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在一声声“楚总监”里,她来到楼下的茶水间。
这几天天气不错,正巧谷如风正在泡着咖啡,见到她出现,问:“楚总监,需要我帮你吗?”
“谢谢,我自己来。”楚晚棠展颜一笑,看上去跟平时并无两样。
谷如风不勉强,在位置上坐下。
她搅了搅杯子里的咖啡,看了一圈四周,这个点没什么人,她想了下还是对着楚晚棠的背影问:“楚总监,我想问下,小怀她还好吗?我最近给她发消息她都没回,是不是玩太开心了?”
楚晚棠盯着眼前的咖啡机,没回头,也没回答。
转而问:“她当初辞职跟你说的什么理由?”
“她说天太热了,不想出门晒太阳。”
楚晚棠侧头,看着外面的日光,点头回答:“她挺好的,正在外面疯玩。”她及时收回视线,“我还有工作,先上楼了。”
回到办公室,她不紧不慢地喝着咖啡。
满嘴苦涩也不会让她的眉头皱一下,她望着电脑屏幕里的薄荷绿裙子稿图发呆,好一会儿,她回过神来,点了软件的“x”键。
很快,端午到来。
全国大部分地区都很热闹,热门旅游地区人头攒动,京城的游客也多不胜数。
楚晚棠没有出门的打算,朋友们联系她,她也拒而不见,她就在家里闷着。
回京那晚过后,她再也没有去开过次卧的门,也没再开过窗,她还把窗帘拉上,将自己隐入昏暗里,没有怀幸“陪”酒,她也没有喝酒的计划,就把自己关在书房里,预约一些国外的服装设计师交流。
日子一天天过,她的状态看上去依旧没什么问题。
直到6月28号晚上,怀幸消失了整整十五天,她再点开微信时,置顶的头像成了灰色初始头像,就连她给怀幸的备注也成了冰冷的“已注销的微信用户”。
她所有的神经在这一刻不自觉绷紧,吞咽口水的动作都分外困难。
她尝试着再给怀幸发不会有回音的消息,而这一次,在绿色气泡旁边显示了一个红色感叹号,以及底下系统提示的一句“对方无法接收消息”。
她定定地看着这些字,眼里迅速积起泪水。
深呼吸好几次后,她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想了好一会儿,她先给梅总请假,再打开机票软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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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午节过去,闻如玉闲下来了点。
她一闲下来就会想起墓园的怀昭,于是趁着晨光无限好,抱着一束白/菊来到墓园。
让她意外的是,怀昭的墓前站着楚晚棠。
她不知道楚晚棠站了多久,却也没有主动跟楚晚棠说话的打算,默默弯腰把花跟楚晚棠送的放在一起。
轻风吹过,楚晚棠发丝摇曳。
她偏过头,去看闻如玉,哑着声开口:“闻阿姨。”
“楚小姐。”闻如玉点点头,坐下来,姿态优逸地给旧友清扫墓碑。
“您知道怀幸在哪儿吗?”楚晚棠念起这个名字都觉得好遥远,“我想见她一面,一面就好。”
闻如玉抬头望着身前的年轻女人,很平静地回答:“我知道,但我不准备告诉你。”
“那请问怎么样您才能告诉我?”她不想就这样算了,她可以解释。
“时微跟我说你看着小怀从1岁长到现在,那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待小怀?”
迎着晨间的清风,楚晚棠挣扎了一下,再度启唇:“7岁那年,我跟着我妈妈楚令仪来到云城,见到了怀阿姨和怀幸。”她细细回忆着,“妈妈知道怀幸的名字和生日以后,她本就不喜欢我的出生,自那以后对我更不上心。”
“她每年都会为怀幸准备不送出去的礼物,那些礼物至今还放在她的家里,而我这个亲生女儿想要听一句‘生日快乐’,还要在7月17日那天蹭,但我对她的感情很复杂,她生我养我不爱我,但也会教我读书写字。”
“许直勋说她们曾经是很要好的朋友,都很喜欢他,但后来因为他而分道扬镳……看上去,我妈妈应该是赢家,可她为什么活得那样痛苦?痛苦到我想去恨她,都不知道怎样恨。”
“2013年8月19号,楚令仪跟怀阿姨通了电话,那通电话过后,她就去世了,我眼睁睁看着她死在我面前,闻阿姨,如果当时她没跟怀阿姨打那通电话,她还可以再活几年的。不仅如此,我妈妈才死后不到半年,怀阿姨就迫不及待地想要跟许直勋再婚……”
“于是你把这一切的账算在小怀头上?”
