,我这就让人去安排特殊材料换上。”
  又问她:“你叫楚晚棠?”
  那时候的她有些意外,却也不太意外,只当跟在学校里一样,以为是自己这张脸可以让很多人记住。
  原来不是的,在梅总这里,是因为楚令仪……
  好半天,她沉沉呼出一口气,把下属叫进来交代工作。
  ……
  要去雪城的决定,楚晚棠没有瞒着两位朋友,特地把两位朋友叫来家里说明这件事。
  万依一听,站起来叉腰,气呼呼地问:“这次怎么不嘴硬了?”
  “……”苏澄扯扯她的衣服,“差不多得了。”
  楚晚棠眸光柔和,竟然能笑着道:“没事,让她说。”
  万依坐回去:“懒得了。”
  她又问起来:“你这窗户怎么一直关着?”
  “不想开。”楚晚棠闭上眼,“不想放走她留下的气息。”
  这里还储存着怀幸存在的痕迹,她害怕它们随风飘散,统统都不想放走。
  这回轮到苏澄站起来叉腰,她也同款气呼呼地道:“五月份的时候我们都劝你了,现在搁这儿整这出!活该!等你找回杏杏,你自个好好认错去吧!”
  万依笑得不行,一时间又为楚晚棠高兴又难过。
  高兴在这人终于诚实面对自己的内心,难过的地方在于……晚了。
  多少人错过就是错过了,她不能保证楚晚棠还会跟怀幸再见上一面。
  只是有些话,天生就适合烂在肚子里,等到出口的时候就会来个大转弯:“哎呀,我现在能不能听楚某人向我承认自己有‘幸瘾’呢?”
  “有。”楚晚棠点头,“我对她有瘾。”
  两个朋友互相击掌:“爽了。”
  楚晚棠笑眼弯弯,想着未来,说:“等我找到她,我再请你们吃饭。”
  “好啊。”苏澄点头。
  万依挑眉,说着好听的话:“我过两*天飞国外,这顿饭一定要等我回来吃啊,可不能背着我偷偷吃上了,我会生气。”
  “不会。”
  翌日,楚晚棠乘坐飞机来到雪城。
  她要在这边待上一些时日,租了车自己开。
  雪城在夏日的气温不高,在很舒服的区间,她每天早上起床后就出门,天黑了才回来。
  一点头绪都没有,要怎么寻人呢?她不知道。
  但如果一点动作都没有的话,她会陷入更深的自责里,即使漫长的夜晚本就让她难熬。
  她走过一条又一条街道,视线落在和怀幸身高相当的女孩们身上,又一次一次错开视线,她好像在这偌大的城市迷了路,只有怀幸可以将她领出去,但没有怀幸可以将她领出去。
  在雪城的第十六天,这里下起了暴雨。
  雨势很大,酒店窗帘飘飞的动作夸张,她在沙发上闭着眼戴着耳塞抱着膝盖,试图减少一些雷声带来的刺激,可似乎用处不大,她由于太过用力,指甲盖都在泛紫。
  恍惚间,她以为外面下雪了。
  要不然她怎么会这么冷,冷到让她身体发抖,呼吸急促。
  一睁眼,还是雨。
  原来是她的世界在下雪。
  怀幸当初是否也是这样的感觉?
  在发生关系后第二天被她质问是不是女同性恋的那一刻,在她故意对着苏澄说那句成年人有生理需求给怀幸听的那一刻,在朋友们面前说怀幸是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小宠物那一刻……
  许多许多时刻都在脑海里重现。
  她埋着脑袋,由着眼泪顺着膝盖流下,把她淹没。
  当晚,她更是睡不着,或者说从怀幸离开后,她就几乎没睡过什么安稳觉。
  脑仁发疼间,她想到了怀幸的阿贝贝。
  第二天,雪城雨势小了许多,她撑伞来到预约的玉店,买了差不多款式的玉梳回来。
  可是一到晚上,不论她怎么握着玉梳,她都难以入眠。
  她这才后知后觉。
  怀幸的阿贝贝是玉梳,她的阿贝贝是怀幸。
  是从什么时候起的?怀幸来到京城以后吗?
  不,不是,是从当年第一次云城回来过后,她始终不理解妈妈为什么会那样记挂这个小孩。
  她每晚都在想,想着想着,她就睡着了。
  但她现在再怎么想怀幸,她还是睡不着,那些曾经被她刻意压制过的念头此刻慢慢冒出来。
  六年前怀昭的墓前,在那个暴雨天,她主动向怀幸提出做家人的邀请,真的只是因为想要报复吗?
