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她的脑子在空白与混乱间切换。
一会儿什么都想不了,一会儿又在回想跟怀幸相处的片段。
明明在起飞回京之前,她跟怀幸还在联系,为什么现在这个家里只剩下她一个人?
怀幸呢?怀幸去哪儿了?怀幸能去哪儿?
怀幸离开了她,能去哪儿?
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屏幕亮起,她回过神来,拿过解锁。
不是怀幸发来的消息,而是苏澄和万依在问她有没有落地京城,现在外面的雨很大,很多航班都延误了。
她平静地看着这些问题,指尖没什么力气地抬起,回:【到了。】
苏澄:【行,那我和依依不打扰你们小情侣了。】
万依:【我热情洋溢有马甲线还漂亮的后女友妹妹在哪儿呢?楚晚棠都正式谈上了,你再不来我真的要顶不住了。】
苏澄:【@第一我不叫喂,明天雨停了一起吃个饭?趁着依依还没去国外,你带你的小女友出席。】
小情侣……小女友……
楚晚棠面无表情地盯着这些字眼,瞳孔逐渐涣散,又聚集。
她没有立马回复,忽而想起来送怀幸离开南城那天,在机场,怀幸说她要是误会自己,那么就不理她了。
是不是她做了什么让怀幸误会的事情,但她没察觉到,所以怀幸在单方面向她发起冷战。
意识徐徐回落,楚晚棠垂眼,切去置顶,给怀幸发消息,确认着:【我做了什么让你不开心的事情吗?杏杏,你可以告诉我。】
【你在哪儿?】
【外面雨很大,还在打雷,你有没有害怕。】发这句话时她自己不知不觉在发抖。
【是不是我之前跟你冷战,你还没原谅我,也是,你根本就没有说原谅我,但就算是冷战,我们也该在一个屋檐下。】
【你没有遵循规则,怀幸。】
一条条消息发过去,没有回音。
满屏都是她的绿色气泡,楚晚棠看得眼眶发涩。
因为她记得怀幸最喜欢绿色。
曾经她也问过怀幸为什么这么喜欢绿色,那时候才20岁的怀幸回答:“因为绿是春天的心脏,史铁生说‘整个春天,直至夏天,都是生命力独享风流的季节’,林清玄还说‘永远也不要失去发芽的心情’……”
“所以我很喜欢绿色,也很喜欢春天。”怀幸说着说着就笑起来,“姐姐你可以跟我一起喜欢春天吗?”
楚晚棠看着笑得明媚的女生,表面上答应着:“可以。”
实际上她自己最清楚,她在这世上对一年四季的感官都一样,不喜欢也不讨厌。
当然,不只是一年四季,她对这世上所有的一切看法都一样,基本上没什么可以激起她的情绪。
直到怀幸来到她身边,她的情绪才有了起伏。
看见怀幸因为学校流浪猫被人领养而高兴时,她会疑惑;看见怀幸因为没见过的朋友亲人离世而难过时,她会惊讶;看见怀幸因为网上新闻又哭又笑时,她更是不能理解。
正是因为这些瞬间,组成她们相处的这近五年。
但此刻,对面的怀幸没有回话,所有都存在于她的脑海里,她这才注意到自己将跟怀幸有关的事情都记得很清楚。
小到怀幸的表情,大到怀幸的动作。
她记得怀幸开心时杏眼很亮,里面笑意弥漫;她记得怀幸怀幸难过时眼周都红,眼睛像是雨天的黑曜石。
不……
不论是什么原因的冷战,她都不会让怀幸继续下去。
这会儿,她想起来闻时微。
她回过神来,忙不迭地又给闻时微发消息,尽量冷静地问:【她在你那吗?闻小姐。】
闻时微秒回:【在我这怎么样?不在我这又怎么样?】
楚晚棠:【我来接她。】
闻时微:【你来也是白来。】
楚晚棠冷哼,不管那么多,拿着银行卡起来,她倒要问问怀幸把卡放这里是什么意思,有工作了就不需要这钱了?
不管答案怎么样,她都会惩罚怀幸。
等快到门口,她这才注意到自己还没换掉家居服,又回到房间换了套看上去知性的装扮。
不多时,她拿着车钥匙来到地下停车场。
暴雨天,豆大的雨珠在地面上砸成一朵朵烟花,大家的车速都不快,数个车灯映出千万条扭曲的光带。
空间密闭,雨砸在车顶、车窗,逐渐发酵成令人不安的白噪音。
楚晚棠握着方向盘,面色冷凝,手机又出现苏澄和万依的消息,让她决定明天要不要吃饭的事情,尤其是万依,说自己这个大模特很忙的,明天约自己的人多的是。
决定?她连怀幸的人都没见到,她怎么决定?
