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客厅灯光明亮,照着楚晚棠越发难看的神情。
握着银行卡的力度在闻时微言辞之下重了不少,锋利的棱角像淬了冰的刀片,先刺破脆弱的皮肤,再深深嵌进褶皱里。
血液顺着纹路渗出来,在卡面金色的图案上晕开暗红痕迹。
一滴一滴,溅在地面上。
但楚晚棠却感受不到掌心细密的刺痛,她死死盯着闻时微,好几秒后,冷声开口,还是同样的问题:“她到底在哪儿?”
“你不配知道。”
闻时微说到这里,再次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她凑近,挑了下眉,故意问:“不过,我现在足以让你拥有这样的情绪了吗?晚棠姐。”
……
回程路上,楚晚棠的右手已经简单包扎过。
淬血的银行卡随意丢在一侧,她踩着油门,一张脸覆满寒霜。
不就是不再见面吗?正好遂了她的愿。
如果不是因为她心软,她也会在下个月的17号将怀幸抛弃,现在就当一切提前。
尽管她现在有止不住的愤怒。
凭什么?凭什么怀幸这个小宠物可以擅自离开她?凭什么怀幸可以将她骗得团团转?
是什么时候起?她的脑海里闪过许多画面。
卓忻生日那晚,她说那番话时,怀幸在家是吗?
真正的时间线应该是聚会结束后怀幸先回到家,听见话以后中途出门去医院看卓忻,让卓忻为自然见证人……
怀幸把一切谎言掩于真实里,还特地调出打车记录,让她无所察觉。
……但当真无所察觉吗?
在怀幸哭得那样伤心的时候,在怀幸分外黏她的时候,在怀幸说“就要走”的时候,在怀幸故意曲解她说的“喜欢你”的时候,在怀幸日出接吻落泪的时候。
在过去这近一个月,许多许多时刻,一向敏锐的她,真的一点也没有怀疑吗?
不,她怀疑过。
她只是不愿意相信怀幸真的会离开她,怀幸生活里处处是她安排的眼线,在怀幸的世界里她最重要,没有谁可以比得上,她自以为怀幸的一切都逃不开她的手掌心。
……又如何呢?
除了怀幸先一步知道真相而离开这个意外,其它的,不都顺着她原来的想法去进行吗?
怀幸为此挣扎、痛苦、煎熬,比之前遭受的折磨还要多。
她的目的达成,应当开香槟庆祝才对。
楚晚棠扭正自己的思绪,回到家,这回她开了灯,入眼是一片空荡。
她调整好气息,拿着睡衣进了浴室。
但刷牙时,她看着镜中自己唇周的牙膏沫有些失神。
倏地,镜子成了一块荧幕,播放起来她跟怀幸在镜前接吻交换薄荷味的画面。
“姐姐……”耳畔这会儿还响起怀幸的轻唤。
她颤抖眼睫,环顾四周。
牙膏沫都没来得及洗掉,努力镇定却艰涩出声:“怀幸,你现在回来,我可以原谅你。”
回以她的只有寂静、漫长的夜。
第49章 我想见她一面,一面就好。
怀幸来到海城的时间不算巧,等她一觉睡醒时,这里刚好踏入黄梅天的领地。
天空仿佛被一块巨大的灰色幕布盖住,日光艰难地穿透云层,却只能洒下一片朦胧而黯淡的光晕,即使是这样,最高气温竟然会在三十摄氏度徘徊,空气中是裹着水汽的闷热。
但怀幸目前对此感受不深,昨晚落地海城以后,她就来到陆雪融为她安排的住处,还没出去过。
这里是一间高级的复式公寓,面积过百,装修精美,设备齐全,在寸土寸金的海城,这套公寓的月租是不少人梦寐以求的工资。
思及到此,怀幸自嘲地扯扯唇角。
还好楚晚棠在京城的房子月租不算特别离谱,不然她的钱包会更瘪一些,怀昭开了那么多年律所,纵然没少拿钱做善事,但妈妈已故后,到怀幸手里的仍然有一大笔。
再加上这些年她的购物欲并不强烈,楚晚棠转她的钱她也不会次次都花光,以前在云城和妈妈住的那套房,她每个季度都会收到来自租客的转账。
楚晚棠为她花的钱,她不是还不上。
但一想到楚晚棠,她的心口还是会有些闷痛,让她喘不过气来,她抚着心口缓了缓,摸过放在一旁的手机。
来到陌生的环境,她昨晚就算握着玉梳也一直没睡好。
现在一看时间,已经是中午一点。
她点开微信,就跟来到新住处还觉得有些陌生一样,她也觉得自己的新微信有些陌生。
消息栏不再有属于楚晚棠的专属置顶,也只有寥寥几个对话窗口,她沉沉吸口气,翻了翻跟闻时微昨晚的聊天记录——
闻时微昨晚说楚晚棠来找自己了,具体内容没多说,但提到了银行卡,就这么浅聊了几句和楚晚棠相关的内容,闻时微就错开了话题,她也配合地不在这上面多说。
的确没什么好说的,有关楚晚棠的一切都是过去式。
而她的日子,从此崭新。
她永远也不会失去发芽的心情。
下午,陆雪融跟客户见完面来到公寓时,怀幸正换上一身运动装,在落地窗前的跑步机有节奏地跑步。
过去这几个月,怀幸几乎只做床/上/运动,在这方面有些怠惰。
看见陆雪融,她逐渐暂停下来,礼貌地喊:“陆阿姨。”
陆雪融把买来的糕点放在茶几上:“小怀,这家糕点还不错,你之后尝尝。”
怀幸下了跑步机:“好。”
“住得还习惯吗?”