“不,我没有。”
楚晚棠竭力否认这一点:“我只是想让她跟我一样艰苦地活着。”
“楚小姐,你这么聪明,我不信你发现不了许直勋话里的漏洞。”
闻如玉看向墓碑上好友的照片,沉沉呼出一口气:“我也不想对着阿昭的墓说楚令仪的坏话,因为她不让。但当年,她们不是很要好的朋友,而是很相爱的恋人,是你妈妈背叛阿昭,跟许直勋结婚,又生下你。”
“车祸,也不是意外。”
楚晚棠听着猜测的答案,眼泪往外涌出。
“还有。”闻如玉望向蓝天白云,“小怀是阿昭已故哥嫂的孩子,名字是‘怀家之幸’的意思。但遇到你,我不知道是她的幸运,还是不幸。”
楚晚棠怔愣在原地,下一刻,她弯下膝盖,这几年来第一次在怀昭墓前跪下。
她深深垂着头,双手撑在大腿上,眼泪一滴一滴又往地上溅开。
晨间的风轻柔无边,她恍惚间想起来二月份带怀幸来墓园那天。
那天,怀幸因为她的怀疑而泪流满面,泪水浸湿她的肩膀,让她觉得肌肤发烫。
“闻阿姨,求您告诉我……”她哽咽着。
“她在哪儿。”
第50章 唯有此刻的心痛,最为清晰。
六月的最后一天,怀幸见到了陆衔月。
她俩在未来几年是竞争对手的关系,陆雪融特地安排她们住在同一层楼的对门。本来怀幸前几天在知道陆衔月入住以后,还主动端着自己在海城逛街时买的礼物敲门,但陆衔月却一直没开门。
那就算了,怀幸现如今把这一切都看得很开,她不会去勉强任何一段关系,她要以自己的感受为主。
今天,她照旧早起做了一套空腹有氧,最近这大半个月来她的运动没怎么落下,也隔三差五就出门在海城闲逛,体能恢复了许多。
她不能否认现阶段这样做是在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好让自己少去想楚晚棠,但就算是这样又怎么了?想要忘记一个人需要过程的,不是吗?再给她一点时间,她相信自己会把楚晚棠从人生里移除。
也是这会儿,门铃响了。
她回过神来过去开门,站在门口的人不用猜也知道是陆衔月。
陆衔月跟她差不多高,眉骨生得利落,像寒峰削出的新月,长相偏浓,但跟闻时微又很不一样,气质上更锐利许多,一看就是从小高傲的大小姐。
“你就是怀幸?”陆衔月双臂环抱,也在打量着眼前的人,觉得这个竞争对手看着像是很好欺负的一款。
怀幸颔首:“是。”
“我是陆衔月。”陆衔月下巴轻抬,“回看可视门铃才发现你前几天敲过门,那天我出门见狐朋狗友了,这会儿来是想跟你说这件事。”
哪儿有人说自己朋友是“狐朋狗友”的?怀幸觉得好笑,再次点头:“好,我知道了。”
“你那天想送我的是什么礼物?”
“博物馆文创摆件。”
陆衔月伸手:“给我吧。”她理所当然地道,“总不好让我空着手回去。”
真是句句都在意料之外,怀幸邀请她:“要进来坐会儿吗?”
“暂时不用,关系还不怎么样,坐一起好尴尬。”
“也是,我就是客套一下。”怀幸适应她的说话节奏,忽而扬唇,“听陆阿姨说,未来三个月我们要在厂里当室友,提前说好,我睡觉习惯很差的,陆小姐。”
陆衔月似笑非笑:“我睡觉习惯也不好,磨牙打呼梦游一应俱全,你做好失眠的准备吧。”
摸了摸这人脾性,怀幸就进门把准备好的礼物拿给陆衔月,没人主动提出互换联系方式,这一场微妙的交流融进海城的梅雨天。
怀幸再回到客厅坐下,她最近不出门的时候就在家看书。
看的大部分都是跟丝绸面料有关的书,她再度拿起书本时,放在一旁的手机屏幕亮起来,提示她有新的微信。
她抿了下唇,解锁、点开。
是闻如玉发来的消息:【跟她说你去雪城了,小怀。】
怀幸看着这短短的一行字,垂了垂眼睫。
她的离开对楚晚棠而言,已经到了找闻如玉的地步吗?这是她预想里的最后一环。
看来她这只小宠物在楚晚棠心里的分量不算太轻,想想也是,好歹养了六年。
她自己要是养只猫养这么久,也会找一找的。
【好的,闻阿姨。】怀幸敲字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