这个念头刚起,前方倏然刺出一辆不管不顾闯红灯的电动车,她连忙踩刹车,轮胎在积水里划出半透明的弧,才堪堪止住这一场车祸。
后背起了一层冷汗,胸腔里的心跳声几乎冲破耳膜。
电动车骑手不好意思地向她摆摆手,她的脏话到嘴边,又咽下去。
只是脸色像灰败蒙尘的纸。
一路驱车到闻时微所在的小区,闻时微提前跟保安打过招呼,放车进入地下停车场。
电梯上行的时间里,她已经没有耐心去想到底要多少秒,没多久,她第二次站在闻时微的房门前。
第一次是三月上旬,到现在已经隔了三个月,跨越了整个春天。
闻时微倚在门旁,见到她,双臂环抱,姿态懒散。
很不客气地说:“我说过了,你来了也是白来,她不会跟你走,你也带不走她。”
“白来的话为什么还会让保安放我的车进车库?”楚晚棠冷静回问。
闻时微笑了声:“因为我想了想,让你白跑一趟也挺好的。”她说着做了个“请”的姿势,“行,你大可以进来找人,看看她到底在不在里面。”
楚晚棠不会同她扭捏,进来换鞋、找人。
这套房是她们一起看的,她熟悉这里的构造,结果来得也很快。
她眉头隐隐往下压着,口吻却努力平静地问:“你把她藏哪儿了?”
“晚棠姐,杏杏还有一个月二十二岁,她一个成年人,我能把她藏哪儿?更何况我说过了,你来了就是白来。”
“她人呢?”
“我不知道呀。”闻时微其实也有些意外楚晚棠来得这么快,她悠悠地在沙发上坐下,目光直直看向楚晚棠,“按理说,过去这几年,她跟你的关系比我亲多了,晚棠姐怎么这会儿来到我这里找人?不过现在房间搜也搜了,我这反正是没人,你回去时注意安全。”
楚晚棠没那么多耐心了:“闻时微。”
“有何贵干?”
“我是她的姐姐,我有义务知道她去哪儿了,就算她早已成年,不妨碍我担心她的人身安全。”
“姐姐?”
闻时微重复了一下这个词汇,她迎着楚晚棠愠怒的眼神,不由得回问:“你说这个词的时候,不心虚吗?楚晚棠。让她带着吻痕来参加我的聚会,故意让我看见你们拍的暧昧照片,还有她明显跟我拉开的距离……你那会儿有想着你是她的姐姐吗?”
楚晚棠握紧了银行卡,她站得很直,避而不答:“她的人不在你这,那她在哪儿。”
闻时微皱起眉:“你没有资格问我。我八岁的时候,她追在我身后跑,我们认识了十七年,楚晚棠,凭什么你觉得你一个跟她才认识六七年的人有资格来我面前颐指气使?”
窗外的雨没有停下的迹象,室内的氛围也越发剑拔弩张。
“她一岁的模样你见过吗?我见过。”楚晚棠比着自己腿上的高度,“走路还踉跄,牙都没长齐。”
“她两岁的模样你见过吗?我见过,追着路边的小狗,差点跑摔倒。”
“她三岁的模样你见过吗?我见过,手里抱着律所阿姨的花不撒手,还说要插在头发上。”
“她四岁的模样你见过吗?我见过,她……”
回忆起这些,楚晚棠嘲讽扯唇:“从我七岁起,我年年都会飞去云城,我见证她长到现在。闻时微,你说我有没有资格?”
闻时微听她说完这些,惊在原地,旋即起身走过去,揪住她的衣领。
距离骤然拉近,楚晚棠面不改色。
衬衣领口被抓皱,闻时微拧着眉头,很难受地问:“你亲眼看着她长大,你还舍得伤害她啊?”
“楚晚棠,你是人吗?”
“我没有伤害她。”楚晚棠说这几个字时错开一瞬视线,复又对视回去,她抬起手来不疾不徐按下闻时微的手腕,出口的话像是冬日的雪,“我跟她之间的误会,应当由我们来解决,而不是你在中间。”
闻时微顺势抓住她的手腕,看着她手里的银行卡,笑起来,问:“你猜这个银行卡是什么意思?”
不等人回答,闻时微继续说:“她把你们过去几年都清算得明明白白,这卡里一共八十万。”她看着楚晚棠越来越沉的脸色,“你送她的每一个礼物,你给她转过的每一笔账,就连她在你那住的这近五年,她也按照房租给你加进去了。楚晚棠,我不信你不知道她还你银行卡是什么意思,如果你还在装傻,那我不介意再向你说明,这意味着你以后别想再见到她一面。”