“还在适应期。”暂时还谈不上习不习惯。
陆雪融在沙发上坐下来,她看着怀幸,从自己的公文包里取出一份文件,说:“回海城这些天,我已经拟好了培养你的系统性计划,等下个月月初就开始施行。”
怀幸擦擦脸上的汗,又特地去洗干净手,才严肃地翻开文件。
陆家在京城经营面料生意多年,陆雪融比她大哥更有经商头脑,按理说她的人生先学商再从商,更能一帆风顺,但陆雪融当初却报考政大去学法不说,最后还在云城待了那么多年。
而就在陆家人以为陆雪融不会再重回生意场时,陆雪融在海城开了一家走高端路线的丝绸公司。
现如今,这个叫“丝季”的公司规模也逐步大了起来。
怀幸当初认真翻过宣传册,对于“丝季”有一定的初步认知,而此刻再看着陆雪融给她拟的继承人培养计划,神情更是凝重。
“我给你的时间不是很多,只有四年,小怀。”
陆雪融搭起二郎腿,她定定地看着怀幸。不紧不慢地说:“我看着你长大,你对我也了解,我这个人向来目标明确。”她顿了顿,“忘了说,你不是唯一,能接受吗?”
怀幸抬眼,翕唇,一针见血地回问:“是有人跟我一起竞争的意思吗?”
“是。”陆雪融轻轻颔首,“我有个侄女,跟你同龄,叫陆衔月,下个月会跟你一起去工厂。”
工厂指的是“丝季”的蚕桑工厂,地点在郊区,眼前的这份培养计划里,最开头就写的要先去公司的工厂体验三个月,作为继承人,要参与进育种、缫丝到织造的全流程,因为只有体验过,才能掌握丝绸的品质判断标准。
“不接受的话也没关系,师姐是我这一生都敬重的人,你是她的女儿,我也会多加照应。”
怀幸微微一笑:“陆阿姨,如你所说,我的妈妈是怀昭。”
陆雪融闻言,愣了半秒,稳重的面容出现些许轻快的笑意,她感慨了句:“是啊。”
说着起身:“那你在这里再适应适应,可以去外面逛逛,下个月一到,我会派人来接你去工厂。”
“好的,陆阿姨。”
等送走陆雪融,怀幸回到一楼沙发上坐下,她捏着计划书,沉默着,望向无边的灰蒙天际。
没一会儿,细雨如丝,往下垂落。
“又下雨了,烦。”京城,苏澄刚下车,就跟万依吐槽这该死的天气。
轿*车停在路边,万依撑伞把朋友罩在伞下:“先别烦了,快点进去看看什么情况。”
昨晚楚晚棠只回了一次消息,往后就跟消失了一样,打电话也没有回应。
不止楚晚棠,苏澄早上给怀幸发消息,怀幸也一直没回。
好不容易谈上恋爱就算再兴奋,也不该是这样的吧?苏澄和万依顿觉不对劲,商量一番就赶过来,看看具体什么情况。
几分钟后,苏澄输入楚晚棠的家门密码。
换鞋时看着客厅里的景象,也没察觉到哪里有不一样,处处看上去都好好的。
两人来到主卧前站着,叩响房门。
“晚棠。”开口的是万依,“我们现在方便进房吗?”
没有人回答。
苏澄跟万依对视一眼,脸色微沉,说:“沉默就是你的回答?行,那我们现在进来了。”
门把拧开,主卧的画面一点进入视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