  她合着眼,忆起那天的场景。
  女生被雨淋湿,脸上尽是雨水和眼泪,她为怀幸撑伞擦眼泪那一刻想的是——
  不要哭,怀幸。
  我爱看你笑,来我身边笑吧,好吗?
  她想将这笑容私有。
  后来,怀幸成年后来到京城读大学,她们之间的距离不再是咖啡店和律所,隔着一层不容易被发现的窗。
  她们在同一个屋檐下,怀幸也经常对她笑,杏眼弯弯。
  她忘记了是什么时候对怀幸有了不一样的情感,是在雷天抱着怀幸安抚自己心跳的时候吗?还是看怀幸拉小提琴时眼里只有她的时候?还是当加班回到家可以看见在沙发上有个人在等她的时候?
  她真的记不清了,只知道有好多次,她的心跳比雷声还响。
  但多年的痛苦早已成为执念,嵌进她浑身的每一处,让她不得安生。
  她强行压下对怀幸的绮念,继续进行自己的计划,让怀幸更信任自己依赖自己,直到她发现怀幸对自己也有同样的心思。
  到底是为了报复,还是为了满足自己私欲,她再也分不清。
  唯有此刻的心痛,最为清晰。
  -
  回京之前,楚晚棠又去了趟南城。
  她还是租了辆车,每天晚上反反复复地绕着潮音路跑,运气好的时候,会看见月光洒在海面上的场景,和跟怀幸那晚看见的一样,只是轿车空荡,她好像连大海的声音也听不见了,更听不见怀幸可爱的一声“哇”。
  每个凌晨,她也会驱车前往她们之前看日出的地方。
  夏天到了,来南城旅游的人很多,来的女同情侣更多,因为之前给她们拍摄照片的那位摄影师把照片发到社交平台上以后,照片的数据爆了,现在全网都在传这张照片,还成了许多人的壁纸,这个地方也成了许多人的日出打卡点。
  楚晚棠没有设置成壁纸,但她天天都会点开相册。
  当初故意借着姐妹这层身份拍的暧昧拥抱照片,怀幸走秀的照片她也早早地就找摄影师要了所有……
  离开南城的当天,楚晚棠又来到海边看日出。
  她踩着裹着寒气的砂砾,却没觉得冷,看着在黑暗中此起彼伏的浪涌,也没觉得可怕。
  她似乎对周遭的一切都失去感知,直到金红色的缝隙在天际裂开,日出到来,她听见不远处的一对小情侣夸张地喊:“哇!好大好咸的海风!”
  楚晚棠这才回过神来,她的眼睫轻颤,回想着怀幸的举动,伸出手,感受着潮湿的海风黏在手上,贴着她的肌肤不愿离开。
  眼泪往下坠落之际,耳畔在这一刻响起来怀幸轻声跟她道别的那句——
  “起风了,楚晚棠。”
  不要再见了。
  第51章 怀总。
  当南城的风再吹在脸上时,怀幸没有半点兴奋感,因为她困得昏昏欲睡。
  昨晚的她还在海城为黑金会员举办的私享会上游刃有余,今天就跨越千里来到南城参加服博会。
  最近都是连轴转,她的身体有些吃不消,只能借着途中小憩,现在乍一下飞机,就觉得人快要散架。
  等上了轿车,她坐在后座,又想闭上眼借机休息。
  副驾的助理在这时认真开口:“怀总,‘绫纱’公司的常经理想约你中午一起吃顿饭,他说想跟你讨论一下有关本次服博会的多元议题。”
  “拒了,下午就是行业研讨会。”怀幸长睫轻覆,说着打了个哈欠。
  “还有‘锦尚’公司的奇总想……”
  “都拒了,丁容。”怀幸还是掀起眼皮,因为哈欠,杏眼里蕴着一层水光,她看向副驾驶看上去一本正经的助理,莞尔,“我会跟他们在会议上交流,至于私底下,除非他们能提出我感兴趣的话题。但目前说的这些,都好无聊。”
  丁容点头:“好的。”
  经过这么一打岔,怀幸也没有心思睡觉了。
  她侧过脑袋,看向窗外的街景,时值四月下旬,海城尚在晚春,这里已经入了夏,蓝天白云假得像动漫里的场景,阳光还是晒得人暖洋洋的,又能看见在街边搭着椅子睡觉的悠闲本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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